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三世界（14）

小鹿男臉上的神情顯然與之前不同，褪去了冷淡之後，眼底竟然顯得有幾分無措。

“你跟他的名字很像。”帶着些許的懷念，小鹿男低聲念到，只是那聲音極輕，連面對着小鹿男的源九央都沒有聽清楚小鹿男說了些什麽。

小鹿男仔細的觀察着源九央的容貌，漸漸将它與心底一個小小的面容重合起來。

連容貌都有點相像，就像是心底那人長大之後舒展開的眉眼。

心底有着莫名的情緒湧動着，小鹿男對着眼前的人做不到像之前那樣冷淡，能夠硬起心腸來無視而過。

出言提醒也是因為心中有個聲音在叫嚣着不能錯過眼前的這個大妖怪，他才停下步伐出聲，盡管話語之中并不存在着所謂的善意。

善念什麽的，從他小時候成為孤兒之後就不複存在了。要不是因為他……

小鹿男暗下了眸色，嘴巴抿緊，唇色略略有點兒發白。

思緒沉浸在往昔的記憶之中。

然而越是回想，便越是凸顯出現如今的殘酷。

那些，他還是幼崽之時曾擁有過的美好，宛如鏡花水月，一觸即碎。

一瞬間小鹿男便回過了神，看着眼前正擔憂的看着他的源九央，小鹿男心中沒由得一陣懊惱。

自己怎麽走神了？

許是因為這個源九央身上的氣息有着他熟悉的味道，但是他卻是想不起在哪兒聞到過。

記憶的一角似乎缺失了一塊。

小鹿男是知道自己選擇性遺忘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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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聽到茨木央離開這個世界的消息時，那會兒的天空高高挂着太陽，朗朗晴空的陽光炫目的發昏，而他只覺得周身遍布着陰冷。

然而他卻不記得他什麽時候，做過些什麽，又遺忘了些什麽。

仿佛茨木央的死亡，便成了他記憶當中最為深刻的事情。

源九央此時并不好受，即使他已經聽從小鹿男的話停止去回想，可是身上的裂縫就是止不住的擴大。

怎麽也沒有辦法止住。

奇怪的是，源九央并沒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似乎身上裂縫的擴大對于他來說是習以為常的。

小鹿男此時也發現了源九央身上糟糕的狀況，原想着離開，終究是因為心底的那一絲莫名的熟稔出聲道：“跟上，我帶你去找一目連大人。”

“不要多想，我帶上你只是因為順路。”覺得有什麽不對，小鹿男又添了一句話，只是加上了這麽一句話反倒顯得有些欲蓋彌彰。

源九央沒有出聲，笑意悄然爬上了他的眼中，隐隐約約，看不真切。

而後也就乖乖的聽了小鹿男的話，跟在小鹿男的身後。

許是因為顧及到源九央身上的裂縫，小鹿男稍稍放慢了速度。源九央看的出來小鹿男是有意為之，于是也就放緩了速度，緊随其後。

從山下到山上的這段路途并不枯燥，雖然兩人在途中沒有過多的交流，可是源九央已經能夠很好的控制住自己內心的好奇，不再左右張望着做出一副幼崽的樣子來。

反倒是望向了在前面帶路的小鹿男。

小鹿男感受到背後猶如針芒一般的眼神，忍不住僵直了身體，挺直了背。

連帶着行走的步伐也僵硬了幾分，透露出幾分不自然來。

源九央沒想那麽多，只是覺得眼前的小鹿男忽然有些不對勁，而後眼神一凝，注意到了小鹿男鹿角上一道不易察覺的疤痕。

那個位置……

源九央立刻在虛空之中走了幾步，縮短了靠近小鹿男的距離，也更加清晰的看到小鹿男鹿角上的疤痕。

形狀、位置，都與鹿一模一樣，只是顏色要比鹿來的深。

世界上有沒有那麽一種巧合，不僅僅樣貌姓名是一模一樣的，連脾氣性格都透着相似，最重要的是，身上的疤痕胎記以及小痣都在同一個地方，大小都一樣。

顯然是不可能的。

眼前的這一位小鹿男，分明就是他所認識的鹿。

只是他怎麽會不認得自己了呢？

源九央的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濃厚，身體的可見度也愈加透明起來，稍不注意，就會将他與四周的景色相重合起來。

源九央又快速的往前走了幾步，與小鹿男保持在了同一條線上，看着小鹿男的側顏。

是了，源九央恍然，他發現如今的小鹿男與他所認識的鹿存在着微小的差別。

眼前的鹿，明顯比他所召喚出來的鹿要年輕的許多，臉上雖然是冷淡的神色，卻依舊有着還未真正成熟的稚氣。

就像是他的鹿與他一樣，成了處于成長期的妖怪。

這麽說來，鹿不認識自己也就理所應當，畢竟這個時候他們還不認識。

不，很快源九央又推翻了這個結論。

他和鹿，在同為幼崽的時期，應該是認識的。

源九央想起了他剛剛進入第二個世界時的那一個夢境。

那樣的話，小鹿男只是沒有認出自己。

也對，幼崽時期的小鹿男，并沒有見過自己進入成長期的樣子。

中間的記憶有段空白，源九央卻是無心去思索為什麽小鹿男不認識、認不出現在的自己。

而後他想到小鹿男聽到他名字時那些個細微的動作。

莫非，鹿所知道的，是“茨木央”這個名字。

“茨木央”這個名字原先不過是他随口說來的，而在随着實力的增長和世界的經歷，這個名字也就逐漸地成為他真正的名字了。

尤其是在他見到自己的父親和爸爸時。

“茨木央”這個名字也真正的被他所承認。

然而他也無法割舍“源九央”這個名字，就好像這個名字是由另外一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為他所取。

只要他抛棄了“源九央”這個名字，那麽他就會失去些什麽。

源九央有這麽一種預感。

想明白一切的源九央恨不得給剛才告訴小鹿男自己叫做“源九央”的自己一個大耳瓜子，好端端的說什麽本名，現在好了，鹿反而沒有認出你了。

源九央心中既好笑又有點氣憤。

剛打算開口，便發現小鹿男停下了腳步。

“到了。”小鹿男清朗的聲音響起，示意着源九央向前看。

源九央随着小鹿男的目光往前看去，只見到一座已經破損的神社，破舊的不像話。

但因為有人經常打掃的緣故，倒也顯得整潔幹淨。

“一目連大人。”小鹿男輕聲喚道，“冒昧前來，實在是打擾。”

“是小鹿男啊。”一目連從神社的房子當中走了出來，不言茍笑的臉上帶了些笑意。

小鹿男點點頭，開門見山的道：“一目連大人，能不能請您為我身邊的這位朋友穩定下身形呢？”

“他的身體在崩潰。”斟酌了一會，小鹿男将源九央用“朋友”這兩個字所代替。

雖然有些唐突，可是現在的情況容不下他耽擱。

小鹿男看了眼源九央愈發擴大的裂縫，心中莫名的有着一絲絞痛。

此時一目連已經走到了小鹿男的跟前，聞言好奇的看了一眼小鹿男的身邊，而後才将目光轉向小鹿男，眼中帶上了一絲疑惑。

“你的身邊，沒有其他妖怪。”

平平淡淡的話語，卻給了小鹿男一個霹靂。

他趕緊扭頭看向源九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