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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娘,前面就是最後一家醫館了。”王娘子心中已經不抱希望,小心翼翼的觀察宋雲娘的臉色,生怕她想不開。

她們已經将整個縣城的醫館、藥鋪都跑遍了,結果都是一樣,無人願意收藥材。最後這一家醫館很偏僻,店面也很小,若非本地人根本就尋不到。

醫館大夫從前是個鈴醫,後來有了點積蓄才剛租了店面正式開了醫館,至今也才不過半年的時間。其他醫館藥鋪都沒收下藥材,這一家恐怕更難。

“咱們跑完這一家,就找個地方吃飯落腳。若還是賣不出去,明天你先回去,我還要在縣裏多待幾天查看情況再回去。”

宋雲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現在已是黃昏,背着重重的藥材将整個縣城跑了一圈,宋雲娘覺得非常的吃力,現在都是強撐的。

縣城和村子距離遙遠,途中經過山林,夜晚趕路太過危險,無法當天去當天回,因此必須要留在縣裏住一晚。家裏兩個孩子雖然不大,卻已經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

兩個人一起到縣裏開銷會大不少,可王娘子不放心宋雲娘,所以堅持要跟過來。可若她要繼續留在縣裏,就不好讓王娘子也一起,花銷大不說還耽誤事,更不放心家裏的孩子。

“你一個人留下,這不妥當吧。”王娘子猶豫。

宋雲娘笑道:“我從小在這裏長大的,最是熟悉不過。落腳的地方又有相熟的人,不會出事的。”

縣城裏的客棧就算是大通鋪,一個人也不便宜。王娘子每次到縣裏都會在一個孤寡的老婆婆家裏留宿,一晚上只需大大通鋪一半的錢,安全又便宜。

“可是……”

“嫂嫂,不管成不成功,五天內我肯定會回去的。”宋雲娘保證道。

王娘子看她神色并未透出沮喪,整個人依然充滿了幹勁,心裏雖然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卻也沒再反對。

兩人來到最後一家醫館,若不是王娘子确定是這裏,從外頭看還真有點瞧不出來是醫館,不過走近就能聞到淡淡的藥香味。

店鋪裏只有一個宋桃兒一般大的小男孩,看到她們連忙熱情的招呼:“兩位娘子是來看病還是抓藥的?若是看病可能就不太方便了,我爹被人叫出去就診了。”

“你爹什麽時候回來?”王娘子問道。

小男孩搖了搖大腦袋:“他剛走不久,匆匆忙忙的被人拉走,什麽話也沒留下。”

宋雲娘問:“那你知道你們家收藥材嗎?”

“收的,不過不是什麽都收,而且得我爹看過才行。”

原本只是随口一問,沒有想到竟然意外得到這樣的結果,讓宋雲娘和王娘子非常高興。雖然不一定收她們的藥材,可好歹不像之前那樣直接被拒絕。

宋雲娘将背上的框裏拿出紫草和甘草,遞給那小男孩:“這是我自己炮制的紫草和甘草,你爹回來可不可以給他看看,問問收不收,明天我再過來。”

“好。”小男孩仔細打量了一番,将藥材收了起來。态度認真,不似之前醫館那般敷衍。

“你知道你們醫館現在最缺什麽藥材嗎?”

“缺蟾酥,如今蟾酥的價錢太高了,比從前貴了一倍,我們買不起。”小男孩搖頭晃腦的嘆氣,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樣。

宋雲娘暗暗記下,正打算與王娘子離開,就看到一個中年男子捂着臉走了過來。

“爹!你回來啦!”小男孩看到男人揚起大笑臉迎了上去,随即一臉古怪的看着他:“爹,你怎麽了?為什麽捂着臉啊?”

“倒黴遇到個不想要命的,救她不領情就算了,還打我!”高長海一臉郁悶,手拿下來就看到臉上有個清晰巴掌印。

小男孩瞪圓眼:“哇,這巴掌可真夠使勁的!”

“你這孩子不心疼你爹,還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真是白養你了!”高長海惱得想要抽自個親兒子。

小男孩連忙閃開,将宋雲娘剛才送的紫草和甘草拿了出來:“爹,這兩位娘子問我們收不收紫草和甘草。”

高長海這才注意到旁邊有兩位娘子,看到宋雲娘,目光定住了。

王娘子頓覺惱怒,擋到宋雲娘面前一臉不善:“看什麽看。”

高長海連忙收回視線,拱手道:“是我唐突了,敢問這位娘子可是保安堂宋大夫的之女?”

“我是,請問您是?”宋雲娘從王娘子身後走出來,打量眼前人。為了附和沈家規矩,她十歲開始,就不常出門了,出門也多半戴着葦帽,因此見過她的人并不多。能認出她的,應該是經常與他們家來往的人才是,但是她并沒有什麽印象。

“娘子不記得我了?我叫高長海,十二年前,我因為給人治病開了烏頭,那人吃完藥碰巧第二天就沒了。死者家屬說我是庸醫,用了有毒的藥材将人毒死,并将我打得鼻青臉腫。當時你的父親不僅醫治了我,還站出來為我作證,炮制過的烏頭毒性會降低很多,我開的藥方子劑量也沒有問題。”

