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關于陽謀（五）

“從你與格雷對話的那刻起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伊曉道，說着攏了攏發際，方才繼續說，“所以我跟老師商量好了，把基本廢掉的據點作為棄子，讓自以為是的長老會的人空歡喜一場。”

她表情高傲，語氣又充滿了挑釁，但作為被挑釁的對象關白白并不接茬，只是問：“伊曉小姐，你與伊麗莎白小姐自小一起長大，為什麽你要幫着統一派對付她？”

伊曉定定看着她，許久後嘆了口氣，說：“這是因為你。”

關白白不解。

“輸給了姐姐，我心服口服。但輸給了一個人類，”伊曉嘲諷地笑了下，“就像是一個笑話。”

關白白沉下臉。

見此伊曉忽然心情就好起來了，她道：“說來你也實在可憐，伊麗莎白再寵你有什麽用？老天只要閉一閉眼，你現在就自己送上門來了——而且還手無寸鐵。”

關白白淡然道：“誰說我手無寸鐵了？”

說着，她慢條斯理地從口袋中掏出那根熟悉的鐵絲，擺弄幾下便折成一把劣質“劍”的形狀。

男血族、伊曉：“……”

事實證明，比點炸一個油桶更可怕的是這個油桶還添了醋。

被輕視而憤怒的伊曉沖了過來，待她近了，關白白便一手把“劍”往掌心一蜷，另一手則看好時機地拔下脖子上的護身符，同時口中快速地吐出幾句咒語。

“轟——”

眼前火焰驟起，緊接着痛苦至極的尖叫聲響起。

關白白面無表情地引導着符咒上的火焰跳至自己指尖，随即漠然地看着伊曉驚慌萬分地捂着自己的臉蛋。

但顫抖的雙手終究還是放了下來，露出手掌下原本如花似玉，現已近乎駭人的面孔。

關白白心中默念了一聲“罪過”，然後說：“把伊麗莎白還給我。”

但現在提到伊麗莎白顯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伊麗莎白”這個名字一出，無疑再度點燃伊曉心中的妒火。

被毀容了的憤怒與嫉妒交雜在一起，血族的眸中逐漸升起不亞于猙獰面孔的駭人殺意。

見此，關白白不禁眉頭一跳。

“關白白！”伊曉尖叫着朝她撲了過去，宛若一道不見血不回鞘的利刃。

關白白面色一凜，五指猛地伸向前，指尖的火焰便像遇了春風的火苗般瞬間漲至一尺高，幾乎吞噬了眼前的一切。

但烈焰吞噬了明危，卻沒能保護關白白脫離暗險。

陰風自背後襲來，關白白再想回守已是悔之無及。

尖銳的指甲狠狠地朝她的脖頸抓去，關白白極力避過，但終究還是被抓傷了肩膀。

鮮血順着手臂流下，關白白已無暇顧及，她再度揮去火焰，卻不想聽見“噗”的一聲想，指尖冒出一股白煙，然後歇菜了。

關白白：“……”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然後天亡我也！

關白白面色驟變，眼見前猙獰的面孔與自己越來越近，死神的鐮刀即将割下自己的腦袋，她的思維卻很奇怪地跳到另外一個地方。

一頭柔順的金發，漂亮的藍寶石般的雙眸，還有那雙不揚也似笑着的雙唇。

“小關。”那人溫柔地呼喚着自己。

關白白動了動嘴卻喊不出口她的名字。

她想黃泉路上，無牽無挂她才能毫不回頭地過奈何橋——哪怕她也不想如此。

但好在老天在這個時候又睜眼了，又或者是閻王爺還不想收她的小命，只見眼前白光一閃，男血族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了她。

關白白吃了一驚，而又驚又怒的當屬伊曉。

“你在做什麽！”她氣急敗壞地質問道。

“我說過不能傷她性命。”男血族回道。

聞言伊曉的面孔越發猙獰，“你敢違背我？你忘記你的目标了？”

“當然沒忘，但關白白不能死。”

“你的利用價值還不足以讓你與我談條件，”伊曉怒道，“讓開！”

男血族站在關白白身前一動不動。

“好好好，”伊曉怒極反笑，“既然你非要英雄救美，那就讓我看看你夠不夠分量當她的英雄！”

