12 為愛癡狂

惡魔渾身濕透,目光危險。

依蘭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革包落在了馬車裏,沒帶過來——就算帶過來,她也無法接受他脫得光溜溜、換上另一身衣裳。

她猶豫了一會兒,試探地問道:“你知道火元素的真名嗎?我們試着召出火焰來烘幹衣裳怎麽樣?”

“哈!”他揚起嘴角,露出标準的惡魔笑容,擡起雙手,漫不經心地拍了幾下,“真是個天才的想法。”

這話說得一點都不誠懇。

依蘭氣鼓鼓地瞪着他:“不行嗎?”

他眯着眼睛,語氣嘲諷:“憑着你精湛的召喚元素的本事……呵,的确是輕而易舉。”

頓了一頓:“燒房子的話。”

依蘭:“……”

她有一點不服氣,但看着濕漉漉的他,她說不出話了。

黑發也在滴水。

這樣看着‘自己’,她感到一陣羞恥。

沉默。

忽然有人敲響了木門。

依蘭吓了一跳,‘怼’一下蹦到了他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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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維納爾。”依蘭悄聲在他耳旁說,“白天,他曾阻止我告訴別人,我領悟了元素魔法的事情。”

“哦。”他站起來,走向木門。

依蘭慌得用尾巴勾住他的肩膀,身體拽向後方:“你不能這樣出去見人!”

“有關系嗎?”他說,“那是我的祭品。”

依蘭:“……這是我的身體!”

她環顧整間小屋。

“那裏那裏,披上氈子。”

床上有一條灰色的小薄氈。

他皺着眉,很不情願地撿起來。

濕的衣裳被氈子一壓,更是全部冷冰冰地貼在身上。

惡魔的唇色白了幾分,抽着嘴角,打了兩個哆嗦。

依蘭嘆氣——她也很無奈啊。

披着氈子,頂着濕發的惡魔打開了門。

一道高大的身影擠進房間。

藏在灰氈下的依蘭驚愕地發現,訪客并不是維納爾,而是那個曾用劍指過她的碧眼騎士。

他來幹什麽?!

碧眼騎士依舊戴着金色的面具,他眸光冰冷,手按着劍柄。

有殺氣。

綠眸一轉,不帶任何溫度的視線落在了‘依蘭’身上。

他明顯愣了下。

灰色薄氈裹住了少女纖細的身軀,一頭黑發濕漉漉地垂下來,雪白的臉頰上沾到一縷,帶着水的發絲順着天鵝般的頸,垂到鎖骨下面。再往下,被氈子遮住了,什麽也看不見。

正因為看不見,更容易讓人想到一些奇怪的誘人的畫面。

剛沐浴過的少女,藏在空空蕩蕩的氈子之下……

喉結上下一滾,他強硬而鄙夷地說:“想勾引維納爾?你這個可疑的、居心叵測的女人,我不會讓你得逞。”

依蘭小心地從氈子的毛毛邊上探出自己的眼睛,偷偷觀察這個人。

這個人不對勁。

別人都沒有戴面具,就他要藏起臉龐。

發現危險的墓道時,他并沒有湊上前,而是站在安全的地方。

還有,維納爾面對他的時候,很明顯收斂着氣勢。

維納爾肯定認識他,并且忌憚。

能讓維納爾忌憚的年輕人……

依蘭‘刷’一下立起了滿身絨毛,整個球都炸了。

她想到一個人——剛剛受封親王的二王子,加圖斯。

他和維納爾既是君臣,也是朋友。她在巷道裏出事那天,維納爾正是到古堡去參加加圖斯親王的成人禮。

依蘭又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天,紅發保羅曾說過,王室有意要把一位公主嫁給維納爾。

維納爾身為未來的皇家女婿,卻和一個黑發女孩不清不楚,還一起出差共度三個夜晚……所以,眼前這位親王,是來替妹妹守護小公爵貞操的。

‘得趕緊解釋清楚!’依蘭的毛毛炸了又炸。

卷入王室的桃色糾紛?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可是,身為毛線球的她,此刻什麽也做不了。只能默默祈禱,但願惡魔不要亂說話,讓形勢雪上加霜。

惡魔勾起唇角,笑得壞意十足。

他揚起依蘭那張巴掌大的雪白臉蛋,冷冷地睨着加圖斯親王,涼薄地說:“勾引?怎麽可能。”

依蘭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聽到他傲慢地續道:“維納爾不過是我的一件所有物而已。”

金面具後方,加圖斯親王的碧眸差一點兒就瞪出了眼眶:“你、你說什麽!?”

這個黑頭發的平民女人,真是無恥得令人刮目相看!

依蘭小毛線絕望地用尾巴捂住了眼睛。

嗚嗚嗚嗚……

要被害死了!

惡魔勾着嘲諷的微笑:“怎麽,你也想把身體和靈魂奉獻給我?那我可要考慮考慮——摘了面具。”

一副在雜貨店裏挑三撿四的口吻。

依蘭小毛線:“……”完了完了完了。

她閉上眼睛,兇狠地用尾巴尖尖隔着濕衣裳戳惡魔。

這個家夥是魔鬼!魔鬼!