烏頭毒性極強,藥用需極其謹慎。當初他年輕膽大,雖是鈴醫卻自視甚高,很是自信的開了這一味藥,且沒有特意交代。出了事,就連他自己都以為劑量有誤将人給毒死了。

後來才知道,那人确實是被烏頭毒死的,不過是他家人故意所致。因為看到他開的方子裏有烏頭,幹脆将計就計,害他差點吃了大虧。

若非宋父,他現在怕是墳頭的草都不知道多高了。

這件事給他很大的陰影,當時就離開了這裏,直到去年見家中父母年邁,這才帶着妻子孩子落葉歸根。

當初宋父去世的時候,他也回來奔喪。只是當時宋雲娘太過傷心,他又是男子不好上前攀談安慰,宋雲娘沒有記得他這號人也不為奇。

“原來你就是那差點被冤枉的大夫啊!”宋雲娘記起來了。這件事鬧出了人命,現在還經常有人提起,所以她印象深刻,而且這件事還讓她對炮制之術有了更深的了解。

炮制,不僅僅能保證藥性,便于儲藏,還能改變藥性,減少原本藥材的毒性,讓更多的藥材可以入口。

“是啊,當初還是娘子給我上的藥呢,那時候你也就跟我家這小子差不多大。”高長海笑道。

當時場面一片混亂,一開始宋父為高長海說話也被死者家屬責罵,全都圍到保安堂外頭讨公道。保安堂的人都去維護秩序,沒人顧得上受傷的高長海,因此就讓小小年紀的宋雲娘幫忙上藥的。

宋雲娘也笑了起來,其實莫說過了這麽多年,就算是最近的事,她也不一定能認出來。當時的高長海被打得太厲害,完全瞧不出模樣了。

雖然多年未見此人,不過宋雲娘一直記得有這麽一個人。因為她父親在的時候,每年都會捎來東西,是個記恩的人。

高長海知道她的來意,很是幹脆道:“你帶了紫草和甘草?我全都收了。”

“高大哥你千萬不能這般,若你需要并且認可我的要,那咱們可做這買賣;若你只是為了照拂我,那大可不必。”

宋雲娘并沒有因此而忘乎所以,熟人之間可以行方便,卻不能占對方便宜。哪怕她現在艱難,也不能開這個頭。

高長海還想說些什麽,又想到宋父為人,便是道:“我先看看藥材吧。”

原本心裏琢磨着怎麽用比較适合的方式将藥收下,可當仔細打量的時候,不由微微一愣,掰開又放在前嗅了嗅,态度變得認真起來。

“宋娘子,你這些藥材是哪裏來的?”

“都是我從山上挖下來并親手炮制的。”

高長海更是詫異,眼中透着贊嘆:“宋娘子好本事,炮制的手藝實在了得,這些藥材都是上品。不過,這紫草好似不像平常制法?”

原本還想着做好事幫襯一把,宋雲娘的境遇他也清楚,沒想到東西真的非常好。技藝純屬,絕不比那些老師傅差。甘草也被制得非常幹淨規整,還分成了兩種規格,方便調劑制劑,非常的仔細,收下絕不會虧。

被行內人肯定,宋雲娘心裏也很開心,解釋道:“紫草是用甘草水炮制的,可增強紫草的解毒作用。”

“甘草?妙!”高長海驚嘆,現如今并無人這般炮制紫草,仔細一想确實秒得很。甘草能調和藥性,解百藥之毒,與紫草并不相沖,确實很适合。

“虧得你能想到,這麽好的藥材,我全收了!”

宋雲娘攔下:“高大哥,我知道你想要幫襯我,但是不能這般。藥材有時效性,多拿了用不完是浪費。你覺得我的藥材好,那更不應該暴殄天物才是。”

“我确實有幫襯你的心思,不過紫草和甘草常用的兩味藥,用量一直很大。我醫館小又是新開的,一切都還在規整中,平常都不會進太多藥材。我這常常因為藥材不夠,讓病人帶着藥方子別的去藥鋪自個抓,因此我現在就能吃得下這麽多藥。不過這兩味藥的價錢都不高,紫草現在是當季,即便都收了,錢也不多。”

宋雲娘這才沒有堅持,最終以三十文錢的價格,将所有的藥材都賣了出去。

兩大竹筐的藥材賣了三十文聽着頗為磕慘,還要扣除來回成本、柴火錢等,但價格已經算是不錯的。幾天功夫就能賺到這些錢,對于現在很多人來說都是不容易的。

宋雲娘和王娘子拿到錢都非常開心,這幾日的辛苦沒算白費。

“以後還有嗎?”高長海問道。

“有的,一直到季節過了才會停。”

“我都收了,以後一個月收一回,數量暫定這麽多,具體我看看頭個月的情況。我經常也要到村裏頭去,到時候我自個去拿吧,只不過價錢會比現在便宜一些。”

宋雲娘并無異議,雖然價格壓低了,實際上卻是賺的。來回奔波費力又費錢,如今他們一文錢都要掰開花,實在不易這麽奔波,如此倒是省了功夫。

“現在天色已晚,你們今天是沒法回去了吧?今晚就到我家裏吃飯,嘗嘗你們嫂子的手藝。”高長海熱情邀請。

“多謝高大哥,我們就不打擾了……”

高長海卻不容拒絕:“那可不行,今天你們必須跟我回家。若是我家中老父老母得知你來縣裏頭,竟然連一頓飯都沒在我家吃,肯定會大罵我一頓,還會拖着老寒腿親自去接你們。你就當行行好,不讓我這麽大年紀了還被老父老母罵。麥冬,還不快把你兩個姑姑帶回家裏去!”

宋雲娘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就有人沖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嚷着:“高大夫,救命啊,趕緊去救人啊!”

高長海一看到來人,臉色頓時變得難看:“怎麽又是你!我這巴掌印還沒消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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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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