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關于結局（二）

血族的預感與直覺向來很準，所以正如伊麗莎白所說的，未來的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天師協會的加入讓警方如虎添翼，有“克星”幫忙，此後再發生的正面交鋒無論大小，勝利女神始終籠罩在警方頭上。

而在伊曉的事情被公諸于世的第二天，加文家族也明确表示了他們的立場。

正式上任族長的伊達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為社保局與長老會等提供了武裝設備，許是考慮到加文家族的未來，又或者是有其他不為人知的思量。

但不得不說，加文家族的支持再次給了統一派不小的打擊。

可比起這個，社保局通過關白白身上的血液研制出來的解藥才算是最沉重的一擊。

被注射過特殊藥劑的血族傷到的人類，只要24小時內注射解藥，他們依舊能是人類。

這讓他們從伊麗莎白身上抽出來的那管血液徹底無了用武之地。

霪雨霏霏，噩耗連連，統一派裏的大多數人失了戰心。

于是，統一派的據點接二連三地暴露，其中雖也有有心人的推動，但這樣的成效依舊讓人喜出望外。

除了那個創立起統一派的人。

不與人類為伍，是他給統一派定下的唯一規則。

他曾對親信說過：人類狡詐、無情、僞善，不足信，不可信。

後來，他又對親信說：該動手了。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便點燃了社保局等組織與統一派長達兩年，或明或暗的戰火。

只是現在看來，他似乎已經敗了——但他本人卻不這樣想。

老人拄着拐杖從沙發上站起。他的身軀有些清瘦，卻異常挺拔。他面上滿是時光流逝時刻下的皺紋，但他給人的感覺卻精神十足，就像一個正值青年的小夥子。

而此時，他赤紅色的雙眸正迸發出如鷹般銳利的眸光，那是戰鬥的號角被吹響時，從勇士們眸中能看到的堅定。

他不會輸——他的眼神是這樣說的。

與此同時，某酒店前臺處，一個青澀的快遞員正向前臺打聽客戶的消息。

“您好，這裏有沙爾特先生的包裹。請問他住在那一間房？”

“請稍等，”前臺翻起本子，查閱過後很快回複道，“不好意思，沙爾特先生已經退了房了。”

快遞員一愣，只好悻悻地抱着包裹，道謝離去。

但出了酒店，快遞員卻不急着給下一個客戶送貨，反而是掏出了手機，不知給誰打了電話。

電話正在連接時，快遞員摘下印有快遞公司Logo的帽子，露出英氣十足的面孔。

電話通了，23號便皺起眉，用不滿與擔憂的語氣道：

“報告，目标已離開酒店，下落不明，請下達指示。”

“沙沙——”

正在吃甜品的伊麗莎白突然提起頭，四處張望。

原本端着空盤子準備去洗的關白白見此便停下腳步，問：“怎麽了？”

伊麗莎白面色疑惑地反問道：“小關，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關白白搖了搖頭，但下一秒，門鈴被按響了。

伊麗莎白與關白白皆是一愣，然後伊麗莎白代替關白白上前去開了門。

門外的世界随着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多地進入自己的視線，雖心裏早已有準備，但看到站在門口處那個熟悉的身影時，伊麗莎白還是忍不住又愣了一下。

“沙爾特先生。”很快反應過來的關白白朝他行了禮。

老紳士便如她初次所見時那般點了點頭，然後親了親伊麗莎白的手背，道：“親愛的伊麗莎白，好久不見。”

伊麗莎白不說話，直至他直起身子，才收回手，微笑道：“往日沒有梳妝打扮，讓您見笑了老師。”

沙爾特慈祥地笑笑，說：“是我來的唐突，不過伊麗莎白小姐天生麗質，無需打扮也是美麗動人的。”

無論老少，被誇獎容貌得天獨厚總是會開心的。于是伊麗莎白便心情很好地把他請進房內，又喚關白白送上茶水與茶點來。

沙爾特期間與伊麗莎白閑聊了一些話題，直至關白白送過來東西，方才看着她，動了動鼻子，問：“你變成血族了？”

關白白面色不變地點了點頭。

反倒是伊麗莎白不動聲色地扯開了話題，問：“老師，您怎麽想起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沙爾特“嗯”了一聲，說：“過幾天是芙麗絲小姐的忌日，想問問你的安排。”

伊麗莎白沉默了一會，然後道：“照舊吧。”

“今年我想給她獻上不同以往的祭品。”但沙爾特卻不大贊同地反駁了。

伊麗莎白皺起眉，“什麽祭品？”

