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争風吃醋

維納爾心不在焉地抄錄着石碑上的方程。

加圖斯說依蘭病了,在屋裏歇息,代她向詹姆士導師告假。

維納爾又緊張又激動。他認定依蘭這是在準備與自己中午的約會——兩個人一起離開這裏進入樹林的話,實在是過于惹眼,所以那個小妖精幹脆裝病不來。

噢,真是令人心肝亂顫。

她真野。

興奮充斥着神經,把一夜未眠的困倦逐出身體,他激動極了,并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加圖斯有些不對勁。

加圖斯從小鎮上回來之後,就一直在冷冰冰地觀察着維納爾。看到維納爾動作虛浮發飄,神情過分亢奮,加圖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這個禽獸一定對女孩做了很瘋狂的事情。

“維納爾!”詹姆士導師再一次尖叫,“你今天怎麽回事,怎麽又把最簡單的符號抄錯了!”

“噢,抱歉!”維納爾掐了掐眉心。

一夜沒睡,心中又惦記着約會,實在是無法集中精神來做這件枯燥無聊的工作。

好不容易渾渾噩噩捱到了中午,維納爾帶上幹糧,裝模作樣地走向樹林。

想起昨晚‘依蘭’的表情,他的呼吸不禁又急促了幾分。

她說,離開騎士們,踏入森林即可,她會來找他。

當時她眯着眼睛,神情像一名真正的獵手。

噢,她是想狩獵他麽。

真是太自信了!他待會兒一定讓她知道,誰才是在別人口中掙紮求饒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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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納爾口幹舌燥,擡起手,解開扣到喉結上的領扣,拉開勾了金線的領口,将瘦而白的胸脯敞出小小一片。

他步入樹林。

他猜測她一定已經藏在附近,等他到來。

為了節省一些彼此尋找的時間,他故意把腳下的野草踢得‘嘩嘩’響,時不時還輕輕吹兩聲口哨。

真是……讓人興奮啊!

他再一次想起那個陽光郁金香的夢。

果然,夢都是一種預兆。這個女孩,真會給人驚喜。

他懷着激蕩的心情搜索了一會兒,并沒有發現獵物的蹤影。

“可愛的小羊羔……讓我瞧瞧你藏在哪裏……”

樹林裏忽然暗了許多。

維納爾奇怪地擡頭看了看,發現并沒有雲彩遮住太陽。

溫度卻是低了下來,風吹進脖頸,有些陰寒。

他感覺到有東西盯住自己。

回身向四周望去,卻只有一片沉寂的樹林。

他試探着喚了一聲:“出來吧,我看見你了。”

風聲壓低,氣氛詭秘。

心頭忽地一寒,維納爾猛然回頭!

一棵枯死的白皮朽木後面,緩緩走出一道身影。

依蘭迷迷糊糊醒來,發現腦袋沒那麽沉了。

這一覺睡得非常安穩,棉被裹在身上,居然讓她感覺到熱。

看來她的病已經好了大半了。

陽光透過灰蒙蒙的玻璃窗,灑在牆根下。

“中午了?!”

依蘭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惡魔不在!

他一定去收割維納爾了!

依蘭急急忙忙跳下床,頭還有一點沉,不過問題不太大。

她把木桌上的兩袋牛肉幹塞回懷裏,然後頂着烈日,離開小鎮前往暮日森林。

‘千萬千萬別出事啊……天哪,我已經不知道該向誰祈禱了!’

她小跑着,來到了目的地。

石碑旁邊只有詹姆士導師一個人。

依蘭緊張得喘不過氣:“導師,維納爾呢?”

“小依蘭?”詹姆士從魔法方程的海洋中揚起了禿頭,“噢,我沒有注意他什麽時候離開、去了哪裏?快,快投入緊張的工作,否則真要做不完啦!”

“那得趕緊把維納爾找回來!”依蘭轉身走向樹林,“三個人肯定要比兩個人更快!”

詹姆士導師點了點頭,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

依蘭迅速環視四周。

騎士們都在東北方向的林子裏面方便,所以維納爾一定會避開那裏。

依蘭果斷跑向了西南方向。

她很快就在草叢裏發現了淺淺的踏痕,新鮮的足跡向樹林深處蔓延。依蘭的心跳激烈地撞擊着胸腔,手腳都有些發軟。

“維納爾你是沒見過女人嗎!”依蘭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惱怒地嘀咕咒罵,“別人手指一勾你就往上湊,真是腦子長在屁股上!”

跑出一段距離之後,依蘭聽到前方傳來了一些動靜。

她神色一振,加快速度穿過一蓬蓬帶刺的野荊棘。

“嘭——”

是身體重重撞在樹幹上的聲音。

依蘭循着聲音奔去。

就在她繞過幾棵楓樹,發現一片小空地時,眼前突然一花,一個白色的身影直直朝着她摔了過來,動作非常狼狽。

某種異常珍貴的動物腺體香水味道并着血腥味撲面而來。

穿白衣,用貴族香水,正是維納爾。

依蘭心髒猛然一跳,伸手抓住了維納爾的胳膊。

她本來想攙住他,但她身體虛弱,他摔過來的沖擊力又太強,她被他帶着,‘砰’一下撞在了楓樹上。

她顧不上喊痛,急忙張開胳膊攔在維納爾身前,叫道:“住手!我絕對不會讓你傷害他!”

