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藏鋒 5

“嗯，來看你的。”夏知桃點點頭，她望了眼張斓腰間打着的死結繩索，不禁有些疑惑，“你準備怎麽通過試煉？”

“喔，這個啊。”張斓低頭看了眼，不慌不忙地拽了拽繩索，道，“跳下去，再順着繩子上來呗。”

白衣師尊和胡子師祖也注意到了她們，兩人一并走過來。秦之蹙着眉，道：“這個新人叫什麽名字來着……總而言之，她情況有些奇怪。”

“初來便是築基，資質尚可，”秦之嘆了口氣，道，“只可惜無法運作靈力。”

張斓理都沒理那什麽秦之師尊，偷偷摸摸地拉起夏知桃衣角，悄悄地往她那邊挪過去。

“不會吧，為什麽無法運轉靈力？”胡子師祖很是詫異，他回避衆多弟子們，用識海向秦之傳音，“難不成張斓是爐鼎體質？”

秦之：“……”

鼎你個大頭鬼。

她十分堅決地搖頭：“不是，真要是那體質，我不可能看不出來。”

“這個新人還算聰慧，平日行書課業都是拔尖，”秦之道，“就是靈力實在走不通。”

夏知桃有些忍不住，小心開口道：“如果要是一直都沒辦法使用靈力的話……”

胡子師祖有些遲疑，秦之倒是毫不留情地回答：“要麽滾出山，要麽去外門。”

夏知桃愣了愣，下意識地望向張斓，結果小師妹蹭着自己肩膀，聲音滿不在乎：“只要我通過試煉，不也就能和桃——咳，不也就能和師姐一樣成為內門弟子麽。”

秦之看着這新弟子的閑散模樣，心中不滿，指着懸崖呵斥道：“說的好聽，你若沒有在一半人之前趕回來，明天就卷鋪蓋出山去吧！”

張斓明顯被師尊的呵斥吓了一跳，她忍不住向後縮了縮，轉頭望向夏知桃，大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可憐兮兮的。

看我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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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妹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自己不說話，讓夏知桃頓時有些心理壓力。

她任由張斓委屈巴巴地挂在自己肩膀處，遲疑了好半晌不知道怎麽辦，最後只能試探地道了句：“那…師妹加油？”

張斓等的就是這句話，小臉頓時烏雲轉晴，重重地點了頭，認真道：“我會的！！”

她站直身子，拉着繩索便向懸崖走去，而夏知桃已經大致猜到了小師妹的法子，但心中還是有些不太放心：“這樣太危險了。”

“磨磨蹭蹭地幹什麽，”秦之無奈道，“要去快去。”

張斓點點頭，轉頭沖夏知桃莞爾一笑，道：“等我一下。”

夏知桃張了張口，到嘴邊的話卻沒說出口，就看着張斓握着繩索，站在懸崖邊上。

她小小的一個人，站在萬丈深淵邊上，周身寒風淩冽，卷得衣角零亂不一。

夏知桃攢緊了衣角，她不自覺地向外踏出一步，忽然想要去拉住對方，但已經遲了。

張斓松開了手中繩索，向前一步，足下沒了支撐，整個人便驀然踏空，墜入深淵，身子在望不到頭的黑暗之中逐漸模糊，直至完全消失。

随着拉扯，團在一處的繩索迅速減少，到最後，繩索盡頭“啪”一聲，猛地拴緊了那塊凸起的石頭。

那繩索繃得極緊，似乎馬上要斷裂一般，夏知桃連忙沖上前去，小心翼翼地用靈力護着那懸着條性命的繩索。

“這家夥還挺聰明，這樣做居然比不少人要快上一些。”相對于夏知桃的緊張，秦之就顯得淡然多了。

她望了眼下面那些在用靈力小心翼翼造着“階梯”的弟子們，指背碰了碰那繩索，淡定道：“那小姑娘應該已經到底了，現在就看她怎麽上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秦之所贊譽的那批拔尖弟子們已經一個個回來了。他們禦劍而上，在秦之身前恭恭敬敬地停下，将山底師祖分發的木牌雙手呈上。

秦之檢查了木牌真僞，望着幾人滿意道：“不錯。”

“多謝師祖！”幾人鞠躬道謝，接着便站到了一旁。雖然他們都規規矩矩地站着不敢說話，但還是難掩興奮神色。

最先上來的有兩人，一男一女，禦劍之術皆是爐火純青，竟然難分先後。

“望澤，望煙，”秦之笑着道，“知道你們喜歡較勁，但這次我可分不出勝負。”

聽着名字，第一名竟然還是兩位兄妹？

夏知桃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們，只見哥哥望澤無奈地笑了笑，倒是妹妹望煙嘟着嘴，憤憤地瞪了身旁哥哥一眼，小聲嘟囔了句什麽。