說罷，鋒利的利爪與蒼白的獠牙猛然湊近，男血族小心翼翼地避開致命傷，見招拆招，竟然與伊曉打了幾十個回合，還不處于下風。

對于這種情況伊曉暗暗吃驚，她一直很清楚男血族之所以能夠進入統一派內部，完全是得益于他身上那近乎滅絕的幻化血統。

她沒想過，男血族除了那稀有的血統，戰鬥技巧竟也不弱。

而此時在一旁已經觀望片刻的關白白突然開口指揮男血族的行動，不僅一次又一次地幫他脫離險境，還隐約憑借自身的速度優勢反擊伊曉。

伊曉怒道：“人類都是這樣卑鄙的小人嗎？”

關白白：“你會飛，還有獠牙，種族優勢上你更卑鄙。”

“……”

“而且我敢肯定小人沒我這樣可愛。”

“…………”伊曉再次被激怒，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攻勢瘋狂打擊男血族，随即看準一個空檔朝關白白飛去。

見此關白白立馬輪起早先就準備好的桌腿，但肩膀的傷口讓她動作一滞，待回過神來，伊曉已經飛至她的面前，然後在距離她不過半尺遠的時候驟然停住。

……

男血族替她受了這一擊。

熱血噴湧至她的臉上，眼前視線一片鮮紅，宛若天上下起了血雨。

伊曉一臉不耐煩地要将手從男血族的胸膛處抽出，但不管她再怎麽使勁，都脫離不開男血族的禁锢。

男血族抓着她的手臂，紅色的雙瞳中深深沉沉的盡是下定了決心的堅定與滿足。

見此伊曉有些慌了，但她此刻再想抽身已來不及。

利刃歸鞘，伊曉的雙瞳失了顏色，身體如被抽走支撐棍的撒棍堆般傾倒在地。

男血族順勢坐到地上，一手支撐着自己的身體，一手捂着自己的胸膛。

關白白回過神來，喊了聲“我給你包紮傷口”後便要跑上樓梯，但男血族卻喚住了她。

他道：“我受的是血族的致命傷，你不用白費力氣了。”

這點關白白當然清楚，她只是害怕了而已。

萊爾說得對，她是一個懦弱的人類。

她沒有勇氣眼睜睜地看着為了保護自己而死去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所以下意識地選擇了逃避。

但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很快冷靜下來的關白白走上前，單膝着地跪在他的面前，神情悲哀，帶着無限的自責道：“對不起。”

男血族笑了笑，道：“沒關系，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而且我很高興我最後還是保護了你。”

聞言關白白面色更悲哀了，她問：“你到底是誰？”

男血族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會說，然後又道：“雖然現在有點不合适，但我已經沒有時間去等候時機了。”

說着，他把手伸進懷中似乎想要掏什麽東西，頓了頓，最終掏出一條挂着銅制的十字架項鏈，遞給她，道：“送你。”

關白白遲疑。

“我一直很想送給晚輩一份禮物。”

關白白接過了。

男血族便滿足地笑了，道：“你走吧，你不是還要找你的小姐麽？你可以在她的房裏找到她。”

“那你呢？”

“請你見諒，我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死的時候的樣子，這是我身為血族的最後尊嚴。”

關白白抿了抿唇，理解地點了點頭，但在最終走之前，還是問他：“你有什麽願望需要我幫你完成嗎？”

男血族搖了搖頭，随即催促關白白趕緊離開。

關白白躊躇不前，但見男血族面色難看，終究還是一步三回頭地離去了。

她走後，男血族便靜靜地坐在月光中等待死亡的降臨。

這期間他回想了許多人，很多事，但最後想來想去，都與心底那人有關。

那人的笑，那人的淚，那人的一切一切都被他牢記在心，就像烙了印，刻了骨，叫他就算臨死也忘卻不了。

但這樣也挺好的。

他雙手緊緊地貼在胸膛中，仿佛在感受着什麽。

許久過後，一陣微風吹過，吹起滿地的塵埃。而塵埃中，隐約有什麽東西被掩蓋其下。

作者有話要說：

報告：存稿告罄，明天斷更一天，非常抱歉……後天會獻上番外，希望大家見諒（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