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每年的秋冬換季之際,聞人東就又多了一項愛好:扯嘴皮。不弄到出血絕不罷休,偏偏她家還挺喜歡吃辣的。于是,就有了每天中午吃飯時,聞人東一邊吃飯一邊不停倒吸冷氣的滑稽神态。
除了在家,不管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她的手都閑不下來,就算是在教李佴如何更好的發音也不例外。最初,她扔給她一本她自己都沒翻過了入門書,自己則在一旁練起畫來。李佴給她的任務更簡單,畫一個她從美術系借來的三棱錐,這也是入門的必經之路。
好笑的是,兩個擁有讓別人羨慕的才華的人,竟真的像個小白一樣認真的研究起來。盡管她們認識夢想有一段時間了,也接觸過追求過,還被甩過。但兩人就是憑借一腔熱血,重拾信心,待它如初戀。
李佴看了一會,有些懵懂。她在心裏反複的按書上練習。其實她還是沒有徹底放下內心的自卑,不然這會早就向當初聞人東練習一樣,高聲唱了起來。管它真音假聲,敢喊出來就贏了一半。
她從書本擡起頭,聞人東已經擱下了畫筆,正在對畫沉思,她的手也不閑着,不停的從嘴唇上方撕扯下一塊塊小小的皮膚組織,大拇指指甲上還隐隐的印着血跡。
李佴嘆口氣,走過去拿書本輕輕敲一下她的頭。“說了多少次了,不要老是扯嘴皮。”她又拿下她的手,眼睛盯在了她的唇上。幹燥的皮膚裂開,伴随着輕微的刺痛感一扯,唇間盡是血色。
她垂下眼光,悶聲說:“都出血了,多難看。”
聞人東不理會她的關心,毫無顧忌的舔了舔唇,一股股血腥味彌漫開來,湧入口腔。過了會,聞人東才說:“你管那麽多呢你。”
一開始,她表現的還很順從,聽到李佴的建議後果真不再繼續。可死性不改說的大概就是她這種人,才第二天她就複發了。明白了她骨子裏的劣性,李佴本想到此為止不再管她,可,她又實在看不下去了。
那唇的弧度以及泛白又隐着紅色的色澤,實在是引誘人。
她抿一下唇,換一個話題。“你畫完了?”其實都不用問,素白的紙上一坨三角形的陰影清晰可見。李佴湊到畫紙前認真的看着。她今天沒紮頭發,長發随着她的動作滑落下來,伴随着一股淺淺的洗發水的味道。聞人東僵硬一下,挪開身體,過了一會,幹脆站起來。
見李佴久久不說話,她自己忍不住開口了。“我總覺得畫不太像,沒有立體感。明明陰影表現什麽的我都畫的挺像的呀。”
“沒有,已經很好了。”李佴轉頭短暫的看她一眼。接着,她拿起鉛筆,不假思索的刷刷加了幾筆,畫完之後她直接用食指在上面塗塗抹抹。對于畫者來說,石墨并不髒。
轉瞬間,三棱錐的立體效果躍然于紙上。
“有種東西叫高光,”李佴說,“你知道的,每天的光線都不同,甚至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同,這種時候如何把自己眼中的光線表現出來,這是一種技法了。”
接下來李佴用一堆淺顯的語言來說明光與影的變化如何表現,什麽叫高光,又有什麽用等等之類的問題。因為對于兩個不同專業的人來說,用專業名詞反而會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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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東聽得認真,不時點頭。她坐回凳子,撕下之前的紙,又重新勾勒了一張。李佴不再打擾她,雖然她自己待解疑的問題也很多。不過既然看也看不下去了,她幹脆搬張凳子,坐在了聞人東身邊,看着她畫,看她白的過分的手和纖細的手指。
她們正在音樂室裏,現在是周末,很少人來。偶爾幾個見到她們也會很快的離開,帶着某種密謀的默契。後來,聞人東嫌棄她們進進出出的影響心情,把門反鎖了。但她們不知道的是,只靠那幾個人,流言就像風一樣傳開了。等到兩人察覺之後,又覺得沒有必要澄清了,那已是事實。
畫到一半,聞人東停下筆,探究般的去觀察那三棱錐,細細對比光影。她看着看着,把鉛筆放下來,嘆一口氣,手又撫上了嘴唇。她在思考。
“聞人。”
見到李佴的聲音,她天真的轉頭,下一秒就被眼前的黑暗覆蓋住。李佴柔順的發絲掃過她的臉頰,癢癢的。有雙手拿開了她的手,随即一個柔柔的軟軟的東西貼上了她的嘴唇,淡淡的血腥味被另一種香味取代。
那是李佴的唇。
她在吻她。
不,更準确說是潤着她的唇。
完全是出于內心深處的欲/望。李佴含着聞人東的下唇,伸出舌尖細細的舔了一遍。她那幹燥的表皮逐漸柔和下來。
聞人東感覺自己腦袋要炸開了,她想逃,想躲,想喊,不然就要暈倒了。血氣上湧太快導致的。
李佴的氣息淹沒了她,她的大腦幾乎一片空白,心髒卻狂跳不止,耳朵更加滾燙的厲害。不止她,李佴的也是。
李佴比她快手一步,另一只手貼着她的脖子往上,轉而扶住了她的下巴,往上擡了擡以便更好的吻她。反正狐貍尾巴都露出來了,也懶得藏了。她睜開眼睛,看見了一臉驚慌失措的聞人東。她定定的望着她的眼睛,僵持了片刻,聞人東慢慢的閉上眼睛,睫毛輕顫。
李佴滿意的微笑,轉移戰場,卻不知聞人東的上嘴唇有一處剛被撕裂的傷口,還冒着血,她的舌尖剛碰到,對方立刻一個激靈。
“嘶……”随着一聲痛苦的輕呼,聞人東推開她捂着嘴站起來,像只受驚的小動物。她指着李佴說:“你你你……”你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說了那麽多次你也不聽,我只好用行動證明了。”李佴也站起來,緩步朝她走去。聞人東只覺得她紮頭發和沒紮頭發的性格簡直是天差地別。眼前的人不太像大觸,更像一只壞心眼的狐貍。
“要是再讓我看見你扯嘴皮,我就吻你。”而且是像小學妹給的書中描述的那樣。
遠處,正伏在電腦上流覽某本書的小學妹像感應到了什麽,擡起頭對着空氣發呆。片刻之後她又重新看回電腦,下次給學姐看什麽書好呢?