忽然之間,風都停了。

依蘭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寒意。恍惚有種錯覺,好像整個世界都帶着暗黑狂怒在凝視自己。

她寒毛倒豎,緊張地擡眼望向前方。

“诶?”

面前的人,不是惡魔。

竟然是加圖斯。

他的金面具掉到了草叢裏,唇角也挂着血跡,眼睛底下有一圈烏青,看着也沒比維納爾好多少。

依蘭呆呆地眨了眨眼。

不是惡魔嗎?

加圖斯和維納爾,為什麽在這裏打架?

被她護在身後的維納爾發出了低低的笑聲:“加圖斯,看見了嗎?依蘭來找我了。我需要編造什麽拙劣的謊言?”

加圖斯的神色看起來十分挫敗。

他不甘地逼近兩步,盯住依蘭的眼睛:“他強迫你,你還要護着他?”

依蘭一頭霧水:“?”

加圖斯的臉色非常糾結,艱難地啓齒:“就算那樣,你也不是非他不可。我不會允許在我眼皮子底下,再發生違背你意願的事情。”

依蘭:“??”

“都說了是她約我到這裏的,加圖斯,你到底吃錯了什麽藥?”維納爾用拇指擦掉唇角的血痕,胸膛頂到加圖斯面前,把依蘭擠到一邊,“想打架就直說,都是男人,我又不是奉陪不起。”

“那就來啊!”加圖斯偏頭呸掉帶血的口水。

“……你們慢慢打,我先走了。”依蘭很有禮貌地躬了躬身,茫然地轉身向樹林外走去。

惡魔不在這裏那就沒她的事了。

話說,他們為什麽會在這裏打架呢?

算了算了,貴族的恩怨情仇都和她沒什麽關系。

依蘭腦袋一點一點,慢悠悠地踱遠了。

“依……”維納爾剛喊出一個字,加圖斯就把他推在了白楓樹上。

“你還想幹什麽!”

維納爾狠狠罵了個髒字:“別以為我怕你!”

很顯然,美妙的約會已經被加圖斯攪了。

維納爾也是一肚子悶氣。

他也想不通加圖斯是發了什麽瘋,居然偷偷跟着他進了樹林。他告訴加圖斯自己和依蘭要在這裏約會,請他離開時,加圖斯居然二話不說就沖上來和他打架,還不幹不淨地罵些什麽‘禽獸’、‘畜生’。

真他媽有病!

維納爾越想越氣,撲向加圖斯。

啪啪啪嘭嘭嘭。

依蘭一眼都沒有回頭看。

十幾分鐘之後,兩只鬥雞一前一後回到了墓道邊上。

加圖斯戴着面具,倒是看不出挂了彩。

小公爵那張英俊的臉就有些慘不忍睹了。

兩個都裝作沒事人的樣子。

維納爾走到依蘭身邊,若無其事地拿起羊皮紙繼續抄石碑。

加圖斯擠了過來,抱着胳膊,橫在兩個人的中間。

依蘭:“……”

就連老學究詹姆士都發現了氣氛不對。

他推了推銅絲邊眼鏡,打趣說:“兩位紳士這是在為我們美麗的依蘭小姐争風吃醋嗎?噢,放心放心,雖然我競争力極大,但我心有所屬,不參與你們的競争。”

維納爾:“……”

加圖斯:“……”

依蘭無奈地嘆息着,埋頭抄方程。

沙沙沙沙。

午餐還是牛肉幹。

依蘭啃了兩條,然後把剩下的幹糧又藏到了懷裏。

她,已經擁有三袋密封牛肉幹了!真是收獲頗豐。

維納爾一直想找機會和依蘭單獨說話,可惜加圖斯盯得很緊,像防狼一樣防着他。

小公爵真是快被氣死了。

依蘭看着日頭往西邊爬下去,心中越來越安穩。

過了約定的獻祭時間,惡魔一定就不會再執着于收割維納爾了吧?

下午五點左右,墓道中跑出來一個滿臉興奮的騎士。

“底下的石碑出土了,石碑之下,果然還有另一座墓室!”

守在墓道口的騎士長點點頭,望向加圖斯,等待他的命令。

加圖斯示意下墓。

“詹姆士導師,敢不敢進墓中一觀新石碑?”

“當然!”老學究已經迫不及待地撩着魔法師長袍往墓裏跳。

依蘭有點擔憂:“墓裏面難道沒有發現屍體嗎?”

被金冠行屍追了一夜的恐懼至今難忘。

“沒有屍體。”加圖斯走在她的身邊,“放心,保護女士是騎士的職責,我會看着你的。”

他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誰也別想再傷害你。如果有帶着蜜糖的陷阱,我也會為你踩平。”

維納爾:“……”他有理由懷疑,加圖斯已經被繁殖器官支配了腦子。

墓道不算狹窄,兩名貴族一左一右,把可憐的小依蘭夾在正中,悉心呵護。

依蘭:“……”

她十分憂慮——天就要黑了,惡魔換過來之後,該怎麽面對這兩位熱情得過分的‘紳士’啊?

作者有話要說:  黑暗神:呵,神明絕對不可能吃醋。我要懲罰她,只是因為她破壞了我的獻祭,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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