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哦。今下午有官兵來村裏,那架勢就跟要把這兒夷為平地似的,聽說好像是鎮上死了人。”雲舒之換只手摟住何寶雲,因着官兵要搜查學堂,他下午也沒講課。
李五更驚詫萬分,他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多年還是第一回 遇到命案。“找到兇手沒?”
“哪有這麽容易,掘地三尺也什麽都沒找出來。這幾日不太平,你上街的時候小心些。”雲舒之叮囑,進屋放何寶雲在床上,給他掖好被子。龍興鎮雖只是一個小地方,但近來怪事還真多,暗中恐怕蟄伏了不少有心人。
“曉得。”李五更應道,又想起昨夜的事,覺得這雲舒之定不是常人,思忖一番還是又開口。“雲先生哪裏人?和京?”和京就是皇城,凡是皇城來的他們都稱之為京裏人。
“算是半個京裏的,祖籍臨州紹東,祖父在和京做了個小官,我們便轉到那兒去了。”雲舒之道。
祖父在和京做小官就能舉家搬遷到京裏?說謊也不想想,全家去和京喝西北風不成。和京那地方可是宣朝最繁華的地兒,能在那裏當官的非富即貴。既然雲舒之不願說,那他也不再逼問,只道:“臨州城是數一數二的窮地方,先生屈就于此委實可惜。”
“有甚可惜,我倒覺得這兒不錯,好山好水,也不別京裏差。”
“先生倒是看得開。”李五更笑得爽朗,眸子裏卻沒甚變化。富的人想過清淨日子,有茶有酒就可;窮的人怕清苦,黃金萬兩也不嫌多,這大抵就是不同,也說不出對錯來。
“我們這兒不僅山水好,人也好。”李五更開始打趣他,“若真覺得不錯,也可找一個定下來。”
雲舒之細細想了想:“行!總歸得在這裏過,不如趁早找。”
“可有中意的?沒有的話我也能介紹幾個,別講人情給銀子就成。”李五更厚着臉皮道。
“有倒是有……”雲舒之悠悠道,不肯說下一句。李五更剛想問,卻聽見外頭吵吵嚷嚷的,四嬸兒殺豬般的嘶吼破空而來,吓得趕緊出去看看怎麽回事。
四嬸兒家門口圍着十幾個官兵,李五更被堵在外面進不去,便拉着旁邊的人問:“這是咋啦?”
旁人也不清楚:“我們也是跟着官兵過來的,好像是藏了什麽。”
正談着四嬸兒她丈夫劉四被押出來,四嬸兒哭得眼淚鼻涕直流,死死拽着官兵往後退不讓走。
“官爺你行行好,真是撿的,他什麽都沒做啊!”四嬸兒大聲叫冤,因着常年下地幹活她力氣不小,硬是把押人的官兵給拖住了。聞人西是帶隊搜查的領頭兒,贓物都被搜出來了還有甚好叫冤的。鎮上的趙老爺前晚死在了家中,手上的玉扳指卻不翼而飛,此物自然就成了破案的關鍵。衙門便通告懸賞,今下午便有人揭了告示來領賞,說是曾看見東風村的劉四戴過這東西,他們就火速趕來搜查,果然人贓并獲。
聞人西使了使眼色,其他官兵會意上前按住四嬸兒。
“我等奉命查案,你要是再阻攔就只好一起抓了。”聞人西怒喝,他趕着回去複命,可這婦人潑辣得很,先是拿起掃帚就一通亂打,現在又拉着不讓走。
“官爺冤枉啊,真的跟我們無關,就撿的,都怪當時鬼迷了心竅,求求你高擡貴手放過咱。”四嬸兒使勁掙紮,生怕他們把劉四帶走。
聞人西不為所動,讓他們把人帶走,回道:“有冤就到公堂上說,大人自會查明真相,你再如此就是妨礙公務了,按律可定罪!”
四嬸兒立馬噤了聲,不敢再叫屈,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把人帶走,氣急攻心癱軟下去。李五更在外頭見了趕緊沖進來扶起她,重重掐了好幾下人中她才睜開眼。
“四嬸兒,這怎麽回事啊?”李五更一面給她順氣一面問道。四嬸兒直喘粗氣,梗着脖子不出聲,半晌才懊悔得大哭。
原來劉四昨天早上在田裏挖出了玉扳指,本想着拿去當鋪裏看能不能當點錢,沒想到竟是個禍害。
李五更跟雲舒之都沒想到是這樣,田裏無緣無故挖出玉扳指他們竟敢直接拿去當了!如今僅憑四嬸兒一人的話,劉四是無論如何也脫不了幹系的。趙老爺家是龍興鎮的大戶,他們也定不會善罷甘休。
鄰居這麽多年李五更也知道劉四是個怎樣的人,這殺人的勾當定不會是他做的。他将四嬸兒扶起去,讓雲舒之先留在這裏看着,自己則揣着銀子上衙門去。
天已快黑,但官府門口仍被堵得水洩不通。趙府的人在外頭叫嚷着要讨公道,喊聲震天,李五更擠也擠不進去。還沒審案就叫着定罪,趙家的人這般是要做甚!李五更在人群裏被推來推去,只得先退出來。他跟着趕來就是要去打點一下,順道問問何時開審,他們也好有個準備。
他退到官府旁邊的巷子口等着,忽地肩膀被拍了一下,往後一看正是聞人西。
“聞人捕頭。”李五更客氣地打招呼。
聞人西颔首,左右審視了他一番。“你在巷子裏躲着做甚?”
李五更一愣,他大大方方站着怎麽就成躲了!
“那邊人多,進不去,只能先在這裏等等。”
“你要報案?”聞人西問,“李大人已經回去了,你明天再來。”
李五更默然,在四嬸兒家他才見過自己,來意這麽明顯他不可能不知道,便拉他往巷子裏走了一段,見沒人才把銀子塞他手裏。“劉四叔是個老實人,定不會做殺人犯法的事,還望捕頭能照顧一二。”
“你這是要賄賂我?”聞人西勃然變色,吼得李五更發怵。李五更連忙改口:“捕頭莫誤會,怎麽會是賄賂,只是請你喝茶的。”
聞人西臉色這才好了些,把銀子推回去,道:“你收着,仵作還在驗屍,後日才升堂。劉四這回肯定是要被判罪的,你們還是不要白費功夫了。”
李五更連連應是,心裏卻不禁疑惑,前晚就死了為何現在才驗屍?思索良久還是問道:“之前還沒驗屍?”
聞人西淩厲地看着他:“這不是你該問的!”
李五更不再說甚,見他态度強硬也知問不出什麽來,只得先回去。
他一走有人就從巷子後出來,那人氣宇不凡,生得唇紅齒白,顏如舜華,一臉帶笑,如同春風輕吹。
“聞人捕頭将消息洩出去,就不怕被李大人處置?”徐九容譏諷道。
聞人西斂了神色,瞬間變得冷冰冰的。“徐老板不做生意整日往衙門跑又是何意?”
“自是……”徐九容一手撫上他的胸膛,故作無恥地摸了一把,“來找捕頭你的。”
聞人西一掌打開他:“還請自重!”
徐九容掩面而笑,沒皮沒臉地挨上去:“都吃幹抹淨了還說甚自重。”
聞人西當即拉下臉,用刀鞘把他抵開。徐九容也不在意,捏住刀鞘,提醒他:“那書生不簡單,捕頭還是小心為妙,不要栽了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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