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奧古斯特萬萬沒想到, 在他人生贏家的人設背後, 還隐藏着這麽一個豪門遺産糾紛的狗血劇情安排。

他也是越來越不懂給他設計人生的親媽到底是怎麽想的了。

……

“如果你的人生真的被人書寫出來的,那個作者是有多無聊才會寫你的故事?不怕撲死嗎?”拉斐爾曾這樣和奧古斯特吐槽過。

“= =我的人生怎麽了?你對我的人生是有多大的誤解?”

“沒怎麽,”拉斐爾聳聳肩,“只是你的人生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玩玩鬧鬧, 人生最大的敵人是牛奶和幾何, 沒有一波三折的劇情也就算了, 本身還不夠努力, 誰會寫你?”

“!!!”奧古斯特很生氣, “你不就是想讓我出去玩的時候也順便帶上幾何書嗎?至于說的這麽可怕嗎?我帶還不行嗎?”

“乖。”

奧古斯特一邊氣鼓鼓的讓老管家把自己的幾何數也放到馬車上,一邊嘟囔:“我也覺得我大概不太容易當小說主角,但我怎麽也能混成個配角吧?渾身閃着pikapika亮光的那種金大腿。”

“那誰是這個故事的主角?”

“你啊。”奧古斯特毫不猶豫道,童年屈辱, 少年中二,青年正在處心積慮的成為影子國王, 還有什麽比這更符合起點男主人設的?

拉斐爾在短暫的錯愕後, 就露出了一個蘇到仿佛令萬物複蘇的春天般的笑容,湊近到奧古斯特眼前, 吐着暧昧又纏人的氣息道:“那我就勉為其難的提拔你來當我故事的另外一個男主角好了。你為此贏得了又一個霍格沃茨的點。”

“雙男主?”奧古斯特根本就沒把拉斐爾往其他奇怪的方面想,所以顯得整個人都筆直筆直的,“雙男主會不會不太賣座?就像是雙女主的文一樣。”

……

回憶到這裏結束,奧古斯特發現他也許也是有成為主角的潛質的,為了挖掘這份可讀性, 他被天外之筆硬生生的加了這麽一個糟心背景。

說實話,要知道結果是這個,那奧古斯特寧可不當主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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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現代看網絡小說的時候,奧古斯特每每遇到這種以對付極品親戚為主要劇情的小說,除非是大神寫的,否則一概都是跳過的。

理由很簡單,一是覺得這類型文把握不好,很容易顯得文戾氣過重,奧古斯特更喜傻白甜或者傑克蘇,既然都是不怎麽需要帶腦子觀看的快餐小說,他為什麽不選讓他覺得從頭到尾都是舒心的看呢?二是奧古斯特無法理解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那麽蠢的人,已經那麽有錢了,還會為了一點蠅頭小利丢了面子?

事實證明,世界上還真就有這樣的人。

越有錢,越摳門,還特別的不要臉。有錢和素質,有時候是不能劃等號的,這和他家富了幾代毫無關系。要不然也就不會有葛朗臺這樣的名著角色存在于世了。

作為這次豪門恩怨的當事人,能如今近距離的接觸這種活體極品,奧古斯特卻一點都不感覺高興。他只想抓着肯特伯爵的領子說一句,不管我有多少錢,和你有一毛錢的關系嗎?母親一分為四的財産,我憑什麽要讓給你?!

拉斐爾按住了奧古斯特的手,示意他別沖動。

在打發走了莊園的管家,确定身邊只剩下奧古斯特的人後,拉斐爾才勞神在在道:“你這個三哥聽起來是個很有故事的人啊。”

奧古斯特也同意拉斐爾的說法,如果不是場合不合适,他剛剛其實就想說的——說出你的故事。

“但故事可以一面聽,事故卻要兩面看。”拉斐爾比奧古斯特有經驗的多,他替理查二世處理過很多類似的貴族糾紛,仿佛全天下的drama都集中在了貴族這一個階級,不管男女都是drama queen,戲多到可怕,“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理查和瑪麗,站在他們各自的角度來看,他們都是自己的好人。”

理查想要個男性繼承人,不想英格蘭落得阿拉貢那樣的下場;瑪麗想要父愛,和應有的婚生子身份。

他們都在做着自己覺得正義的事情,并為此堅定不移。

三少爺的故事從目前已知信息來推斷,很可能會被推理成,冷漠自私的兄弟姐妹為了得到無子的女伯爵大姐的財産,聯合又做掉了一個兄弟姐妹。

“怎麽講?”奧古斯特其實根本沒推理到這一步。

“很簡單,有爵位的老二想要錢,沒有爵位但有錢的老四想要爵位,老二和老四合作,把老三整去麻風病醫院,老四得到爵位,老二得到錢。皆大歡喜。”這樣的陰謀詭計拉斐爾分分鐘就能想個十七八個出來,甚至他可以做的更絕一點,等老三被關進麻風病醫院真的被傳染了之後,就把之前的合謀推到對方一個人身上,讓對方“陰謀敗露”,自己得到全部。最後還可以收養老三的女兒,成全自己高義的名聲。

“!!!”

