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電話

第30章 電話

走到家門前的泥地上，我就看見老祖宗在門口飄着，也不說話，就一直默默地看着我。

我連忙欣喜地跑過去，卻還沒來得及開口，老祖宗就不見了。

門前空空如也，安靜的能聽見自己呼吸聲。

“幸幸，你跑啥子？”外婆一過來就往院壩裏走，她只是回頭叫我了一聲，就立馬去竈屋了。

我聞到了一股香味，應該是外婆煮了飯。

堂屋裏有點黑，只有外公那間房通亮。

我一把書包脫下就扔到了地上，跑到外公屋裏看了看，只見外公緊閉着眼睛躺在床上，喘着大氣，喉嚨像是有一口濃痰堵着，非常難受。

不知道為什麽，我依稀想起來他流着血淚的樣子。

或許是察覺到我進來了，外公緩緩睜開眼睛，眼神有些渙散，最後才微微扭頭看向我，輕輕笑了一下，不确定道：“是幸幸不？幸幸回來了？”

我點點頭，拉住他冰涼的手：“外公，外婆說你生病了。”

“啊小病。”外公把我的手抓得很緊，“今天在學校咋個樣？有沒有人欺負你啊？”

“沒。”我小聲回了句，今天就只有幾個人對着我冷嘲熱諷了一番，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外公聽了後連連點頭，說話間還是不停喘氣，偶爾會咳嗽。

我不知道要怎麽去對待他，只是一直拉着外公的手。

沒一會兒，外婆就端着一碗稀飯走了進來，她拿了一張凳子，把碗放在凳子上，又拿勺子攪了攪，說：“再涼一會兒就可以吃了，現在還有點燙。”

外公“嗯”了一聲，就又閉上了眼睛。

我看了看他那張蠟黃的臉，好像是因為生病，沒有以往那種顏色，給人的感覺很陰沉。

“幸幸，跟我一起去一趟舅舅家裏。”

外婆放下勺子拉了我一下，把我的手從外公手裏拽出來了。

“你是要給水雲打電話？”外公突然說。

“是啊，得去醫院看看。”外婆眼神有點不太對，她直接打斷了外公的話，“你不用覺得麻煩，她是我們親生子女，這個時候就應該她回來！”

說着，她也不管外公到底同不同意，拉着我就走了。

我匆匆地跟在她後面，每次外婆提到我媽都會很生氣。

同樣的，我也很不喜歡她。

幾分鐘後，我跟外婆一起到了舅舅家的院壩裏。

舅舅在去年買了兩條大狼狗，因為他包下的那個堰塘裏養了很多魚，他怕有人會不經過他同意就擅自釣魚回去。

我好像還記得他說今年要捕魚，請了很多認識的朋友過來釣魚吃魚，應該非常熱鬧。

“祿生！譚祿生！娟兒！”

外婆一進去就喊了兩嗓子，引得被用鐵鏈拴着的狼狗不停狂吠。

“诶！譚孃你咋過來了！”

舅媽連忙從屋裏跑出來，訓了那兩條狗幾句，拉着外婆跟我就往她屋裏走。

“娟兒，是這樣的，你譚叔病的惱火，我一個人弄不動他，就想給水雲打個電話，讓她回來，順便把她老漢兒帶醫院裏頭檢查一下。”

外婆從始至終都一直牽着我的手，說話的時候語氣非常焦急。

結果舅媽一聽就急了，連忙道：“譚孃，你咋個不早說啊！人水雲還在外頭多嘛，回來不曉得要好久去了，你直接過來找我們就可以了！”

“我就是不想麻煩你們”

“哎呀快莫說這些！譚孃你先去給水雲打個電話，我出去喊祿生回來，他還在地裏頭！”

舅媽是個非常熱心腸的人，她先給外婆把電話撥通就直接跑了出去，邊跑邊喊舅舅的名字。

我就站在外婆的身邊，好像之前一直都沒有注意到，現在一看，發現自己都比外婆高半個頭了！

我還能看到外婆頭發裏有很多銀發，發量也變的少了，手上也全是傷口的疤跟皺皺巴巴的皮。

“喂，水雲啊”

“媽？你咋個給我打電話了？”

座機聲音比較大，那邊一說話我就聽到了。

外婆一聽到我媽的聲音，原先跟外公那麽強硬的态度瞬間改變，她的語氣變得很軟，像是不好意思打擾她一般。

“那個，水雲啊，你老漢兒生病了，我想讓你回來看看”

“嚴不嚴重啊？去醫院沒有？”

外婆頓了頓，說：“沒有，我一個人弄不動他，你又不是不曉得你老漢兒腿腳不方便，我就是想等你回來了再帶他去。”

“媽，我這在大老遠啊，回來至少兩三天，而且車票也貴，來去好幾百呢！”

“這，可是你老漢兒的”

“不回就不回！我還不想你回來！”

我直接搶過外婆手中的電話，聽到那邊傳來一句嚴厲的女聲，我一下子就挂斷了電話。

外婆愣愣地看着我，道：“幸幸，你這是做啥子？”

“舅媽說了，他們可以帶外公去醫院，你為啥要讓那個女的回來？！”我大吼了一句，直接都跑出了舅舅家的房子，就算後面傳來外婆的喊聲，我也沒有回頭。

我讨厭那個女人！

就算是我媽又怎樣？

我從出生後，到現在，就只見過她一面！

她這麽久了，甚至都沒有經常回來見過外公外婆，就算不喜歡我，也不應該這樣啊！

我跑到後面的竹林裏，使勁踢着一根竹子，把它當做那個女人。

“傻丫頭，再怎麽樣，她也是你媽啊。”

老祖宗沒有現身，只是他的聲音在我腦海裏響起。

我又狠狠地踢了一下竹子，罵道：“她不是我媽！我沒媽！我沒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