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藏鋒 3
那聲“哦”輕飄飄的,不緊不慢地落下,卻讓站立的那位女子心頭一緊,眉心突突直跳,莫名有種強烈的不安感。
‘不會的,我們都是沒通過的測試的外門子弟,’女子壓下心頭強烈的不安,自我安慰道,‘只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這樣想着,她忽然又有了幾分底氣,向前猛地邁出一步,聲調高了幾分:“你是聾了嗎?!快去!”
張斓倚靠在牆板,她懶洋洋地擡起手,細白的五指間,攢了一片澄澈透明的花瓣。
她用指尖輕輕地摩擦着花瓣一角,慢悠悠道:“真是稀奇,敢這樣使喚我的……你還是頭一個。”
為首女子還想說些什麽,旁邊另一個灰衣女子忽然起身,拉住她衣袂,聲音微微顫抖:“元霜,別說了,快回來。”
元霜皺眉,道:“幹什麽,你怕她了?”
女子搖搖頭,探到她耳旁,悄聲道:“你看她手心的花瓣。”
張斓手中拿着的花瓣着實古怪,并無尋常植物的脈絡紋路,而是金玉般澄澈透明,就像是用靈力凝聚而成的。
沒等元霜轉過頭,張斓出手了。
她指尖一點,花瓣便霎時刺出。冷風襲面而至,擦着元霜的脖頸,狠辣地紮入牆中。
元霜脖頸一陣刺痛,她忍不住伸手去捂,卻發現自己滿手血澤。
不、不可能,明明只是個外門弟子,怎麽可能會——
張斓懶洋洋地擡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正準備開口時,身後木門忽然發出“碰”一聲巨響。
全部人都傻了,包括張斓也慌裏慌張地轉過頭去,愣在原地。
夏知桃扶着門,胸口微微起伏,她看着一個捂着脖子,還有幾個穿着灰衣的女子,厲聲道:“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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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把拽過張斓胳膊,将人拉到自己身後,沖那幾名女子道:“我在外面遠遠聽到了,這樣明目張膽的欺負人,成何體統!”
幾人目瞪口呆,元霜愣了半天,想起自己方才好像是大喊了一聲“你聾了嗎”,怕是恰好被夏知桃給聽見了。
“小師妹不過第一天上山,你們就是如此對待她?”夏知桃越想越氣,聲音也冷了幾分,“真當是令我崖山蒙羞。”
欺負人?那個纖弱小姑娘劃拉出那麽大一條口子,差點把我頭都砍下來,到底是誰欺負誰啊!
元霜有苦說不出,她捂着脖子,眼睜睜看着那小姑娘跟京劇變臉似的,嘤咛一聲,扒着夏知桃衣服躲她身後了。
“師姐,她們并沒有欺負我,”張斓吸吸鼻子,小聲道,“只是讓我倒滿門外的水缸而已……”
倒滿門外的水缸,而已?
夏知桃想起那個門外和張斓差不多高的巨大水缸,憤怒了。
小師妹這麽小一只,讓她填滿那水缸,豈不是一整晚都不用睡覺了?
“豈有此理,”夏知桃直接牽起張斓右手,拉着對方向外走,“我們走,不住這了。”
張斓乖巧地被她牽着,一路走了出去,半晌後,夏知桃才一拍腦袋,想起一件重要事情:
雖然一氣之下把人給帶走了,可今晚張斓該住哪?
小師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注意夏知桃的面色,見對方遲疑地停下身子,她便也跟着停下來,小聲道:“不用麻煩師姐的,我去和那幾個人住吧。”
夏知桃聽了這話,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小師妹目光坦蕩、神情認真,讓夏知桃一時語塞。
她默默嘆了口氣,握着張斓的手緊了緊,目光回到路上:“我崖山之大,還不至于連間能住的房子都沒有。”
她正思索着将張斓暫時安排到什麽地方,身後的小師妹眼睛轉了轉,興奮地湊上來。
她神采奕奕地望着夏知桃,十分期待地眨了眨眼睛:“那、那我能叨擾師姐麽?”
夏知桃一時沒反應過來,遲疑道:“啊?”
。
片刻後——
“謝謝師姐!!”
