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絨火 2

另一邊，夏知桃瞧了一眼面前的人，再看看周圍的熟悉景色，無語道：“怎麽回事？”

說好的“直面夢魇心魔”呢？怎麽她走進洞窟後，就真的只是走進洞窟啊！

怎麽看都是個普通洞窟而已，雖然光線黑了點，只能依稀看到些裏面景象。

她面前站了一團白色光暈，用着某寶客服的腔調，親切道：“這位弟子你好，因為你體質特殊，陣法失效了呢。”

難道因為我是穿越之人，所以這陣法對我不起作用？

夏知桃：“……我能給個差評嗎？”

“不好意思，”光暈聲音和藹可親，“此乃意識留影，只能回應特定詢問哦。”

好吧好吧，夏知桃嘆口氣，抱着手臂，瞥了眼腳下，道：“這是什麽？”

不遠處擺了幾塊石頭，幾塊木頭，還有一些奇怪的符咒，一齊圍成了數個奇怪圓圈，看着像是個布下的陣法。

怎麽看都是這“南柯謠”石窟之中的設置，真的沒問題嗎，幻境陣法都露出來了！

“你應當已經看到了，不用懷疑，那邊的便是整個陣法。”光暈默默解釋道，聲音居然有那麽一絲絲害羞。

“我當年卷宗沒好好讀，瞎擺居然不小心弄出了個千古殺陣，管你金丹還是元嬰照殺不誤，你千萬小心點，別踢到那塊紫色小石頭。”

槽點太多了我該如何是好！！

夏知桃身子一抖，默默向後連退三步，離那個陣法遠遠的，生怕自己不小心打了個噴嚏，導致發生什麽“幻境殺人事件”之類的慘案……

萌萌噠的小師妹可還在裏面呢！

那光暈似乎自帶GPS導航，夏知桃向後退，光暈便晃晃悠悠地飄過來，盡忠盡職：“這位弟子，你還有什麽疑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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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知桃和光暈商量：“我能出去嗎？”

誰料對方晃了晃，親切道：“不行哦，來都來了，出去多可惜啊，我來給你找點好玩的東西看吧。”

夏知桃：“……”

對不起，我是真的不感興趣。

顯然夏知桃根本沒有選擇餘地，眼前白光乍現，她下意識擡手去擋。

再睜開眼睛時，視線豁然開朗。

夏知桃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龐大的圖書館之中，四周書頁四散，空中懸浮着無數本翻開的書冊，正緩慢翻動着，發出陣陣“唦唦”輕響。

“這是你的識海，可以看到所有的過往記憶，”光暈得意道，“怎麽樣，好玩吧？”

看自己記憶有什麽好玩的，甚至有點恐怖好嗎。

夏知桃懶得吐槽，反正既來之則安之，她索性在自己的記憶之境開始閑逛起來。

這圖書館還是個現代風，線條幹淨淩冽，圖形輪廓分明，是自己喜歡的風格。

她随手抽下一本書來，翻了幾頁，看到小小只的自己正在和弟弟吵架，吵得可兇了；又翻了幾頁，便是自己在和弟弟商量工作事項，兩個人都成年了，但關系還是很好。

有些事她記得，有些則比較模糊，夏知桃不禁感到有些懷念，想繼續翻翻。

詭異的是，從某一個時間段開始，書冊上的圖像文字忽然雜亂一片，像是被水徹底打濕，什麽也看不清楚。

接連翻了好幾本書都是如此，而且缺失的片段都在同一個時間段，夏知桃不禁有些生疑。

在自己穿越前年的某一天，記憶忽然開始模糊，一直自己穿越後的第十四年，拜入崖山後，才複而清晰起來。

這段時間像是硬生生地被人剪了出去，或者說是鎖住了，無論夏知桃怎麽努力，都想不起來那段時間中發生的任何事情。

“這就是秦師尊說的‘鎖’麽？”夏知桃合上書，向着光暈問道。

自然，那光暈聽不懂她問題，慢悠悠地解釋道：“我的真身早已煙消雲散，此為意識留影，無法回答你的疑問。”

夏知桃嘆了口氣，她合上書，将書冊放回了原本位置。

“不看了，帶我出去吧。”夏知桃輕聲道。

光暈便湧動起來，四周景象開始模糊，如潮水便褪去顏色，而她聽到的最後聲響，便是那光暈似嘆息般的一句：

“……如你所願。”

。

再睜開眼時，夏知桃發現自己便回到了“南柯謠”之中。

她穩了穩心神，從石窟中走出，便發現眼前空空蕩蕩的一片，弟子們全都不見了。

而秦之和胡秭兩個人就站在不遠處，一臉震驚地看着她。

夏知桃十分淡定地鞠了個躬，道：“胡師祖，秦師尊。”

