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三個世界

在食堂坐着吃早飯, 沒有在商欽的那張桌子上, 而是選的一個角落裏。

雖然商欽走了, 曾經專屬于他的地盤，依舊空着，沒有誰上去坐。前幾天有人去過, 但當天夜裏就被人發現一身傷的昏倒在工具房那裏。大家似乎在心裏都有個默契，誰去坐那個地方，就會自然成為衆矢之的。成為大家攻擊的對象，因此, 暫時還沒有誰，覺得自己足夠強悍, 可能接受來自各方的攻擊。

姚錦安靜咬着一個白面饅頭, 周圍落在他的身上的目光似乎比昨日少了很多, 他先是覺得奇怪, 然後恍然。昨天來了一群新的囚犯，這裏有這個習慣，來一波新人, 大家的關注力都會轉移到他們身上, 就像是死寂的湖面, 陡然扔進許多石塊，泛起的漣漪會延續好一段時間。

旁邊一些囚犯聚攏在一起，不時向門口方向看，不多時，兩個相貌完全一樣的人走了進來, 都有着相當俊郎的面孔，俊拔的身姿。兩人似乎一點沒有新人的樣子，好像對這裏很熟絡，好像在家裏一樣，神色和态度都很随意。随着他們的進入，食堂裏大部分視線都轉了過去，有看熱鬧的，有圍觀的，還有心思不單純的。兩人幾乎是并肩走進來，在四周晃了幾眼，看到居中的一張飯桌，周圍座位都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左邊那個走過去在靠邊的一個位置上坐着，右邊那個，則随着其他囚犯，排在領飯的隊裏後。

一瞬間，食堂裏囚犯們的目光都變了。有的是憐憫，有的是幸災樂禍，有的則是躍躍欲試。

兩個新人還不知道坐在那裏意味着什麽，都無知無覺，就算發現囚犯們視線不對勁，也無法得知具體情況。不會有人去好心提醒他們。

姚錦吃飽了，端着碗洗了後，就快速離開食堂。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只要不牽連上他，是死是殘是傷，都和他沒有關系。

開初姚錦是這樣的認為，只是，當上午剛過去一半，就有傷重的囚犯被其他人擡過來時，姚錦知道，還真的有關系。死了還好，沒死，就得先到醫務室先看一看，實在無法治療才會轉到監獄外，保外就醫。

被送來的有兩個，臉都還好，能看清楚面貌，就是胳膊腳，都扭曲的不成樣子，不單是被擰斷那麽簡單，可以說是被當成麻花，絞纏在了一起。

姚錦和送傷者來的囚犯一起合力，才把傷患的手腳歸位，在這途中，自然免不了各種哀嚎痛呼了。

傷在骨頭上，普通藥物也治不了，就只能簡單包紮，等着自己好。

等忙完這兩個傷患，一晃眼，就到了中午。姚錦去的時候，裏面還沒有多少人，于是很當然的，就看到了坐在中間位置上的兩個雙生子。兩人好像也都是話少的人，起碼從早上到現在，姚錦是沒有聽到過他們說一個字。

兩人面前都放了餐盤，已經開始在吃了，姚錦到角落裏坐着，等着人給他把飯端過來，不過這天有點奇怪，等了有一會，不見到平日裏那個跟班。那人之前跟着商欽，商欽走後，就轉跟着他，平時飯這些都是對方在做，肯定也不是白做的，商欽必然給他了一定好處。所以，姚錦并沒有多少心裏負擔。

有一個多星期，說習慣也算不上，就是身邊猛不丁沒有那個人了，那人長得瘦瘦小小，很普通，沒任何特色，是個扔人堆裏，看了第一眼，絕對不會被記住的那種。不過，人不見了，姚錦也不是真的心如寒鐵，于是他扭頭，向旁邊一看起來和那人相熟的一囚犯詢問，詢問對方知不知道男子去了哪裏。

囚犯搖頭：“沒看到人，早上那會他去了工具房那邊，之後就沒了影蹤。”

姚錦眼眸微沉，轉而向系統打聽。

419：還在工具房，估計你現在去也晚了。

“死了？”

419：差不多，還剩一口氣。

“誰？”

419：這就不清楚了，你要去？

姚錦兩臂放在餐桌上，右手捏着左手指骨，笑容略顯嘲弄。

“不是你說我去也沒用，那我還去幹嘛？給他收屍？”

419：好歹替你跑前跑後，跑了一段時間，沒用功勞也有苦勞啊。

“我強求他了嗎？”

