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可緩緩歸矣。

連奧古斯特都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又要去倫敦了, 還是不得不去的那種。

就在王太後在布裏斯托爾做夠客, 剛剛啓程回到自己在鄉下的古堡的一周後,奧古斯特正在如常的欣賞胸肌以下都是腿的騎士們訓練,聽唱詩班的小天使天籁一般的合唱時,他收到了快馬加鞭來自倫敦的一封燙金邀請信。

國王又要結婚啦~(≧▽≦)/~

“哈?”

接到這個消息時,奧古斯特整個人都是懵逼的。他擡頭看了看剛剛初春的天氣, 在和貼身男仆幾經确認後, 才再次相信了如今确确實實才二月份, 距離國王上次沒能結成的婚禮不過一個多月, 種馬成精的國王就又要結婚了。

算上和安妮公主那次失敗的婚姻, 這已經是國王的第五次婚禮了。

理查二世年紀也不小了,怎麽還這麽能折騰?當個從一而終的好愛人是有多難?懷特霍爾宮的夜晚,不抱着個人睡格外冷還是咋地?!

不管如何吧,結婚狂又又又又要結婚了, 身為格洛斯特公爵的奧古斯特不能不給面子。

奧古斯特總有一種時空逆轉、昨日重現的錯覺,仿佛曾經的倫敦之行不過是一場夢, 如泡影, 似虛幻,如今才是實打實的即将啓程。

連老管家的臺詞都沒變:“國王的使者馬上就要到了。”

“……”還來?!奧古斯特不死心, 雖然他覺得答案百分之九十九只可能是那個固定的人,但他還是抱着“萬一呢”的天真想法問了句,“哈,這回總不能還是耶爾了吧?畢竟他是那樣的大忙人。”

老管家懷着沉痛的心情表示:“是他。”

“……能裝病嗎?”

“不能。”

對話都是那麽的似曾相識,辛辛苦苦幾個月, 一朝回到解放前。該來的還是會來,躲也躲不掉。

本來還挺焦慮的奧古斯特,在意識到他根本玩不過蛇精病、并且對方已經馬上就要抵達布裏斯托爾堡之後,他反而漸漸淡定了下來。就是那種在臨考前一分鐘明白已經于事無補,心裏只能想着“那就開開心心的上吧”的坦然,反正……他不上也沒別的辦法了啊。

不就是被報複嗎?他認了!

左寫,任爾東西南北風,右寫,我自爛泥躺倒,橫批,你高興好。

善于自我安慰的奧古斯特,是這樣對自己說的,其實他早就該有這個覺悟了,不是嗎?既然做錯了事,那就該承擔後果,別玩什麽虛的,錯了就是錯了,他認錯,他反省,他彌補,有什麽事就、就……

等見到拉斐爾似笑非笑的表情時,還是會小腿肚子打轉啊嘤嘤嘤QAQ……連OS都很沒有出息的變得磕絆起來了呢。

拉斐爾卻像是沒事人一樣,上前一把抱住了奧古斯特,呼吸着奧古斯特身上一萬年不變的香香軟軟的奶香氣,左右貼了貼嫩滑的小臉蛋,他甚至還表示他給奧古斯特從倫敦帶了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我、我會的。”不喜歡也會努力喜歡上的!

“我很想你,你想我嗎?”拉斐爾笑着問。他把奧古斯特抱在腿上,雙雙坐到了椅子上,仿佛他們一刻也沒有分離,還像在倫敦時那麽親密。

這種時候奧古斯特敢說除了“想”以外的答案嗎?

他當然敢啦。

“很想啊。”

看,和“想”不一樣吧。

“乖。”拉斐爾笑着摸了摸奧古斯特特別難狗腿的狗,“你抱起來輕了一點,有好好學習嗎?”

“……”請問這兩者有什麽必然的因果?我不好好學習和我輕不輕有一英鎊的關系?我這麽輕只是單純被吓的吃不進去飯好嗎?!茶不思飯不想的。

拉斐爾主動換了個話題:“今天晚餐吃什麽?”

“中餐。”奧古斯特已經破罐子破摔了,愛咋咋吧,我就一生放蕩不羁愛中餐,一口氣請了仨中國廚子!

“我真高興,你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麽。”

奧古斯特:總覺得這句話裏充滿了嘲諷的味道呢。

但最終叔侄二人還是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頓,奧古斯特生生吃出了最後的晚餐的悲壯味道,在長桌的這頭,他含淚吃下他最喜歡的糖醋裏脊,別了,肉。

席間,拉斐爾還問了奧古斯特一句:“怎麽今天不見唱詩班伴奏?”

奧古斯特筷子用的溜到飛起,正在妄圖努力撐死自己,聽到拉斐爾的話後,還是不可避免的擡起頭愣了一下:“……你對我的生活很了解?”

“對啊。”拉斐爾已經喪心病狂到根本不打算掩飾他的控制欲了,無論是奧古斯特的喜好還是他的作息,拉斐爾早已經爛熟于心。

奧古斯特不得不下定決心去面對現實了,他嚴肅的說:“晚飯之後,我想我們需要談談。”

“好巧,我也是這麽想的。”拉斐爾依舊笑眯眯的。

在晚飯面前,別無大事。

奧古斯特吃了個溜圓,頓生出自己其實有着無限潛能的可怕錯覺,他是說,他連這麽多飯都不知道吃進了哪個黑洞裏,他還能怕一個小小的拉斐爾?