秦之驚得話都說不清楚，結結巴巴道：“你、你這，怎麽可能……你這徒弟怎麽回事？！”

胡子師祖無辜道：“你問我，我問誰去！你這破陣法怎麽回事？”

秦之吼道：“胡、秭！你休要污蔑我師尊陣法——”

夏知桃一看兩位峰主的模樣，暗道不好，自己怕是出來的太早，吓到了他們兩個人。

果然，秦之逐漸冷靜下來，她深深吸了口氣，詢問道：“這個，夏知桃對吧？你怎麽出來的這麽早？”

夏知桃趕緊實話實說：“弟子進入石窟後，一位仙師的留影出現，說陣法不起作用。”

“原來如此。”秦之聽到解釋後，松了口氣，“确實出現過此等現象，比如斬斷七情六欲的佛門弟子，靈根契合的仙靈等等……”

夏知桃附和着笑了笑，道：“那我這算是通過了？”

“陣法無效，你自然是通過了。”胡子師祖摸了摸下巴，頗有些惋惜，“只不過可惜了一次直面心魔的機會。”

夏知桃不用試煉自然樂得輕松，但還是順着師祖的話，道：“确實是可惜了。”

她頓了頓，開口詢問道：“衆弟子都進入幻境了？”

秦之不冷不淡地“哼”了聲，道：“那小師妹還對你挺上心，第一個跑進去了，我倒是想看看她能幾時出來！”

秦之雖然能掌握弟子狀态與幻境深度，但她本身是無法觀測其中景象的。也就是說，每位弟子的心魔，便只有他們自己知曉了。

夏知桃轉頭望向清冷的“南柯謠”石窟，不由得有點出神，也不知道小師妹在裏面究竟看到了什麽。

。

“……別找了，你找不到的。”

張斓站着茫茫大雪之中，她伸出手，想要去拉身前那人，可五指卻穿過了對方衣袖，什麽也沒碰到。

張斓怔怔地看着手心，忽然像是釋然了般，自言自語道：“都只不過是幻境罷了，沒什麽好怕的。”

漫天大雪紛揚而落，似乎有寒氣竄入指尖，在身體中肆意蔓延。

張斓深吸一口氣，也不管會不會撞到東西，閉着眼睛向前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雪似乎停了，有一片柔軟的風掠過面頰，帶來絲絲縷縷的癢。她驀然睜開眼睛，鼻尖恰好接住一瓣淺色花瓣。

方才的景象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伫立于峰頂的輝煌大殿，而自己正站在大殿前的石道上。

眼前景象再熟悉不過，她認得這裏。

——岐陵山，魔教主殿。

張斓穩了穩心神，她順着石道向前快步走去，來到大殿之前，伸手輕輕一推，厚重黑石便應聲而開。

大殿之中燈火昏暗，黑霧似有了實體一般，沉沉地壓着氣息。

張斓擡頭望去，便見有人一身黑袍，正翹腿坐在高位之上，墨發散了滿肩，聲音漫不經心：“你明明心中清楚，事實當是如何，便是如何。”

面對着魔教教主，張斓倒也不怕，淡淡道：“你到底要在這破山裏待多久？”

“她已經死了，又何必自欺欺人。”張狂道，“不過是無用功罷了。”

“……不。”

張斓面色猛然陰沉，手中死死攢着一片花瓣：“她沒死，她還好好的活着。”

張狂冷笑一聲，譏諷道：“天真，那日你看得可清楚？整個地方被燒的幹幹淨淨，無人幸免，她又怎麽活的下來？”

“——閉嘴！”

張斓厲聲吼道，身子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不過是個區區幻象罷了，有什麽資格這樣說！”

所有的人，所有的景象，甚至是對話、聲音，都不過是那白鶴一族設下的幻境而已！

張斓閉了閉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氣，道：“我要走了，我要去找她。”

她的聲音很輕，與其是說與面前那人，倒更像是說給自己的。

“我沒辦法死心，哪怕她什麽都不記得，我都想試試。”

張斓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一身黑袍，怔怔站在高臺之上。

面前大殿空無一人，窗外種滿了花樹，風一過，便會簇簇地響，落了滿目清冷。

一直以來，都只有一個人罷了。

她低垂着頭，喃喃道：“如果她厭煩了，覺得我吵鬧，覺得我礙事……我就離開，回這裏來。”

。

弟子們陸續走出，秦之也帶了幾個被徹底困住的弟子出來，可就是不見小師妹身影。

夏知桃等得都快發黴了，她打了個哈欠，終于看到張斓出現在石窟口，眼前一亮。

張斓抿着嘴，慢吞吞地向前磨蹭，剛走了幾步，忽然被人給擋住了。

她驀然擡起頭，便見夏知桃站在面前，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夏知桃眉眼微彎，擡頭揉了揉自己頭發，聲音溫柔：“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