419：好吧，提醒你一下，離那兩個雙生子遠點，他們可都不是善茬。

“……你這話不該和我說。”他從不主動給自己找麻煩，可麻煩總會往他身邊湊。姚錦自然知道，兩個人有點手段，從早上的事就可以看出來。

雙生子注意到了姚錦，他那張異常出衆的臉，就算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都能不自覺的吸引人目光。兩人見過漂亮的人很多，男女都有，不過像姚錦那樣，但是安靜做那裏，就似乎有中獨特的氣息散發出來，帶着蠱惑和誘人。兩人相視一眼，眸底出現一絲快速略過的笑意。

原以為進來或許會很無聊，意外發現一個特別的存在，那麽想必之後的日子，會有趣起來。

不知道自己已經進入某些人眼裏，且有可能已經成為了獵物，姚錦起身離座，排到了隊列後。

下午三個被打揍的面目全非的人，從他們口裏，大概知道，動手的就是那對雙生子。幾個人根本連反手能力都沒有，就讓雙生子給揍了倒地爬不起來。

三個人過後，就再沒來其他人，大家幾乎都算認清了，雙生子同商欽一樣，都不是什麽普通的角色。

也就默認，他們兩個人坐在那個位置上。更有的人，開始向兩個人俯首，總有那麽一些不夠強的人，希望通過追随強者，而讓自己看起來強。

又過了幾天，姚錦又讓看守叫了出去，還是之前那個人，對方向他透露，很快就重新開庭審理，大概用不了五天，就能出去。到時候商欽會過來接他。

姚錦沉默将消息接收，回到牢房，當天夜裏，失眠到淩晨三點，後面睡了一會，在五點左右就醒了過來。

這是第三個世界，而似乎，以後還會到很多其他的異世界。

還沒到早起時間，但天色已經微涼，姚錦就睜着眼睛，看向鐵窗外面。

曾試想過，如果在一切體質被觸發，又被人壓着時，直接弄死自己，不能弄死對方，會有電擊懲罰等着他，真的有那樣想過。然而總會在最後一刻止住。

弄死自己，然後怎麽樣？

一切倒帶重來？

姚錦擡起手臂，将眼睛蓋住，覺得挺可笑，他肩膀細顫，覺得自己挺可笑。

因為在這些世界裏，遲早有天會離開，所以從來就沒考慮過，對誰真心，對誰實意，明知道不會有任何未來可言，那麽，就更不需要短暫，甚至可以說永遠沒有後續的情感。

親情，友情，愛情，都不需要。

是真的不需要？也不對，只是還找不到那樣的人。

自己到底喜歡什麽，會對什麽人或物鐘情，姚錦回想過去，回想在現實世界那會，好像……沒有。

瞧，他做人真失敗，連自己喜歡什麽，都搞不清楚。

所以，一個涼薄無心的他，受到這些荒唐的遭遇，也許，命該如此。

但，就算這樣，他也不接受這樣的命運，憑什麽？他就想問一句，憑什麽！

将手臂從臉上摘下，姚錦自鐵床坐起來，一縷陽光從鐵窗照射進來，在地上印出一圈亮影，光柱中塵埃飛揚。

他不接受那個答案，說他渣了那些人，怎麽可能，他會去尋找，找到那個真實的答案。

這是新的一天，也是一個嶄新的開始，心态的轉變，讓姚錦似乎變得更耀眼。

仿佛周身都有種獨特的氣息籠罩，在他走過的地方，衆囚犯都感覺到什麽東西在複蘇。

就像是原本荒蕪一物，黃沙漫天的幹涸沙漠，忽然間，有了綠色。

也像是永恒的黑夜裏，一顆璀璨星辰冉冉上升。

那耀眼光芒，叫人無法不歡喜，無法不渴求。

上午時間，沒接到病患，兩雙生子似乎有所收斂，也可能沒人敢挑釁，姚錦有些無聊的靠在窗戶邊，往外面灰茫茫的天空看。

那個跟班的屍體，昨日下午讓人意外發現，後面就直接擡了出去。

姚錦從旁人那裏知道一點死因，被人給捅傷了肺部。

監獄裏打架鬥毆時有發生，說家常便飯也不算過分，但大家還都有點分寸，不至于一出手就弄死人，況且，那人背後是商欽。

最大的可能，是曾經在商欽手低吃過虧的，人一走，就拿跟班出氣。

姚錦擱在窗欄上的手指彎曲，握成了拳頭，也許下個目标就是他了。

要是就這樣死亡，似乎也不錯，不過，他也大概知道，以他當下的處境，可能不會光是被捅肺那麽簡單。

要在對方行動之前先下手嗎？

無聊太久，找點事做，好像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