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夜間近九點,從倫敦飛往東京的客機終于抵達。

他拖着行李箱剛上了扶梯,便趁有空拿出手機,給自己那個突然喜歡上失蹤的弟弟打電話。然而,結果還是跟以前一樣,聽到的依舊是機械死板的電子女聲,讓他轉入語音信箱留言……

墨鏡下的眼睛眯了眯,隐約透出淩厲的光。

“工、藤、新、一!”

用足夠威懾、音量又不至于太誇張的聲音磨出了這個名字,他一邊對四周投來的疑惑目光露齒微笑,一邊繼續自己的留言。

“這幾天打你電話怎麽都不接?爸媽居然都和你統一口徑了,瞞着我,肯定正在做什麽危險的事情。”

“算了,我趁周末回來了一趟,不管你在哪裏折騰,都給我出現見一面,我們面談——”

前一秒還在氣勢洶洶地威脅,後一秒把手機往風衣口袋裏一揣,他輕輕咳了咳,又成了旁人眼中舉手投足盡是優雅的神秘少年。

行李箱的轉輪咯吱直響,他從寬敞而漫長的通道中快步走過,路過了牆壁上固定起的大幅廣告。那是目前正在熱播的電視劇海報,中央印着主演們青春洋溢的面容,而在偏角落的位置,有一個配角的背影跟還在機場的這個少年格外地像。

走在他後面的一些乘客似乎有的注意到了,稍微有了些小聲的議論,那時他已經走到出口了,自是沒能聽到,不過,就算聽到了他也不會露怯。

沒過多久就等到了出租車,把行李箱放到後面,再拉開車門的時候他還在想,等會兒到家了再給父母打電話,來得太急,他也沒有事先告訴他們一聲自己要回東京……

車門開了。

他剛坐進去,正打算關門。

“——”

……怎麽回事?

明明應該坐在出租車內的他,所處的環境陡然變換,竟是移到了一片廣闊的沙灘,不遠處便有海浪不斷地沖刷岸邊,激起雪白的水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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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本人則是處于相當腐朽奢侈的狀态,靠着躺椅,陽光被頭頂的遮陽傘遮住,躺椅後面還站了一排時刻警惕的保镖,将這片沒幾個人的沙灘圍了一圈……他愣愣地往旁邊看,自己手裏還卡着一根點燃的煙。

——我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

工藤白從不抽煙喝酒,嚴格遵循高中生的律己守則。他在這兒怔了一會兒,忽然明白了。他是跡部白啊,其實跡部白也不喜歡抽煙,只是打算把上輩子的自己沒嘗試過的事情全都試一試,比如對着陽光沙灘大海吐一口煙圈,被嗆得半死,然後再在姑娘們的包圍下踩着沖浪板進行危險運動。

哦,姑娘們還是算了,他可不能因為重活了一次就徹底堕落。

于是,歪頭對隔壁太陽傘下安然任由随行的女仆姐姐塗防曬霜的小鬼喊:“景吾,跟小叔去海邊玩。”

“不去。”小鬼懶洋洋地道,“我要回去打網球了。”

他不滿:“整天都在打網球,難得有空跟你小叔增進感情,怎麽就不珍惜呢。”

在女仆姐姐的驚叫聲中,自己都還是個小鬼的他一手拎起更小的小鬼,另一只手夾着沖浪板,歡呼着直往海裏沖——保镖們追在後面也沖了過來。

正好這時漲潮,一波足有一人高的浪打着卷壓了下來,将他們剛好蓋了個結實。

不知怎麽,他的手忽然松開,景吾也不見了。

鹹濕的海水灌進了鼻腔,他在水中漂浮,無形的壓力将他包圍。又不知從何時起,原本只是輕柔地與他接觸的水一下子變得狂暴起來,就像擰成了一根繩,死死地纏住他的脖子。窒息感更強烈了,喘不上氣,他只有在空白中痛苦地掙紮。

雙手拼命地揮動,似是要向前虛抓什麽,但卻什麽都沒能抓到,束縛反而越來越多,纏住脖子,勾住腳踝,将他拉入深海——

依稀聽到了一個女孩兒的哭喊,好像在抽泣地說,大哥,不要走。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聲音,先只是一點,後來越來越多越來越雜,充斥在腦海裏,把他吵得頭痛欲裂,心中所感受到的比窒息更為痛苦。

都是不同的、卻又不知道到底是誰的無數人的呼喚。

他又被淹沒了。

隐約地察覺到不對,怎麽會有這麽多不一樣的畫面,他是工藤白,一會兒又成了跡部白,再一換,又成了另一個……

——是夢!