“不過,我要表達的是,還有另外一種可能,老三害死了老大,想要得到老大的爵位,結果事跡敗露了。未免家醜外揚,老二幹脆就把送老三進了麻風病醫院。”這未嘗不是一種可能。身為老二的肯特伯爵看上去确實是不近人情又貪圖小利了些,但這種人卻未必幹得出來殺人的大事,因為他太膽小了。

“所以,到底是哪種可能?”奧古斯特被說的都糊塗了。

“誰知道呢,”拉斐爾聳肩,“也許真的就是這麽巧,老大把自己作死了,老三得了麻風病,不幸籠罩了這個家族。”

“……”

“所以我才攔着你,沒讓你着急表達想法。等我派人去查完,你再下結論,好嗎?”拉斐爾在不遺餘力的維護着奧古斯特身為格洛斯特公爵的形象。

“我沒有下結論。”奧古斯特不得不為自己聲明。

“但你明顯有想要見見老三的女兒的傾向。”拉斐爾太了解奧古斯特了,只一個眼神就足夠他明白奧古斯特想做什麽。

奧古斯特被猜中了心思也沒有否定:“是的,那畢竟也算是我的侄女,聽管家的意思她還很小,如果沒有人能夠撫養他,我不介意多養一張嘴。”

奧古斯特是個死基佬,他已經打定主意,哪怕不能明着攪基,他也堅決不會禍害一個好女孩。這樣一來,他未來勢必要面臨來自唠叨爹的子嗣壓力,與其過繼一個有父有母的,不如幹脆收養了這個無父無母的侄女。說不定這就是一場緣分呢?

拉斐爾不知道奧古斯特的小心思,只以為他是單純的聖母病發作,雖然奧古斯特總是一再強調他不是什麽好人,但在拉斐爾看來奧古斯特這根本就是不知道壞人的定義是什麽。至少他問過自己,若他有天接到一個不知名的人給他寫的信,他會怎麽做。大概是無視掉對方吧。如果太煩,會一邊試着擺脫對方,一邊發自真心的讨厭對方。

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人會一邊嫌陌生人很煩,一邊不厭其煩的回對方不知所謂的信息,甚至或多或少給予一些寬慰呢?

拉斐爾不知道具體的數據,他只知道他就遇到了這麽一個奧古斯特。

在拉斐爾派人打聽肯特伯爵姐弟四人過往的時候,理查二世為尋獵白鹿活動而預熱的騎士比武也在緊鑼密鼓的準備後即将開始了。

騎士在中世紀主要存在的意義就是無休止的戰鬥。

被雇傭上戰場是一種戰鬥形式;比武也是一種戰鬥形式,由比武衍生而來的還有狩獵。所以,一般在大型狩獵開始之前或者之後,都有固定的騎士比武環節。

在這方面不管是西方的國王還是東方的皇帝都是一樣的,看過清穿小說的對此就不可能沒有相關印象。

不過,對于中世紀的騎士比武,大部分人都有一個很大的誤區,覺得騎士比武是美利堅英雄似的單打獨鬥,依靠的是個人英雄崇拜主義。但事實上,中世紀的騎士比武,其實最注重的反而是團體的對抗。

亞瑟王的圓桌騎士是一個整體,而不是蘭斯洛特或者高文的個人表演。

理查二世與他的兄長黑太子一樣,都十分的崇尚這種騎士比武,黑太子有時候甚至會親自上陣對抗。理查二世卻一般只能心有力而力不足的選擇觀看,不得不說,作為一個文藝老年,理查二世空有一顆暴君的心,卻沒有一般大衆想象裏的暴君的高大魁梧。

在奧古斯特第一年去倫敦的時候,瑪麗小姐就曾給奧古斯特透過低,理查二世很想讓他的騎士和奧古斯特的騎士比一場,懷特霍爾宮的比武場是最先修建好的娛樂設施之一。

可惜,因為種種原因吧,理查二世的這個夙願一直沒能成功。

奧古斯特也就一直不用糾結到底是成全自己騎士長安德烈的名聲,還是成全叔父理查二世的面子。

就在拉斐爾開心的等待着奧古斯特來求他幫忙抉擇的時候,約翰主動替奧古斯特解決了這個煩惱:“請先派我上。”