對啊,他怕啊QAQ

裝滿了手裝書的書房裏,只有壁爐中火焰噼啪作響的聲音。奧古斯特以一種小學生認錯的态度,乖乖垂頭站到了大氣的實木桌前,一頭金黃色的頭發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拉斐爾反客為主的坐在靠背椅子上,問奧古斯特:“知道錯了?”

“知道了。”

“錯哪兒了?”

“……”奧古斯特從小最讨厭的就是這種提問方式了,感覺這種問題特別讨嫌,還容易讓他一不小心就交待出更多的問題。但是面對拉斐爾,奧古斯特也只能很慫的有問必答,“我不該試圖隐瞞你,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應該和你說清楚的。呃,你好,我是,呃,你懂的。”

拉斐爾兩手相撐,支着下巴,饒有興致的直奔主題:“你真名叫什麽?”

“我就叫奧古斯特。”奧古斯特是中英混血,英文名是他媽翻遍英倫上下幾百年,才好不容易從羅馬皇帝(……)裏找到的一個富含美好祝福的名字,她希望她的兒子生而高貴。

拉斐爾點點頭,比奧古斯特更像一個老油條:“什麽時候過來的?”

“胎穿。只是前七年沒有記憶。”從始至終都是他。

拉斐爾很滿意,大概是看在奧古斯特認錯态度良好的份兒上,他也沒怎麽為難奧古斯特,反而有商有量的聊了下去,說話的聲音溫柔的仿佛能滴出水。在和奧古斯特了解完基本情況後,他就決定放小孩子回去睡覺了:“充足的睡眠是身高的良師益友。”

就這麽容易?

奧古斯特打死不信,他總覺得拉斐爾還憋着什麽大招。

“我本來不想和你這麽快就說這些的。”拉斐爾無奈,深深的看了奧古斯特一眼:“在你的理解裏,咱們相處了多久?”

“十幾個月吧。”一年多的時間。

“在我的時間裏,是十幾年。”拉斐爾專注的看着奧古斯特,煙灰色的眼睛裏有着說不上來的情緒,“你伴我走過了我的童年、少年直至成年,你的一個月,就是我的一年。如果沒有這次穿越,你也許不需要應付我多久就能經歷完我的一生了。”

對于奧古斯特來說也許只是很短的時間,但對于拉斐爾來說卻是生命裏的全部。

“怎麽會?”奧古斯特這次是真正的震驚了,他雖然有過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有可能不太一樣的猜猜,但也沒有猜測過這麽可怕的差距,他是說,對于他來說不過是轉瞬的回複,對于拉斐爾卻有可能是心心念念盼了好幾十天的東西。

不對啊,如果這樣算,那時間軸就亂了。奧古斯特已經胎穿了八年,也不過才十九歲的拉斐爾卻說與他通信了十幾年。

奧古斯特轉念又一想,覺得這樣其實也能說得通。因為一如他之前看過的時間理論,時間并不是一條筆直往前的線,而是一個面,時間點并不存在駁論,是可以同時進行的。或者也可以這麽理解,前七年奧古斯特是個傻的,那是因為他只穿來了一部分靈魂,從第八年開始,奧古斯特才完整的穿了過來,蘇醒了記憶,拉斐爾也終于收到了那個跨越了時間長河的最後一條短信。

“你說的話确實不算好聽,可那是我童年唯一能夠有的正常交流了。”拉斐爾又多解釋了一句。

“!!!”那一直害怕拉斐爾的他,豈不是會顯得很渣?

拉斐爾拿他當童年唯一的朋友,他卻、他卻……

拉斐爾閉上眼,往後一靠,擺出一副不想再多說什麽、但确實是被傷透了心的模樣。

等奧古斯特在看到拉斐爾千裏迢迢,為他帶來的禮物——滿院子的鹿後,奧古斯特整個人都傻了。

這可是皇家鹿園裏的鹿啊,拉斐爾說帶來就都帶來了,只為奧古斯特曾經有過的一丁點不開心。這樣的用心,恐怕連奧古斯特的父母都做不到。

“你為什麽會以為我要傷害你呢?”

拉斐爾說的雲淡風輕,奧古斯特卻快要被愧疚感淹沒了。他到底幹了些什麽啊。

——我只有你了,你會永遠陪着我嗎?

——你是抖M嗎?

曾經的對話歷歷在目,一個不當回事,一個卻把整顆心都捧了上去。拉斐爾簡直小天使好嗎?腦補過度中期還沒過的那個貌似是他。

這特麽就很尴尬了。

奧古斯特只能假裝撫摸從鹿群裏找出來的傻鹿斑比,來掩飾自己那一刻的僵硬。他甚至有點不敢看拉斐爾,他一輩子就交了這麽一個朋友,卻交的亂七八糟的。幸好,他的朋友依舊願意和他當朋友,啊啊啊,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人!

好人說:“跟我回倫敦,好嗎?”

“好!”

好人又說:“一直住在倫敦?”

“好!好!”

好人最後說:“和我住一起?”

“好!好!好!”

拉斐爾在心裏回答了瑪麗小姐一個月前的問題:=V=看,這不就做到了。

一如拉斐爾當年所做的那樣,他可以耐得下心用大量的時間來鋪墊,只為一件事——确保奧古斯特如今對他的态度。

智商、情商都不算高,還有點社交恐懼症的奧古斯特,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一把抱住了心目中的好友兼叔叔。他覺得他心裏有兩個小人,一個說,好想親啊好想親,另外一個說,好呀好呀。但最後也只敢臉貼臉的蹭蹭,有賊心沒賊膽。

奧古斯特對拉斐爾鄭重許諾:“我要和你當一輩子的好盆友!”

拉斐爾志在必得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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