書上說得對,魔鬼降臨,就是來害人的!

面具後的加圖斯閉上眼睛,連吸了好幾口氣,都鎮定不下來。

手背上迸起青筋,死死摁住劍柄的手不自覺地輕微發抖。

他要殺死這個恬不知恥的女人。

長劍正要出鞘,身後忽然傳來了維納爾的聲音——

“加圖斯殿下,你是來找我嗎?我住隔壁。”

氣得幾乎喪失理智的親王殿下慢慢轉頭,盯住維納爾。

維納爾走進屋子,把左手放在右邊鎖骨下,行了見面禮。

“維納爾·霍華德。”加圖斯的聲音像是碎冰在摩擦,“你知道她剛才說了什麽嗎?”

維納爾擡起眼睛望向‘依蘭’。

視線凝滞,琉璃晶體一樣的瞳仁收縮成了藍色冰刺花。

眼前的她,黑發柔順地貼着臉頰,與她不羁的神情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像一朵深藏在暗夜中的,有毒的花蕾。

小公爵的心髒再次不争氣地跳動。他有點想不明白,這個平民女孩為什麽像妖精一樣,每次都展現出完全不同的面貌。

偏偏她的每一面,都是那麽攝人心魄。

“她說的話,都出自我的意願。”維納爾無聲輕嘆,替依蘭扛下了所有。

反正,這也算是霍華德家的本意。

當然,本意并不是把這件事攤到臺面上,公然打王室的臉。

看着維納爾的樣子,憤怒的加圖斯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他冷冷地盯着小公爵:“維納爾·霍華德。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年輕人愛玩不是壞事,但要适可而止。霍華德大公難道沒有教過你,不要被繁殖器官支配了腦子嗎?”

加圖斯的身上散發出冰冷沉重的氣勢,他在用身份向維納爾施壓。

“抱歉。”維納爾的态度溫和卻強硬,“我已做好準備,迎接父親的盛怒。”

加圖斯盯着他。

維納爾微微揚起下颌,和他對視。

沒有退讓。

千百年來,王室改朝換代,霍華德家卻屹立不倒。真要說怕,他是不怕的。

“維納爾,為什麽?”加圖斯的聲音帶上了一點無奈,“成人禮那一天,你和西芙不是好好的嗎?維納爾,你知道的,父王和母後,都十分期待你能成為西芙的丈夫。”

“抱歉,加圖斯。”維納爾嘆息,“如果将來你遇到一個心愛的女孩,我想你就會明白我此刻的感受。”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不禁在心中思忖——摻雜上幾分對依蘭的心動之後,自己的表演應該可以讓加圖斯深信不疑吧?如果連加圖斯都騙不過去的話,更不用說另外那些老狐貍了。

“維納爾,你沒中迷魂香吧?”加圖斯愕然,“你在說愛?你是什麽身份,說這種話可笑不可笑?”

小公爵笑得優雅:“加圖斯殿下,你不明白,這就是愛情的魔力。”

加圖斯:“……”

“見鬼。”一旁傳來了女孩低低的詛咒聲,“什麽鬼愛情。”

兩個男人愣愣地望過去。

只見黑發女孩真情實感地打着冷戰,用一種……看下水道青苔的眼神,睨着這兩個貨真價實的頂極貴族。

“別打那些令我作嘔的主意。”她嚣張無比地揚起雪白的下颌,“滾出去。”

加圖斯:“……”

維納爾:“……”

“這就是你的愛情?維納爾,你到底在想什麽?”面具之下,加圖斯的臉頰不斷地抽搐,“你怎能容忍,這個女人這樣對你!”

維納爾一陣眩暈。

他怎麽會忘了,自己根本沒有馴服依蘭這匹野馬。

不可以……不可以讓加圖斯産生懷疑。

“是我單方面的愛情。”小公爵心中泣血,面孔深情,“即使她不接受,我也矢志不渝。”

加圖斯:“……維納爾,我看你是瘋了。”

“如果你将來愛上一個人,”維納爾失魂微笑,“你也會瘋的,加圖斯。”

“不,我絕對不可能像你一樣發瘋。”加圖斯瞪着維納爾,擡手摁住額頭,“男人的生命要承載太多重要的東西,女人,永遠只能是游離在主場之外的調劑品。維納爾,你父親如果外面沒有私生子的話,霍華德家,必将毀于你手。”

他姿态激憤,手掌落下來時,不小心帶落了臉上的黃金面具。

依蘭小毛線:“哇喔。”

沒想到,不相信的愛情的加圖斯親王,竟然擁有一張完全不輸于維納爾的英俊臉龐。他的五官非常古典,像是剛出土的前紀元石膏雕像。

讓人感到意外的是,他的發色竟不是貴族引以為傲的金和銀,而是深灰。

接近夜色的發色,是要被歧視的。

難怪這位親王從來不在公衆場合露面。

惡魔盯住親王的頭發,眉梢微微挑起,唇角浮起感興趣的、意味深長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黑暗神:我現在養的魚,都是我腦子裏面進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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