聞人東咽了口大大的口水,像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話,直愣愣的看着逼近她的李佴。這次發出的單音變成了:“我我我……”
李佴輕聲笑了起來,依然像只狐貍。狐貍伸出手,食指輕輕摩挲着聞人東的嘴唇,指間是粗糙的質感。李佴低垂着眼,問:“你不喜歡我那樣對你嗎?”
這話簡直是要犯罪的前奏。
聞人東睜大眼睛,李佴離她那麽近,那麽近,她的眼裏閃着光。聞人東有些恍惚。但随着唇間的手指滾燙起來,她一驚,猛得搖頭,含糊的嚷道:“對對,不喜歡。”
李佴看着她可以說是落慌而逃的背影,開心的笑了起來,她摸摸自己的唇,遺憾沒能更進一步。笑過之後她又有些惆悵。剛才自己是不是操之過急了?看她的态度……有些摸不準啊。
她開竅了,那聞人東呢?
聞人東早就開竊了,只是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她是來學畫的好嗎!再說,再說……那好像是她的初吻來着,算吻嗎?不算吧。
回到房間後,聞人東抱頭大喊了起來,成功吸引了隔壁房間正在畫畫的弟弟的注意力。身為一個好弟弟,自家姐姐大喊大叫像瘋子似的,他當然要去觀望觀望。
“老姐?”聞人北将門打開一條縫,扒着門框探頭去看。
“阿北!”聞人東像看見救兵一樣,她把聞人北拽了進來。“問你件事,你和李叁親過嗎?”
聞人北先是一愣,随後臉漲的通紅。他老姐這是抽的什麽風,怎麽突然問這個,還這麽直白!
“問你呢,臉紅個什麽勁!”久久等不到回答,她吼道。熟不知,不久之前,她的臉比他的還要紅。
“……親過。”親的時候他都沒害羞,怎麽這會害羞起來了?“老姐你沒事問這個幹什麽啊。”
聞人東不理會他,“什麽感覺?描述清楚點。”
“我……好吧,別這樣看着我,我說。這是那種,興奮,熱血沸騰呼吸不上來之類的感覺。”
這下聞人東沉默了。她一沉默聞人北也窘迫了。這叫什麽事啊,他想,卻忽然瞥到聞人東的唇上。印象中,只要一到冬季,他姐的嘴唇都幹燥的很,何況他姐還愛扯嘴皮,經常弄得一抹抹的血。
而現在,那裏像塗了潤唇膏似的。
“阿北。”聞人東凄慘的喚他,“我慘了。”
“什麽?”
“你學姐,”她忽然又憤憤的說,“她今天抽風,突然來舔我嘴唇。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好像有你說的那種感覺了。天啊天啊!”
聞人北知道,只有當她驚慌失措或不知所措時,語氣才會變得像小孩子一樣。看來學姐開始出手了,對此,他除了有些驚訝之外,竟然絲毫不絕對奇怪。
學姐和他姐果然是絕配。
“姐,你嚷嚷什麽。”他安撫道,“昨天不還說不能确定另一半是男是女麽,老媽除了口頭上反對也沒什麽實際行動,說明她內心是默認的。如果你真的喜歡學姐,把她帶回家又怎麽樣?我和爸都會站到你這邊的,放心。”
也許是他的安撫真的産生了作用,也許不是。總之,聞人東逐漸安靜下來。她舔了舔嘴唇,咬着牙說:“喜歡她個鬼。”
這話讓聞人北十分摸不着頭腦,他了解他姐,這女人口頭上說的話多半是假的。就比如她說不再畫畫了,還不是隔三差五的拿起畫筆?
可接下來的日子似乎印證了聞人東的那句話,因為整整一個冬天,她和李佴幾乎沒怎麽碰過面,就算實在避不了,也只是匆匆打個招呼就走人。
打電話不接,發短信也不回。
她這種刻意逃避的行為讓李佴寒了心。李佴想她的時候只能看看她的直播以緩解相思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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