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她走上臺階，周吉祥正從殿中出來，宣她進去，鳳卿低聲對周吉祥道：“那個站在第一排的男子，我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但是……想不起來他是誰，你認識嗎？”

周吉祥不敢明目張膽的順着她的眼神看過去，只偷偷瞄了一眼，他老眼昏花的，也看不清什麽，勉強道：“奴才看着這十二個人怎麽跟一個磨子裏刻出來似的，全一水英俊的小夥子，比起禁軍卻也不差多少。”

鳳卿橫了橫眼皮，不置可否，繞過簾子，進到暖閣，見裏頭跪着兩個男人。其中一個略年輕點的，正是昨日把她請進宮來的人。還有一個看上去而立之年，長的臉方額寬，兩頰上有點高原紅的，應該就是周吉祥口中所說的十年之前送她進宮之人。

那人見鳳卿從外頭走進來，先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片刻後忽然間聲淚俱下，伏地喊了一聲大小姐。一個長相粗狂的人做出這樣的表情不容易，讓鳳卿覺得心裏別扭的慌，據記載，地球人是迄今為止納美特星人發現的表情豐富且最具有欺騙性的一種生物，所以，她一定不會上當的。

她如今知道了自己的地位，便也拿出原來那個鳳卿的架勢，板着臉一本正經道：“既然已經把我送了進來，又何必再來看我，我好或者不好，以後也都是周家的人了。”

那人不知鳳卿會說出這麽一般話來，不由一愣，連臉上悲傷的表情都忘了要保持。周煜坐在禦案前，他原本只打算讓她出來走一圈，并不需要開口，可瞥見鳳卿冷傲的表情、輕蔑的口吻，冷不防以為原來的鳳卿又回來了。

周煜有些不安的擡起頭，看了鳳卿一眼，就在同時，鳳卿悄悄擡起頭，向他抛了一個媚眼，像極了做了好事讨要好處的小孩子，俏皮到了極點。周煜瞬間垂下的眼皮，卻不知道應該把自己的視線落到什麽地方，總覺得這房裏到處都有她的影子。他擰着脖子找了一圈，最後落在鳳卿藕荷色的裙裾上。

那下擺上繡着一只彩蝶，振翅欲飛，行動間微微晃動，如蝶中仙子。

跪着的男人片刻後又恢複了平靜，開口道：“既然确認小姐性命無憂，那下官就告退了，今日就書一封八百裏加急，讓王爺放心。”那人略頓了頓，有些遲疑，但最後還是開口問道：“皇上，民間傳言鳳貴妃弑君，如此看來純屬子虛烏有，還請皇上徹查，還貴妃娘娘清白！”

這兩日事情太多，周煜自己都還沒有細心梳理，但既然認定了眼前的鳳卿遠非之前的鳳卿，那麽弑君一事，自是千真萬确。可如今這人這樣開口，倒是讓人措手不及，一時間不知應如何對答。他略略一凝神，視線從鳳卿的裙裾上一路攀上那張玲珑細致的臉龐，冷笑了一聲：“朕和貴妃伉俪情深，貴妃豈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民間的傳言，自然不可輕信，趙大人你說是嗎？”

周煜眸光一轉，盯上下跪之人那雙看起來平庸憨實的眸子，緩緩道：“那民間還傳言鎮南王要造反，不知道趙大人信不信？”

趙守業一驚，忙匍匐跪扣道：“皇上，民間傳言自然不足以信實，鎮南王一心效忠朝廷，鳳家世代忠良，可受不得這種冤屈。”

周煜看慣了這些人颠三倒四的嘴臉，懶得再理，揮了揮手道：“貴妃你們也見到了，趙大人一路從滇城趕來也不容易，不如在夙京休息一陣，下個月是太後娘娘的華誕，各地的皇叔們也會回京為太後祝壽，到時候不知鎮南王會不會前來？”

趙守業道：“王爺年事已高，這些事情都交由世子操辦，雲貴路遠，世子爺這會兒已經在路上了，下官奉了王爺之名，在夙京等候世子爺。”

趙守業是鎮南王府的幕僚，說實在的，連個七品官也夠不上，周煜本不用見他，但他眼中卻半點沒有皇帝，言下之意，竟意指他留京是奉了王爺的命令，而非你這一國之君的意思。

若是擺在平時，周煜尚且能一笑了之，可雲貴□□如此緊張，他這樣說，便是挑釁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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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煜的臉頓時黑了一半，臉上幾根剛毅的線條越發緊繃了起來，蒼白的指節，漫無節奏的敲擊着桌面。