對于約翰來說,這是他在成為騎士前的一個試煉,也是騎士長對他最後的考核。約翰當初答應了奧古斯特回去之後會好好考慮自己的未來,但他考慮的不是何去何從,而是該如何勸說安德烈把他留下。他很清楚他的選擇會為他帶來什麽,也許一輩子最高的成就也就是止步于安德烈的副手,但他心甘情願啊。

安德烈被約翰纏的沒轍,就借用這次的比武提出了條件,若約翰能為奧公爵帶來勝利,那種連續N場不輸的大勝,他就收下他。

一方面,安德烈覺得約翰是無法完成任務的;一方面他也考慮到了如果約翰能如約完成,他就真的收下約翰,不用再擔心約翰的未來,只他在國王面前的這一次露臉就足夠功成名就。就像安德烈這般,大家都知道他很厲害,哪怕他其實并沒有什麽突出事跡,也不會有人覺得他是個膽小鬼。相反,衆人總會傳唱他懂得感恩。

說的功利點,騎士也是需要名聲炒作的。

安德烈不想留下約翰,是怕耽誤了約翰闖出自己的名堂,若約翰已經有了名聲,那他的擔心就不成立了。

順便的,由約翰出場,也就沒什麽打臉不打臉的問題了。

畢竟約翰如今還沒有成為騎士,只是個見習騎士,若國王的騎士連見習騎士都打不過,估計國王氣的也只會是他的騎士的沒用,而不會覺得奧古斯特這是在故意給他沒臉。

約翰能成功嗎?

奧古斯特對約翰報以的期待要比安德烈對約翰抱以的期待大一點。因為奧古斯特是看過《火影忍者》的人,知道什麽叫“最強下忍”梗。說實話,火影結局的大決戰,可不就是木葉村的兩個下忍在互怼嗎?夭壽哦,別村下忍根本不給活路。

奧古斯特很看好約翰成為最強見習騎士。

梅德斯通的比武場建在城裏面,就像英格蘭其他城市的比武場一樣。這種專門建個比武場,好用來觀看人和人鬥or獸和獸鬥or人和獸鬥的奇怪愛好,開始自羅馬帝國時代。只不過多神教的羅馬是十分崇尚比武,而基督教會卻一直在義正言辭的反對。

就像是之前提到過的,限武令都不知道被教會下達了多少次了。

但哪怕是最虔誠的天主教國王,其實都不怎麽care這個的,愛咋咋地吧,反正我就是喜歡看騎士比武,有本事你怼死我!

英格蘭尤甚。

其他國家的貴族和平民好歹還會照顧一下教會的感情,英格蘭卻上行下效,人人都充滿了一顆騎士心。

所以,在騎士比武的消息傳開後,可以說是點亮了梅德斯通一座城的激情。這裏是屬于聖公會的教區,坎伯雷大主教的莊園,他們并不在乎天主教是怎麽想的。給奧古斯特的感覺有點像是看現代足球,球員獲得榮譽與財富,球迷則從支持的球員身上感受到那種腎上腺素節節攀升的競技感。

喬神父這幾天一直都處在極度的擔憂裏。

“我的約翰不會有事吧?”他一千零一次的詢問奧古斯特。

朱莉像喝白開水一樣的喝着杯中的葡萄酒,以一種慵懶又撩人的姿态橫卧在沙發上,反問喬神父:“什麽時候約翰就成為你的了?”

“他早晚會是我的!”

“想象力太過豐富小心變成精神病。”朱莉在喝完酒後的嘴巴總是會變得更惡毒些。

“不會有事的。”奧古斯特安慰喬神父道,“騎士比武都有很嚴格的保護措施,一般也基本不會以殺人為目的。”

就像是中世紀的戰場,他們主要的目的是贏下戰争和獲得盡可能多的贖金,而不是撕票。這也是黑太子能夠以少勝多翻盤的主要原因之一。贖金永遠是第一位的,這是烙印在中世紀騎士們心中的第一鐵律。

比武也是如此,騎士能夠通過虜獲對手賺取外快,有專門的獎金設立,一般沒有死仇,是不會下狠手的。

當然,比武也不是完全沒有意外的,好比法蘭西有個國王就死于騎士比武。

但很顯然國王可比約翰招恨多了,國王的死更多的是死于陰謀,誰會和約翰這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過不去呢?