第三位是名叫穆思的女子，她沒有望家兄妹倆的張揚，而是收斂着氣息，安靜地站在一旁。

随着幾人打頭，上來的人越來越多，眼看下山的弟子已經回來了許多，數目上已經逐漸接近秦之所設下的一半。

夏知桃緊緊地盯着懸崖邊上，心提到了嗓子眼，身旁秦之還在慢悠悠地點着數，落在耳畔的聲音讓她又多了幾分緊迫：“47，48，一百名弟子去除一半，還有最後兩個名額。”

這麽快？小師妹到哪了，她萬一沒有拿到最後名額的話，自己該怎麽辦？

明明小師妹無論通過試煉與否，與夏知桃都無利益沖突，而且她若是真的失敗了的話，夏知桃甚至還省了日後為她操心其他試煉的心。

但不知道怎麽的，夏知桃忽然就慌了神。她思緒雜亂，輕輕咬着下唇，呼吸急促。

就在這時，有一個弟子上來了。

她氣喘籲籲，身中的靈力已然快要枯竭，正攢着一根以靈力凝成的紮勾，艱難地爬了上來。

“第49名，恭喜。”

秦之不緊不慢地宣布着，那聲音平淡一如，落在夏知桃耳旁卻宛如驚雷炸響：“還剩最後一個名額。”

第49名弟子長籲一口氣，也顧不得衣衫淩亂、汗液滴落，徑直在地上坐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小師妹怕是有點懸了。

心中焦慮，夏知桃顧不得其他人詫異的目光，快步走到大胡子師祖身旁，小心開口道：“師祖，就剩最後一個名額了，張斓她……”

大胡子師祖無奈地搖搖頭，輕聲對夏知桃道：“雖然張斓是我領着入門的，但她若是通不過秦師尊的試煉，我也無計可施。”

“可是、可是，”夏知桃焦急不已，據理力争道，“小師妹入門晚，比別的弟子少了大半修煉時間，這難道不是對她不公平嗎——”

“知桃。”胡子師祖打斷她。

“我別無他法。盡管狀況确實對張斓不利，但若是我讓秦之破格收了她，豈不是對其他五十落選之人，對真正第五十名上來的弟子不公？”

他長長嘆了口氣，拍了拍夏知桃肩膀，聲音低沉：“崖山雖為天下第一仙門，卻從不收無用之輩。而這世間萬事，又何嘗不是如此？”

夏知桃自知失言，她低下頭，道：“抱歉。”

因為背對着山崖，夏知桃望不見身後情景。

她隐隐聽到秦之快步走上前，一向平淡的聲音忽然有些了驚訝的起伏：“……第五十名，恭喜。”

“這麽巧，”第五十名弟子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土，聲音清澈透亮，帶着十足的中氣，“幸虧我動作快。”

那聲音再熟悉不過，夏知桃又驚又喜地回過頭，便見張斓好端端地站在山崖不遠。

不似其他弟子們疲累不堪，她神色如常，呼吸平穩，氣色好得不行。

“哼，”秦之淡笑了聲，将令牌遞還給她，“不過運氣好。”

張斓不可置否地聳聳肩，道：“師尊您答應過的，只要通過了試煉，您就沒法趕我走吧？”

秦之微微颔首，道：“自然。”

繩子本來就是擺設，張斓之前胡亂系了個死結，結果現在怎麽也打不開，她正琢磨着，誰料肩膀一重，猛地被人撲了個滿懷。

張斓整個人傻了，繩索也顧不得解開，愣愣地說道：“師、師姐？”

夏知桃将她整個人抱在懷中，圈着張斓細白脖頸，聲音又急又惱，但更多的還是歡喜：“真是……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張斓任由對方摟着自己，小臉透白，神色平淡，但那瑩玉似的耳廓早已通紅一片，像是被火焰灼燒着一般，絲絲發着熱。

“我這不是及時到了麽。”張斓小聲道，吸吸鼻子。

夏知桃嘆口氣，松開張斓肩膀，站在她對面站定，身姿筆挺，倒真有幾分長輩風範。

她語重心長道：“你這時間也卡得太緊，我等了半天還以為你趕不上。你也知道後果，萬一被排至外門，再想進門便是難上加難了。”

小師妹眨巴着眼睛，也不吭聲，就那樣乖巧地聽她說話。

她到底聽進去了嗎？十幾歲的小孩子，難免心中自有想法。

夏知桃思索片刻，又叮囑了一句：“下次聽師尊吩咐，與其他弟子一同出發，時間充裕些，不至于太過匆忙。”

張斓認認真真：“嗯。”

然後，她稍稍擡起一點頭，細密纖長的睫毛眨了眨，眼睛亮晶晶的：“師姐，你這是在……關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