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章

大廳裏一時無語,鳳祈回過神來,揮手命衆人退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着鳳卿嬌美的臉頰道:“父王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若不是如此,為何會讓你去做那種事情,雖然周煜幫你隐瞞,但我知道那事是真的,孔雀膽的毒是我命趙三寶親手交給你的。”

他低下頭,俊逸的臉上帶着一些悲憫之色,一雙眉宇微蹙,在眉心形成一個川字。

“我只是想不到,周煜竟然對你這般寵愛,連這種弑君之罪,都赦免了。”

鳳卿原本還有些擔憂,但一聽鳳祈說了這麽一句話,頓時輕松了不少。周煜不虧為一個細心的君主,外界也只當他聖寵着鳳卿,那麽重華宮中,近身伺候的人裏面,應該沒有鎮南王的人。

鳳卿低頭,自己這次沒死成,鎮南王失了一個出兵的理由,但威脅仍在。她不由吓了一跳,自己豈不是也身在危險之中?鳳卿擡起頭,看着鳳祈,發現他的容貌,竟然有些許像那遠在納美特星的哥哥,頓時多了幾分親切感,開口道:“哥哥怎麽同父王一樣糊塗,你們以為殺了周煜,就可以起兵造反了嗎?大錯特錯,周煜無後,可大盛的皇家子嗣尤在,若是讓人知道周煜之死是鎮南王所為,到時候民心所向,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大盛的百姓會怎麽看這種弑君的逆賊呢?到時候只怕你們還沒從雲南打到夙京,百姓們就要起誓了。”

鳳祈一滞,他原本并沒有想到這些,如此經鳳卿道出,也不由吓出一身冷汗,顫抖道:“那……你?”

鳳卿想了想道:“我并沒有毒殺周煜,我逃出宮來,本來是打算自刎謝罪的,但後來又被他抓了回去。”

鳳祈松了一口氣,原本心中有些疑惑,但此時見鳳卿毫發無傷,也放下心來,只還是勸說:“父王決意已定,不會改變,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鳳卿心裏明白,鎮南王上次的東風是想讓她和周煜死,既然他們都活的好好的,自然要創造出新的東風,她想了想道:“朝廷此時正在危難時刻,父親若是此時造反,不但要對付傅家軍,外頭蒙古人也是虎視眈眈,只怕還沒成功,半壁江山反倒被蒙古人給吞了,依我之見,還是先借傅将軍之師把蒙古人趕出賀蘭山,再作打算。”

她見鳳祈沒有提出異議,繼續道:“眼下百姓傳聞鎮南王要反,朝中人人自危,哥哥若是在這個時候向朝廷示好,拿錢出來資助傅将軍,以後起誓之時,傅将軍定然念及此時恩情,說不定還能收歸我用。”鳳卿說的極快,幾乎連思考的餘地也沒有,等她說完這些之後,心中卻默默感嘆,原來的鳳卿所留給她的,不光是她的美貌和記憶,還有她深藏在內的一顆聰慧的心。鳳卿既羞愧又驚訝,忙低下頭不敢正視鳳祈。

而鳳祈的思維,卻早已被鳳卿這一番話給打亂了。北上攻夙京,最大的敵人就是傅少行,鎮南王已經預備好了一場硬戰。将傅少行收歸我用,怎麽可能?他們傅家和周家,世代聯姻,手握重兵,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擡起頭,再次看了一眼眼前的妹妹,睿智、聰穎,能說出這番話來,早已經不是十年前少不更事的小女孩。

鳳祈搖了搖頭道:“只怕不然,傅家絕不會反朝廷的。”

“未必,周煜獨寵于我,對其他後妃形同虛設,傅皇後早有怨言。”她一時着急,也只能行坑蒙拐騙之道,見鳳祈死活不松口,索性撒嬌道:“哥哥,做大事者,要有決斷,若是傅少行打了敗仗回來,到時候皇上要父王率軍對抗蒙古,你們是去還是不去?”

