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歸咎 1
她忽然發現,屋內并非自己一人,一名黑衣女子拉了個椅子,正背對着自己,坐在床頭位置。
夏知桃悄悄地推開一點被褥,擡起些頭,望見了個略有些瘦削的側臉。
那人眉目極幹淨,輪廓分明,盡管滿是倦色,卻難掩驚豔,似個白玉悉心雕琢而出的美人。
她抿着唇,一身黑衣,領口淩亂,雙手緊攏着,正茫然望着窗外。
就算在水鏡湖下時視線模糊,但只憑如出一轍的感覺,夏知桃便差不多可以确定——
她是昨天救自己的那人。
似是聽到了些被褥的“窸窣”聲響,黑衣女子驀然回神,慌忙轉身,輕聲道:“醒了麽?”
那聲音如玉佩琅珰,清清冷冷氤了滿耳。
夏知桃下意識地閉緊眼睛,稍稍屏住呼吸,裝作一副沉睡模樣。也不知對方是真沒發現還是假裝,總之逃過一劫。
對方輕聲嘆口氣,聲音很低:“傷的太重了。”
一點淺淡的花香缭上鼻尖,夏知桃感到對方靠近了些,一陣緊張,結果對方只是搭上自己額頭,探了探溫度。
她微微俯下身子,墨色長發自肩頭垂落,發梢掠過夏知桃面頰,留下一絲清寒水汽。
微有些沁冷的指尖覆了上來,貼着額頭片刻,很快便離開了。
“還是有些燙,”那人嘆氣,聲音微有疲倦,“怎麽辦才好……”
夏知桃現在再假裝醒來已經晚了,她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偷偷地聽着對方的自言自語。
居然還有點刺激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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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話不多,小木屋被很快便恢複了之前的靜谧氣氛,只剩下輕細的呼吸聲。
夏知桃剛才就看到了個側臉,然後便慌忙閉上了眼睛,但她一琢磨,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對方一身黑衣,不太像是崖山師尊,而自己分明從來沒和那人見過面,卻沒來由地覺得對方面熟。
房間中太過安靜,夏知桃躺了半天,心中癢癢,有些按捺不住。
她偷偷摸摸地擡起一點頭,小心地向外看去。
黑衣女子還沒走,依舊坐在自己身旁。眉目如琢,烏發垂落,遮着脖頸,恰好露出一絲細白顏色。
對方似乎在想事情,沒有注意到自己,夏知桃便大着膽子偷瞄了好幾眼,望着賞心悅目,感覺自己賺到了。
傷口還沒好完全,腹部隐隐作痛,她剛醒過來一會,又開始犯困。
夏知桃迷迷糊糊地閉了會眼睛,再睜開時,便被屋內景象給吓了一大跳——
“夏師妹/師姐/前輩!!你醒了!”
五六個不同聲音同時響起,夏知桃望着滿滿當當站了一屋子的人,傻了:“啊?”
怎麽回事,當我這是菜市場呢?小小一個屋子,站三四人都嫌擠,你們還一窩蜂塞進來了六個人?
。
一堆人七嘴八舌,夏知桃聽了半天沒聽明白,她瞥見個熟悉面孔,連忙一把拽住衣袖求救:“陸師姐,發生什麽了?”
陸果讓其他人先安靜,和夏知桃說起來龍去脈:“一開始我到處找不到你,靈鳥也原地打轉,便去尋了秦之仙尊幫忙。”
自己被推落弱水之中,切斷了與崖山靈鳥的鏈接,自然沒法找到。
夏知桃“嗯”了聲,道:“那之後呢?”
“誰知秦師尊也找不到,我們都急瘋了,”陸果道,“幸好元霜師妹望見了水鏡湖旁的打鬥痕跡,千辛萬苦将你從拉了上來。”
就是元霜救了我麽。
夏知桃心中一陣感激,心想自己昨天落入那種危險境地都能活下來,都多虧了“元霜”及時趕到。
一名灰色衣服的女子被陸果拉出,她微微低着頭,不好意思道:“我也是恰好路過,因為破不開弱水,便只能用仙繩将夏師姐拉上岸。”
那女子面容清秀,衣着樸實,還帶着外門弟子的木牌。但夏知桃打量了兩眼,心中陡然生疑。
不對,不是她。
救自己的分明是位黑衣女子,還在自己身旁守了許久,怎麽忽然就變成了她見都沒見過的“元霜”?
夏知桃雖然心中這樣想着,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
她輕輕握住元霜的手,鄭重其事道:“多謝這位弟子出手相救,日後我定當鼎力相報。”
“夏師姐不必如此,”元霜低着頭,她手心稍有些濕潤,“本就是應該的。”
“都說一飯之德必償,睚眦之怨必報,”夏知桃淺淺笑了下,“而元師妹的救命之恩,更是讓我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①
元霜聽了這話,稍稍擡起些頭來,握住夏知桃的手緊了緊:“我還是外門弟子,若、若是夏師姐願意……”
平白無故搶了人家功勞不說,還厚着臉皮想要我在師祖面前為你說好話,讓你入門?