這口氣應該怎麽咽下去？身為帝王，應該喜怒不形于色，但兔子逼急了還會咬人，更何況他不是一只兔子，他是真龍天子。他的眉宇蹙了很厲害，定要在一瞬之間想出對策。

鳳卿淡然的站在那裏，本有些百無聊賴，可就在她擡眸的那一瞬，周煜眉梢上的小小的動靜落在了她的眼裏。

“趙大人回滇城去吧，鳳卿十年未見過父王，想念的緊，趙大人既然見到了我，為什麽不親自幫我帶個口信給父王，告訴他我在夙京過的很好。”鳳卿頓了頓，秀眉微擰：“至于哥哥要到夙京，我在京城已經十年了，也算半個主人，自然會作陪的，何須勞動趙大人，皇上你說是不是？”

周煜眉毛一揚，可此時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便只能跟着點頭道：“那是自然，卿兒入宮十年，也沒有什麽機會出宮游玩，夙京名勝頗多，這次倒是可以當個向導，順便陪陪你哥哥。”周煜瞥見一直跪在一旁垂眸不語，面色嚴肅的李廷玉，繼續道：“李統領，等世子爺到了京城，你就做個随從，保護世子爺和貴妃的安全。”

李廷玉拱手一揖，神色肅然道：“臣領命。”

皇上一言九鼎，趙守業還來不及反駁，便已經定下大局，唯有鳳卿獨自樂呵。原來她剛才聽周吉祥說，宮裏的女人是不可以随便出去的，雖然她不認為這個宮殿能困得住自己，但是自己的正是身份，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周煜搞定了趙守業，心情頗好，譴退了兩人，只有鳳卿還在殿中，他緩緩擡起頭，眸子在她姣好的容貌上一再流連，最後對着門外大聲道：“周吉祥，狗血準備好了嗎？”

周吉祥在門口聽見叫聲，忙從殿外進來道：“回皇上，宮裏不用狗肉，沒有現成的狗血，奴才只好去征用了雲妃養的小京巴，可惜那狗小，弄不出一盆來，只有那麽一碗，皇上您看？”

鳳卿倒是好奇的很，伸着脖子問：“狗血是什麽？吃的嗎？千萬別讓我再吃奇奇怪怪的東西了。”

周吉祥搖了搖頭，乖乖閉上嘴，周煜一本正經道：“狗血是養生的，女人用狗血洗頭，頭發可以又黑又亮，朕特地賜一碗狗血給愛妃，希望愛妃青春永駐。”

鳳卿不大相信的看着他那張道貌岸然的臉，有點不确定道：“那為什麽雲妃自己不用呢？”

周煜不屑道：“她是什麽姿色，也配嗎？”

鳳卿看着周煜一臉鄙夷的神情，真替方才永壽宮的那些女人可憐。

周煜忙到：“周吉祥，還不快把狗血端進來，時間長了，可就不新鮮了。”

不新鮮了？怎麽聽怎麽都像是在說吃的……鳳卿舔舔嘴唇，看着周吉祥往外頭喊了一聲，一個小太監端着一個紅木托盤，從外頭走進來。

鳳卿瞧見那小盤子裏擱着一碗深紅色的液體，顏色醇厚誘人，竟然有些像她們納美特星球上的某種果汁，頓時食指大動。她也不等那小太監跪安，端起了那一碗狗血，心滿意足的喝了起來。

“唔……”鳳卿抿了一口，咂咂嘴，滿口的白牙沾着鮮血，撅起小嘴道：“味道怪怪的，有點腥，新鮮倒是挺新鮮的。”她又抿了一口，舌尖舔了舔唇瓣上沾染的血跡，睨了一眼周煜，放下手中的碗道：“不好喝，我看我還是不喝了？”

周煜已經完全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震驚了，他盯着她那唇邊蜿蜒而下的血跡，腹中陣陣反胃，他今日一早起身早朝，只喝了一杯參茶，後來因着急去長春宮看鳳卿，便耽誤了早膳，回乾清宮又聞有鎮南王的使臣接見，便更是顧不得用膳，早已忘了餓。

這時候見鳳卿拿起狗血，完全沒有任何防備的飲用了幾口，那股血腥味兒配上她那張血盆大口，周煜頓時覺得辘辘饑腸早抽搐了起來，引得他腹部一陣鈍痛，霎時間額際已覆滿了冷汗。

周吉祥見狀，連連端着一個痰盂跪走到周煜面前，拍着背伺候道：“皇上喲，你這樣可不行，大盛朝還沒安定下來，你的身子先垮了不成，奴才有罪啊。”

周煜臉色煞白，順手接了一旁太監遞過來的茶漱了漱嘴，靠在龍椅上道：“讓她出去吧，朕歇歇就好。”周煜擡了擡眼皮，看見鳳卿一臉擔憂的站在那裏，那唇瓣微微撅起，還粘在血絲，忍不住偏開了頭。

鳳卿覺得有點不放心，便小聲道：“周公公，要不要請太醫？”

周吉祥見狀，也試探着問道：“皇上，不如請太醫來瞧瞧？”

周煜揮揮手道：“得了，不過就是老毛病，省得人跑來跑去，倒耽誤朕時間，你去弄點養胃的東西，朕趁熱吃一點，也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皇帝的屬性，你們看出來了嗎？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