緊壓身軀的海水與束縛全都消失不見,他的眼前又換了一幕。這一次,才是最為清楚不過地意識到,他所處之地竟是夢境。

他獨自一人站在這裏,神色麻木,望着将他包圍的人們。

應當是認識這些人的,但在夢中分辨不出,只覺得當這些人用憎恨厭惡地眼神死死盯着他,做着戒備進攻的姿勢時,他的心先是茫然,随後泛起了一陣刺痛。

“水門,你們在做什麽。”

他問。

站在他正對面的金發青年是唯一的一個眼中沒有厭惡的人,只是壓抑着難以置信,沉聲對他道:“白……宇智波白,你一夜間手刃同營的所有忍者,證據就在這裏,你——”

“束手就擒吧。”

他又是一陣迷茫,然而,與他對視的金發青年表情複雜,欲言又止,但那浮現出陰翳的眸子卻在告訴他:我信你,但只有我相信沒有用!要麽束手就擒,等待日後查明事實洗清冤屈,不然……

你就走。

只要他想,就算有這麽多忍者圍攻,也是可以逃走的。

他自然知道,但是,卻仿若未聞。目光緩緩地下移,落到他沾滿血跡的雙手,腳旁的屍體和将沙地染成鮮紅的血泊,忽然間,他的眼神變了。

“不是我。”

他喃喃地道,慌張地看向衆人,試圖讓他們相信自己——但他想要得到目光都是冰冷的,他們都認定了,宇智波白是背叛者,一夜之間殺死了與他在戰場同生共死的戰友,卻還不願承認事實。

不是他,真的不是他!!!

他怎麽可能……倒下的這些屍體,曾經都是無比鮮活的、他真心相待的朋友,在記憶終止的前一刻,他們還在玩鬧着商量明天要給這裏最小的小子過十九歲的生日……

突然意識到,自己要是真的束手就擒,結局便是死。

他不想死,從來沒有這麽強烈的欲望,就算再晚一點也好,他——

明明,這麽拼命了。

但他又不能逃走。

逃走之後背上叛忍與恥辱的标志,他倒是好了,可留在木葉的朋友和家人因為他,會怎麽樣?

不能走,他不能……

于是,向前邁出一步。

時刻警惕着他的曾經的夥伴就要動手,他就像沒看見一樣,麻木地拔出了刀,刀刃直對自己的胸口。

“我被人控制了,極有可能是幻術,能夠迷惑宇智波的人,不容小觑,必須要找到他。”

“波風大人,請你——相信。”

刀身穿透了身體,他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從眼眶滴落,滑到他顫抖着的唇角。多麽不甘心啊,胸腔滿滿的都是絕望,此時,他只能用最後的執着的視線看向他的朋友。

“不是我。”

“不是……我。”

直到氣息斷絕,都還在重複這句話,他最終也沒來得及得到誰的應和。

太痛苦了,這種痛苦,即使是夢——即使經由歲月的沉澱,再度觸碰時也要痛徹心扉。

這是對他影響最徹底的一世。

經歷過三次突然終止的生命後,他終于意識到,自己正陷入詛咒之中,并毅然決定不顧一切地反抗,打破這個詛咒。

可結局就是這樣,他拼盡全力,做到了自己能夠做的最好的程度,正沉浸在即将勝利的沾沾自喜,就被命運狠狠地捅了一刀。

宇智波白因為一個他自己渾然不知的陰謀而死,本可以活着,卻逼不得已選擇自殺。微弱的氣息消散之時,恰巧迎來了淩晨十二點。

他死在了十九歲的前夕。

……

“啊!!!”

齊木白從噩夢中驚醒,靠着椅子睡了一夜,脖子和身體都僵了,但他突然醒來,卻沒能立即感受到不适。

臉上多出了濕潤,睡着睡着,竟是淚流滿面,那種要把人逼瘋的絕望還萦繞在心頭,讓他不住地顫抖。

忽然,感覺身邊有點不對。

他吓了一跳,往旁邊看去,就見同一根椅子的另一頭還坐着一個人。木之本桃矢沒偏頭,面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仿佛就只是在那兒坐着,不關齊木白什麽事,但他的眼圈倒是黑的,人看着也不怎麽精神。

木之本桃矢:“……”旁若無人地打了個哈欠

齊木白:“……”

僵硬地扭過頭,他沒有開口,木之本桃矢也不主動說話。兩人就這樣直挺挺地坐着,不一會兒,有人抱着一個大紙袋子匆匆地從門口跑來,見到他們,趕緊跑過來,一邊高興地叫道。

“桃矢~~啊,還有白~~~”

木之本桃矢這才站起來,扒拉幾下這人抱着的紙袋,往裏看了看:“謝了,雪兔。買了這麽多?”

“哈哈,我也沒吃早飯呀。”

叫做雪兔的短發年輕人笑眯眯地說,他看上去溫溫柔柔的,五官更是柔和,開口就能讨人喜歡。

“喏,這是桃矢的。這個——給你。”袋子裏裝的是好幾個大包子,讓桃矢不客氣地拿了一個,雪兔又拿了一個,塞給了愣住的齊木白。随後,他抱着還剩了四個包子的紙袋,坐到了齊木白身邊——自然而然地把齊木白擠到了中間。

“我開動啦。”

除了齊木白,一左一右的兩人都開始啃起了包子。

齊木白盯着自己手裏這個還冒着熱氣的早餐,愣了半晌,才慢慢地垂下眼睑。

張嘴大大地咬了一口,他的腮幫子被塞得滿滿的,十分努力地咀嚼。至于流下的眼淚,早已經被清晨的風吹幹了。

作者有話要說:

提前把火影那一世的死因暴露了,這就是小白的性格發生巨大改變的原因,雖然是宇智波,但跟他住在一起的小鬼是卡卡西,原因具體不劇透了,火影部分還在後面,他那一世是怎麽背鍋的機智的妹子們可以提前猜猜,挺好猜的我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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