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報紙

我對着這張報紙擡了擡眉毛,感覺達摩克裏斯之劍終于落下來了——事實上,自從到這裏的第一分鐘起,意識到自己是兇殺現場唯一一個跑出去的家夥,我就總覺的這事總有一天得和我扯到一起,何況這現場布滿魔法痕跡的兩起人命案到現在還懸着(只有我和博伊爾家的人知道真相)。于是今天看到了斯基塔的文章,我第一反應就是:啊哈,這件事終于被挖出來了?

今天早上我起的比較早,是想繼續昨天晚上有點拖延的任務——我給我自己布置的。秩序這種已經涉及到至高真理的東西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得其一窺,大量、繁瑣的運算必不可少。

所以,好在今天早起了,禮堂裏沒多少人,而且除了我似乎也沒別人在看報紙,于是尚未被人注意到的今日頭條先生悠哉地把報紙攤在一旁的桌面上,一邊一勺勺吃着麥片粥,一邊考慮着也許一陣幹脆直接去教室會比較好,因為去圖書館的話勢必會受到各種瞪視和打擾。

“于前些天遭遇意外事故致死亡的貝克先生曾經接過一個特別的任務:代表霍格沃茨去接受一個麻瓜出身的新生。根據他的同事回憶,那時依舊在世的貝克先生提到這個孩子的時候表示出迷惑和哀憫,由貝克先生帶入魔法界的那個學生似乎在十一歲就表露出了特別的怪異和對生命的冷漠。在記者的一時好奇下,我們設法得到了貝克先生那時負責的孩子的姓名,和身份——結果讓人大吃一驚。”

“衆所周知,近日來被各主流媒體一再吹捧的冤案主角布萊克有一個遺落在外的兒子,而他本人對孩子的母親以及這些年來這對母子可能經過的艱苦生活避而不提。今天早上,由預言家日報特約記者麗塔斯基特為您帶來一個讓人扼腕哀嘆的家庭悲劇。(見下頁)”

照片是所謂的黑琪懷特和文森特的黑白靜止照片。這一點上,我倒是對斯基塔的挖掘能力有點失望,因為幾乎所有關于海倫的書裏面都不會吝于放一大堆抓拍或是事後模拟畫像的照片,我甚至在一本叫做《深度揭秘:海倫的犯罪血統在繼承》的嘩衆取寵的書中看到過一張八九歲的文森特的模拟畫像,那小孩面無表情,正拖着一雙明顯是屬于死人的雙腳向後走,臉上還沾了點血跡。

不過這個年代,即使是麻瓜們也沒有谷歌照片搜索之類的功能,所以就算是新聞界有通天之舌的麗塔,沒有想到去法國名巫師傳裏面翻翻照片并且看看會不會有一個英國女麻瓜也記錄在裏面,也是可以原諒的,對吧?

我又看了一眼那張黑白照片,想起來這似乎是在文森特那個卧室抽屜裏收着的一張,意識到她很可能已經搜查過那棟房子了。

我翻到第二頁。

“小天狼星如何和一位普通的女麻瓜攪合在了一起,我們稍後再提——考慮到他天生相貌不凡,很可能任何一位沒什麽見識的麻瓜都會樂意和他發生風流韻事——回到我們今天的焦點,黑琪懷特,倫敦近郊社區的一名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說是缺少賴以謀生的一技之長的頗有姿色的麻瓜(筆者多次調查後表示無法獲得懷特女士的正當經濟來源,正如她的一位鄰居暗示的,“她行為不端,作息不規律而且習慣日夜颠倒,經常長時間消失不歸宿;她的孩子也常常辍學,老師們都對這個野孩子毫無辦法。”)——在倫敦毫無親友、無固定經濟來源的、打扮風流的單親母親黑琪懷特,是如何獨自将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撫養長大,并且還享受着與表面收入截然不同的優渥生活,筆者在此不提,以表示對死者的尊敬。”

我挑了挑眉,她可真敢寫啊。“行為不端,作息不規律而且習慣日夜颠倒,經常長時間消失不歸宿”……也許斯基塔沒意識到,除了性工作者,喪心病狂的殺手也會有這種特征的。而海倫的任何一個同樣喪心病狂的朋友們,如果看到這篇文章都能不費吹灰之力把她裝到瓶子裏晃到死的。

不過遺憾的是,海倫和她的朋友們——差不多已經死光了。

斯基塔真是好運氣。

“這樣表面華麗美好的日子并沒有伴随小文森特多久,在他即将要進入霍格沃茨讀一年級的暑假,悲劇發生了——不過或者說,如果不是這個悲劇,小文森特也許會維持着頹廢的麻瓜身份過一輩子?”

“那天晚上發生了讓倫敦麻瓜執法人員以及魔法部的傲羅們頭疼不已、至今懸而未決的雙重謀殺案——懷特女士死于胸口處因利器造成的外傷導致的大量失血,而手握兇器的十一歲隔壁家男孩則死于魔咒——以毫無特征為唯一特征的阿瓦達索命咒,衆所周知的三大不可饒恕咒之一的黑魔法。”

然後是一段頗具有傾向性的案件還原描述。我大致浏覽了一下,找出了她的兩處語法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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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文森特從那時起失蹤,直到今天都未曾出現在麻瓜公衆的視野裏,麻瓜執法者推測他可能被謀殺在哪個郊外,而實際上,他一直在巫師界活的好好地。甚至去年秋天,他找到了在他整個童年露過一面的父親、擁有傳奇色彩經歷的神秘人的公開反對者、我們‘堅強英勇’的‘英雄’——小天狼星。”