不過,以防萬一,奧古斯特還是決定先去和他的叔父通了一下氣。

在奧古斯特到達肯特伯爵的城堡時,王後正在給國王朗誦《羅蘭之歌》。這是法蘭西最古老的文學作品之一,是一種獨屬于中世紀的武功歌題材。講述的是法蘭西最偉大的帝王查理曼大帝時期,帕拉丁騎士中最為出名的騎士羅蘭的故事。羅蘭是唯一可以與亞瑟騎士團相媲美的騎士。

黑太子更喜歡亞瑟王和他的圓桌騎士,理查二世卻更喜歡羅蘭,哪怕羅蘭是法蘭西的騎士。這與《羅蘭之歌》的藝術性更強,也有一定的關系“羅蘭感到死神來臨,從頭降到了心;

他跑到松樹下.躺在綠草上,

身底壓着杜朗達爾和象牙號角。

……

他忏悔罪惡,請求上帝寬恕:

“天父啊,您從來不說假話,

……”

凱瑟琳王後正在念的是《羅蘭之歌》的最後幾段,有關于羅蘭之死的。中世紀的騎士詩歌很喜歡以悲劇作為結尾,突出騎士在英勇作戰後的壯烈之感。

奧古斯特的到來并沒有打斷王後深情并茂的演繹。

理查二世沖奧古斯特招招手,示意他坐到他的身邊,一起聽最後的幾句,二品天使來接走了羅蘭。當最後一句“衆人帶着伯爵(羅蘭)的靈魂上了天堂”,這次詩朗誦終于告一段落。《羅蘭之歌》其實還沒有結束,但羅蘭之死就到底為止了。

理查二世聽的潸然淚下,他問奧古斯特:“你讀過《羅蘭之歌》嗎?”

“我甚至會背。”這是理查二世最喜歡的,奧古斯特的家教不可能不教他,拉斐爾還曾親自上陣,重點的和奧古斯特剖析過這首武功詩,不僅讓奧古斯特記住了詩詞內容,還強迫奧古斯特記住了一些理查二世會喜歡聽的內容。

“哦,當然,當然,威廉最喜歡的就是這些了,你又怎麽可能不會呢?”理查二世很開心,他問奧古斯特,“如果虔誠忏悔就一定會上天堂,我也會的,對嗎,我的孩子?”

奧古斯特不知道理查二世為什麽會突然有此一問,但他還是配合的點了點頭:“只要我們虔誠忏悔,上帝會原諒所有人的。”

從13世紀起,教會就增加了名為“忏悔儀式”的斂財活動。除非是罪大惡極者,只要忏悔就會得到寬恕,也就是說以前所有的犯罪活動都可以一筆勾銷。奧古斯特利用這個漏洞,不知道在布裏斯托爾堡的時候做了多少違背教義的事情。

理查二世看上去更加開心了,他讓王後把書給了奧古斯特:“你來念一段吧,就念羅蘭和他的繼父對峙的那一段。”

“伯爵甘尼侖聽到這話十分生氣,

他從頸上扔開巨大的貂皮,

身上只穿着他的絲綢襯衫,

眼睛明亮,容貌威嚴;

他的身體健碩,肩膀很寬,

他的漂亮容顏引得同僚們觀看。

……”

奧古斯特并不需要書,張口便來。漂亮纖細的少年,站在寬敞明亮的大廳裏,用起承轉合的那麽恰到好處、仿佛能把樹上的小鳥引下來的清脆聲音,朗誦着一首有關于勇敢的詩。他配合着詩中的內容,也解開了自己的披風,露出一截白天鵝一般優美的脖頸,引得在場不少的女士臉紅心跳。

那孩子還沒有十四歲,卻已經能看到未來引起帝國諸多女士為他争風吃醋的未來。他是那麽的意氣風發,讓理查二世總感覺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和兄長。

詩歌中的榮譽與恥辱間的張力,被奧古斯特演繹到了極致,是那麽的引人入勝。

他在寶石與天鵝絨堆砌的房間中,依舊是最閃閃發亮的那個。宮廷畫師就在一邊,快速的用素描先記錄下了眼前的一切,心中在不斷的建立、推翻再建立着未來該如何運用明亮的色彩好把這一幕畫的更加傳神。

拉斐爾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奧古斯特就像是一個天生的發光體,上帝的寵兒,他什麽都不需要要,只站在陽光下,就足以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用眼球追逐着他。

但奧古斯特卻只對拉斐爾笑了一下,帶着兩個淺淺的梨渦,眼神清亮又透徹。

衆人的眼中只有他,而他的眼中只有他。

這個認知讓拉斐爾整個人都仿佛活了過來。他的腦海裏再一次想起了年少時在腦海聽過的屬于奧古斯特的聲音,帶着一種令人心安的沉穩與美好,他問他:【你就從來沒覺得這個世界有哪裏是值得你喜歡的嗎?】拉斐爾覺得他現在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了,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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