看着小師妹抱着被褥枕頭,在房間裏興奮打轉的模樣,夏知桃擡手摩擦着眉間,心中無奈地嘆口氣。
自己果然還是太心軟了。
本來根本沒有和師妹同住的意思,但是見對方一臉期待神色,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拒絕的話忽然就卡在喉嚨之中,說不出口。
最後,夏知桃只能認命地,無奈地點頭,算是默認了張斓的請求。
好在小師妹也不算外人,雖然激動的有些過于異常,但行為舉止還是十分有分寸的。
沒等夏知桃開口,她便十分自覺地拿了竹席鋪地上,蹲着身子,晃着頭,高高興興地把被褥和枕頭給仔細鋪好。
這幅認真模樣,夏知桃都沒敢告訴她,木屋雖然看着小,但是隔壁其實——有個房間的來着。
張斓動作幹脆利索,眨眼就鋪好床,從地上站起拍了拍手,默默地向着夏知桃看過來。
夏知桃也不是第一次帶新人師弟師妹了,她思索片刻,道:“我帶你在崖山四處走走吧。”
她在崖山雖然呆的不久,但對各種地方都已經記得差不多了。
反正左右就那麽幾個地方,看看山看看水,頂多再看看懸崖峭壁,就沒地方可去了。
要說有趣的話,那還是得下山去集市逛逛,繁榮熱鬧,人氣足,比這冷冷清清、大部分時間都看不到其他人的崖山好多了。
領着張斓走了一圈後,夏知桃發現這小師妹還挺有趣。
看萬劍閣的時候打哈欠到快要睡着,沒人去的藏書樓反而來了興趣,不過礙于還沒入門的緣故,也就只能看看了。
夏知桃看天色漸晚,墨色灼了大半藍空,便領着張斓往回走。
說來也巧,兩人回來時換了條路,剛好走到了個夏知桃沒怎麽來過的地方。
那是一面深邃的湖水,咋一看普普通通、沒有什麽問題,但夏知桃随意多瞧了兩眼,卻沒來由地突升一股寒意。
仔細望去,四周地面枯竭幹涸,沒有植物生長的跡象,就連那廣闊湖面,似乎也是毫無波瀾、死氣沉沉。
“這是水鏡湖,平常都沒什麽人來,但偶爾會有弟子會來練練術法之類的。”一天下來導游當慣了,夏知桃順口就介紹起“景點”來。
不過,身旁的張斓少見地蹙了眉,望着那湖水,極小聲說了句:“……弱水?”
夏知桃愣了愣,轉過頭來,遲疑道:“什麽?”
“有天河之水,鴻毛不浮,飛鳥墜羽,噬萬人性命。”
張斓一邊解釋着,一邊蹲下身子,用指尖撩撥了下水面:“而且弱水還能汲取靈力,并為之所用。你看看這下面。”
夏知桃跟着蹲下身子來,只見那無色湖面之下,竟然還暗藏玄機。
厚重水體之下,似乎貯藏着白日陽光般,波光粼粼、透徹明朗,映着一幅繁茂景象——
視線所及之處,竟然藏匿着一片遼闊空間。其中藤蔓攀壁、岩石遍布,甚至能望見砂礫緩慢滾動。
“下面是空的?”夏知桃難以置信,忍不住伸手,想和張斓一樣碰碰那水面。
水浮在空氣之上,也未免太反常理,某位德高望重的英國老爺爺怕是要掀起棺材板,氣得說不出話。
“——別碰。”
夏知桃的手被截停在半空之中,張斓輕輕握着她的手腕,神色難得地嚴肅了許多:“咳,這個嘛……師祖道,弱水會吞噬靈氣,不可輕易觸碰。”
夏知桃詫異地看着小師妹,一邊腹诽着“你剛才不是碰了嗎”,一邊默默收回手。
小師妹鄭重點點頭,一副嚴肅模樣,小臉鼓得圓圓,跟個小湯包似的有點可愛。
夏知桃伸手揉了把對方頭發,道:“好啦,走吧。”
張斓“唔”了聲,趁夏知桃沒注意,又回頭望了幾眼湖面,接着小步跑着,跟了上來。
。
不知怎麽回事,夏知桃這晚睡得格外踏實,平日裏總是會湧入腦中的錯亂夢境忽然停了,讓她安安穩穩地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醒來時,恰好天光熹微,夏知桃揉揉眼睛,一眼便望見鋪在旁邊的竹席。
小師妹似乎還沒醒,呼吸平穩,長睫低垂,小小的一只縮起來,像是個糯米團子。
夏知桃喊了幾聲沒反應,剛想趁着對方睡着不備,揉揉那個看起來就很軟的面頰。
誰料手剛剛伸過去,張斓呼吸一滞,眼睛驀然睜開,接着猛地翻身坐起,把夏知桃吓了一大跳。
張斓望着她,傻了足足十幾秒,才呆呆道:“……師姐晨安。”
“嗯,收拾下起來了,”夏知桃故作老成地站起,輕咳了聲,道,“我帶你去白玉壇測靈力。”
張斓點點頭,兩人收拾好後,即刻動身。
走到一半,張斓忽然偷偷摸摸地湊過來,附在夏知桃耳旁,悄悄問道:“師姐師姐,你靈力幾階呀?”
“我?”夏知桃稍有些意外,但還是回答道,“築基三階。”
張斓十分認真地“嗯”了聲,然後便乖乖地退回到夏知桃身後。
等兩人到達白玉壇之後,師祖也剛到。他領着張斓走到高臺之上,拍拍中心的浩然石柱,道:“将手放上面,我看看你修為。”
張斓道:“好。”
說罷,她便将手輕輕搭在石柱上。乍然間,石柱驀然亮起,流光四溢,師祖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夏知桃(推眼鏡):我知道了,水鏡湖是罕見的氣液共存态。
張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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