這幾個形容詞:堅強英勇、英雄——她是用斜體字标出來了嗎?我湊近了确認一下,隐約覺得她接下來要炮轟的不僅僅是我了。

我放下勺子,擦擦嘴,拿起手邊的東西走向黑魔法防禦課教室。路上碰到了不少才準備去吃早飯的、我懶得費力去記住都叫什麽名字的同學,他們友好的向我點頭致意——因為還沒來得及讀到今天的預言家日報,同樣友好地問他們早上好。

清晨的黑魔法防禦課教室空無一人,我做到最後一排去,打開書包掏出紙筆,開始做演算。

相關程度的界定……嗯,需要一套新的算法。在布魯斯成為勇士這個偏折事件中,我的參與度很明顯被估計多了,這個我早就意識到了,可問題是一個新的衡量方案不是說拿就能拿出來的。

所以說這個地方必須的一個自然系數,我之前算出來過,是多少來着?

“文森特!”

“啊?”我下意識擡頭一看,發現那位已經給穆迪代防禦課一個月的老師——小天狼星——就站在我面前,我微微吓了一跳。

“我叫了你好幾遍了,文森特……不要露出這個‘哇!你什麽時候進來的?!’的表情。”小天狼星把課本往桌子上一扔,然後拿起我的那一沓稿紙:“這是什麽?”

“呃……羊皮紙和一堆你看不懂的數據?”我猜測着給出了答案。

“我很久之前就意識到這一點了,不用提醒。”小天狼星把那堆紙放回桌子上,用手指用力點了點:“我是在問,斯基塔搞出那麽大動靜,你還有心思做你奇妙的小算術?”

我手裏還抓着羽毛筆,分神核對了一下數據,随意地反問:“那我應該做什麽?抓緊時間跑路嗎——他們總不會因為一篇愚蠢的報道就把我抓進阿茲卡班吧?”

“法律能做它想做的任何事——不要把你可憐的信心寄托在思維能力不堪一擊的審判團身上,他們的裁決只會按照有權利的人的指示來。”小天狼星說,“而且在我看來,斯基特寫的東西表面上沒有經不起推敲的地方……”

“哦,早上好,教授,文森特。”教室門被推開了,丹其和貝尼利抓着面包進來了,看起來那是他們的早餐。

“我們看到報紙了——看起來斯基特擅長的題材很廣啊:從戀愛緋聞到競技賽事,她現在準備挑戰刑事案件的報導了?”丹其走過來,拎着書包問:“你要坐最後一排?”

“你們給我做到第一排去。”小天狼星用大拇指指了指前面,然後對我說:“還有你,一起坐過去,把這些羊皮紙都收起來,上我的課的時候不許施展你的業餘才華了。”

其實這是我的專業才華,也許魔法才算業餘的……不過我什麽都沒說,聳了聳肩,整理好東西搬到前面去坐了。

小天狼星打量了一下丹其和貝尼利,然後接着剛才的話說:“你确實是最後出現在現場的巫師——當然,他們認為你那時候還是個傻乎乎的小啞炮——而且周圍也沒有痕跡顯示出有其他巫師曾經出現,甚至暴力闖入——所以按照斯基特的推理,如果說你受了什麽刺激而魔法爆發的話……”他咂了咂嘴,沒說下去。

“三大不可饒恕咒需要的魔力支持非常高,沒有魔杖是不可能被使用的。剛剛經過魔法覺醒的小巫師更不可能做到。”貝尼利舉手道。

“啊,那個時候現場還僅僅有彼得的兩根粗短手指呢,全巫師界還照樣是相信剩下的全是被我炸成了灰燼……”

貝尼利又舉手道:“這不符合常理,我爸說這案子無視了明顯的物證——不管是什麽引起的劇烈爆炸,都不可能完全毀滅目标物的所有軀幹,也不可能唯一留下來的兩處還都是從一個部位呈咬合狀撕扯下來的。”

“謝謝你的肯定。不過現在不是在上課,不用舉手,霍恩比先生……”小天狼星擺手示意了一下:“你在說麻瓜的什麽獨特的理論嗎?”

“是,刑偵用爆炸分析。我爸爸是中央情報局的。”貝尼利樂呵呵地說。

我和丹其異口同聲回頭問他:“你不是說他是警察嗎?”

“有區別嗎?”貝尼利一臉茫然道,渾然沒有搞清楚自己老爸的職業究竟是個什麽性質。

“我為霍恩比先生和夫人感到遺憾。一個CIA加一個傲羅……”丹其以手扶額,“然後結果是得到了你——肯定哪裏搞錯了,我建議你回去做個血親檢驗魔咒或是DNA對比什麽的。”

“說到DNA,”我想起了暑假在法國某個家庭的草坪旁聽到的關于我的那個電視通緝:“被通緝和坐牢這種命運也是會遺傳的嗎?我見過有論文講述基因對祖輩個人選擇的影響繼而延伸出相似的人生軌跡……”

“哦,我想起來了,你說過你去年暑假在法國上了電視,”丹其從書包裏掏出一張紙條,拿出羽毛筆劃掉好幾個選項,“所以我們今年暑假去接芙蓉的時候就不能——順便參觀埃菲爾鐵塔、或者聖米歇爾山、或者安納西,除非你想引起什麽騷動……哦,阿嚏!”

本來好好的丹其又莫名其妙地打了兩個音調非常奇怪的噴嚏,我們狐疑地看向小天狼星,而他趁着我們沉默下來的間隙,若無其事地拍拍手說:“好了,既然可愛的同學們的閑談都結束了,我們還是來談談正經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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