鳳祈手握扶手,心下已是動搖不已,萬一周煜真的下這道旨意,那豈不是不反也得反了?可真的到了那時候才謀反,無疑就是百姓眼中的賣國賊了。左思右想,竟然是沒有更好的計策。

鳳卿見他有所動容,知道這話已經說到了點子上,再逼急了也沒有效果,故而起身告退。鳳祈正心煩,本想留她用膳,又怕她出來時間長了,宮裏面追問,便也沒有強留,親自送到了門口,待他再進門的時候,只覺後背已是汗濕。他身後擦了擦額際的細汗,嘴角卻笑了起來,心道:我這個妹妹,終究也是長大了。

周煜因為應下了徐太後今夜去碧雲宮的事情,一整天都覺得心煩意亂,到了掌燈十分,也沒見鳳卿來伺候,心裏越發覺得憋屈,直打了幾個茶盞,宮女太監跪了一地,都不敢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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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卿從外頭進來,見了這陣仗,也只得小心挨着周吉祥跪在一旁,低着頭偷偷的瞅了一眼周煜。

周煜沒瞧見人進來,正伏案批閱奏折,頓下了筆頭道:“行了,別動不動就跪一地,朕生個氣還不成嗎?你們這是在威脅朕懂不懂?要是都把你們殺了,朕就可以不生氣了,朕恨不得把你們統統拉出去砍了!”

鳳卿聞言,悄悄低頭一笑,扯了扯周吉祥的袖子,那人忙道:“奴才們知罪,奴才們這就出去伺候。”幾個宮女也顧不得去撿地上碎成兩半的茶盞,縮着腦袋退了出去,只有鳳卿跪在那裏不動。

鳳卿蹲下身子,将碎了的茶盞捧到掌心,片刻之間,那原本碎裂的杯子合二為一,居然連一點兒的痕跡都看不見,她捏着杯子放到周煜的禦案上道:“你知道就光這一個杯子,到了後世得賣多少錢嗎?”

周煜擡眸一看,那杯子果真完好無損的放在案頭,頓時氣火攻心道:“你……你枉用妖法,朕……朕要治你的罪!”

鳳卿噗嗤一笑,拿起那只青花瓷杯子在手中玩賞了一圈道:“皇上是不是不喜歡它了,所以才要把它砸了?就像皇上之前不喜歡那件披風一樣?”

周煜被提及披風一事,只覺得面紅耳熱,恰此時手中握着一杆朱筆,誰想那筆杆卻不甚堅硬,咔嚓一聲居然段了,筆尖原本蘸飽了朱砂,那一滴嫣紅飛出去,恰巧濺在鳳卿光潔白皙的眉心。

鳳卿一愣,剛想用手去擦,卻聽周煜道:“不準擦,就這樣放着,聽說道家的道士用朱砂寫符咒,可以鎮妖孽,朕也這麽治你。”周煜一時玩心大起,站了起來,拿起手中那一只斷筆,就着鳳卿眉心那一朵嫣紅,細細的描繪起來。

狼嚎筆尖帶着一絲瘙癢,在鳳卿的眉心活動,她略微一蹙眉,卻沒周煜喝止道:“別動!”鳳卿只好一動不動的站着,視線落在周煜那一雙微抿的薄唇之上。

只見他放下手中的筆杆,呆呆看了片刻,薄唇一舒道:“朕畫的這朵花鈿,比起你自己貼的如何?”

鳳卿轉了轉眼珠子,還沒動身,便被周煜推着走到裏頭的一架穿衣鏡前,他雙手負背,頗是得意。

鳳卿瞅見她自己的眉心,被周煜畫上了一朵五瓣紅梅,花瓣勾勒的極其細致,就跟如今宮裏面流行的花鈿一樣。只不過經過人手繪而出,多了一絲靈動的氣息。

可鳳卿不是後宮裏那些女人,她對外表的美醜,并不在意,但是……見皇帝這樣興致勃勃,誇獎幾句總是應該的,故而笑道:“皇上還會畫畫呀,臣妾瞅着這畫的不錯,只不過臣妾的眉心可不是畫紙,一會兒洗了就沒了,糟蹋了皇上的墨寶。”

周煜原本陰郁的心情,因為這一個小小的插曲變得舒暢了很多,可聽了鳳卿這句話,頓時臉又黑了一半,牙咬道:“哼,你既然這麽擔心朕的墨寶,那你就別洗臉啊,若是把朕的墨寶洗沒了,朕治你死罪!”周煜說完,一甩袍子又回到了隆龍案前,重新拿了一支新筆開始批閱奏折,看也不看一眼裏頭正郁悶着的鳳卿。

鳳卿仔細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話,只在心裏腹诽道:明明方才跟那鎮南王世子,可以口若懸河,怎麽看見他就如此不濟呢?她戳了戳鏡子裏自己的影像,蹙眉道:“難道你留給我的聰明才智,并不是對所有人都開放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傲嬌的皇帝,你知不知你已經快要被卿卿俘虜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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