“人類。”沙爾特眉頭一蹙，伊麗莎白心一沉。

而此時，關白白突然小心翼翼地湊到伊麗莎白身邊，小聲地問：“需要我離開嗎？”

“……”

原本緊張的氣氛頓時冰消瓦解。

伊麗莎白示意關白白暫且離開，然後對沙爾特道：“老師，現在我們血族與人類和平共處。”

沙爾特道：“統一派勝利的話，就不是了。”

“統一派是個極端組織，是血族之恥。”

“是恥是榮，勝者定論。”

向來不擅長辯論的伊麗莎白噎住了，只好道：“您到底找我有什麽事？”

“确實是為了芙麗絲而來，”雖然伊麗莎白隐藏得很好，但畢竟是自己的學生，沙爾特還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眸底的戒備。他嘆了口氣，道，“盡管她已經死去，但她仍是我最驕傲的學生。所以我希望這次祭奠，能獻上她真正想要的東西。”

“芙麗絲姐姐在天堂很快樂，不需要我們給她凡間才能消費的東西。希望您不要因為一時糊塗而做出會讓她不開心的事。”

“給她獻上仇人的頭顱，怎麽會讓她不開心呢？”沙爾特笑，說，“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麽？作為與長老會合作的回報。你知道了殺死芙麗絲的是人類的生化武器的失敗品——多可悲，芙麗絲死在了弱小無能的人類手下，而且還是他們創造的失敗品。”

聞言，伊麗莎白抖了抖唇，似乎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她顫抖着道：“姐姐是為了救我。”

“她是一個好姐姐。”沙爾特柔聲道，然後又突然沉下臉來，厲聲道，“而你不配做她的親人！她為了救你，犧牲了她美好的未來與自己的生命。你呢？卻在與她的仇人為伍，多可笑！”

伊麗莎白面色變了變，猛地站起身。

而沙爾特還在說，似乎真想用如匕首般鋒銳的話語剖開伊麗莎白的心，看看她的真實想法。

“你與人類走在一起太久了，久到你忘了那只‘野獸’的咆哮聲，忘了芙麗絲死前發出的痛苦的呼救聲。”

“你甚至忘了你的姐姐，是被利爪穿透了心髒死的。死的時候，她手裏還握着妄圖能充當武器，為你争取逃跑時間的枯枝。”

“你為什麽能忘記這一切，與人類在一起？”

伊麗莎白不說話，只是閉了閉眼，流下淚來。

但待她再睜眼時，眸中依舊無怨無恨，宛若雨後的廢墟，所有肮髒的痕跡都被沖洗。

她道：“我沒有忘，我記得所有痛苦的一切。但我也知道，死亡只能圖添仇恨與更多的鮮血，換不回我的姐姐。”

“她愛我，哪怕死了，她也不會後悔她救了我。”

“所以我不會走上複仇的道路，平白浪費她給我的生命。”

“我會代替她去看她一直想要接觸的世界，而被她一直所期待着的世界，我希望是美好的。”

聞言，沙爾特艱難地大笑起來，宛若聽到什麽笑話。

“美好的世界？”他用拐杖用力地捶了捶地面，發出“铮铮”的聲響，“一輩子都逃脫不了的壓抑劑，被當成危險的觀賞動物圈在籠子裏‘自由活動’，就是你所謂的美好的世界？”

說罷，他面目變得猙獰，然後繼續道：“美好只是對于人類而言。他們貪婪、狡詐、自私，所謂的‘為了和平’不過是給流血找的絕好借口。而你，愚蠢的伯爵，你信了人類的鬼話！”

“并不是所有的人類都像你所說的那樣！”伊麗莎白大聲反駁。

“明知罪惡卻依舊保持沉默的旁觀者難道就是無辜的了嗎？”沙爾特問，“成千上萬個人類，有誰，哪怕一個！站出來反對過強迫我們血族注射壓抑劑？”

“他們甚至巴不得我們沒有天生就擁有的獠牙！”

老紳士越發激動，好在拐杖為他提供了支撐。

過了一會兒，他稍稍平複下來心情，看着伊麗莎白，面目緩緩恢複進門前的和藹。

他道：“伊麗莎白，就算不是為了芙麗絲，你也應該為了你千千萬萬個同胞。站起來，加入統一派。”

伊麗莎白看着他，終究還是緩緩搖了搖頭。

沙爾特眸光一沉。

伊麗莎白堅定地道：“老師，哪怕直至現在也沒有人曾經為血族發過聲，但只要這世上還有可能為我們血族謀利的人類存在，我就不會贊同發起這起戰争。”

“我并不是對敵人手軟，而是我很清楚，人類不是我們的敵人。”

“戰争——才是敵人。”

作者有話要說：

⊙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