這麽好的話,你就繼續想吧。
夏知桃微笑着收回手,柔聲道:“那是自然,我擇日便會與師祖去說。”
不過這個“擇日”擇的到底是什麽日子,可就只有夏知桃自己知道了。
她又與其他關心自己的弟子們聊了幾句,大致說下自己情況安好無恙,靈力流轉正常,讓他們放心。
夏知桃望着一衆關切神色,總覺得少了什麽:平常自己離開一會都委屈巴巴,整天想跑自己房間住,最愛黏着自己的小師妹怎麽不在?
她這樣想着,順便問出了口:“張斓呢,沒見到她?”
誰料話一出口,衆弟子反應十分激烈,陸果一拍桌子,罵道:“你還關心那個小畜生!被押到主殿審問去了,現在估計已經被廢了根骨,趕下山了吧!”
“注意言辭!”夏知桃被那稱呼結結實實氣了一把,聲音都高了幾分,“怎麽可以這樣稱呼師妹!”
夏知桃平時都是一副溫婉模樣,輕聲細語的怎麽也不會生氣,冷不丁一發怒,氣勢猛地壓下來,把陸果給喊愣住了。
“你說的審問是什麽意思?”夏知桃一想對方剛才說的話,心中忽然有種不祥預感,“趕下山又是怎麽了?”
陸果被她剛才一吼,聲音弱了幾分,諾諾道:“元、元霜師妹在水鏡湖旁找到了一塊映音石……”
元霜點點頭,道:“師姐,你莫要被她乖順的模樣騙了,映音石能記錄一段時間的音響圖像,恰好刻下了張斓傷你的全過程。”
那個陰陽怪氣的人根本就不是小師妹好不好,夏知桃快被氣到吐血,她揉着額頭,直接一掀被子,翻身下了床。
衆弟子看她傷勢未愈就這麽大動作,全都吓得不行,一通圍上來想扶她,讓夏知桃給擋了回去。
她一把拽過陸果袖子,直直望向對方:“張斓在哪個主殿?帶我過去。”
“夏師妹,你快躺下歇息,傷口還沒愈合呢!”陸果焦急道,“你放心好了,對于蓄意傷害同門的弟子,崖山絕不輕饒!”
“我很好,完全沒事了,”夏知桃心中嘆氣,“具體情況到主殿再說,先把我帶過去。”
。
陸果苦口婆心勸了半天,夏知桃還是絲毫沒有退步之意,她也只好點頭答應了。
夏知桃一轉頭,便見自己的霁焰劍正擺在書桌上,擺的端端正正,被人仔細擦拭過了,沒有沾染上血澤與塵土。
她一把拿過劍,铮然出鞘,穩穩當當地踏上去,道:“走!”
“夏師妹,你小心點。”陸果看她動作行雲流水,被吓了一大跳,“你傷剛好,別貿然運轉靈力。”
夏知桃“嗯”了聲,道:“多謝師姐關心,但情況緊迫,還請帶我過去。”
陸果嘆口氣,也一并踏上劍,領着夏知桃向外飛。
風聲凜冽,卷得衣袂翩飛不已,兩人一前一後動作極快,不多時便已然到達了驚堂峰之上。
驚堂峰在崖山十三環銜峰中位列第三,修煉之餘主司法之事,講究一秉至公,推誠至信。
峰主名叫臯則,是個不拘言笑的老人,實力深不可測,平時極少出現。他若不在,便由首席大弟子懷睿識來主持大局。
大殿裏面有許多人,胡秭師祖站在一旁,而小師妹被人團團圍在中間。
張斓長發松垮,衣衫淩亂,模樣有點狼狽,脊背卻挺得筆直,怒視着前方。
“證據确鑿,你還有什麽可以狡辯的?”懷睿識呵斥道,“蓄意傷害同門弟子,行同狗彘,令我崖山蒙羞!”
“一派胡言,都說了不是我,”張斓冷笑,一把打開了企圖綁住自己的弟子,厲聲道,“我永遠不會害師姐!”
那弟子被她狠狠一拍,接連向後退了好幾步。懷睿識面色沉了幾分,吩咐道:“制住她!”
幾名弟子聽聞便要圍上來,胡子師祖則神色複雜,似乎在斟酌要不要出手。
就在這時,夏知桃出現在大門前,她看裏面一副劍拔弩張之勢,連忙大聲喊道:“且慢!”
衆人神色不一,但或多或少都有些詫異,齊刷刷望向門口。
方才還氣勢淩然的張斓一下子呆住了,愣愣地看着夏知桃。
夏知桃本來都做好心理準備了,但一看到小師妹,忽然沒來由的心悸,不自覺向後退了兩步。
昨日之事太過銘心刻骨,一閉眼,便仿佛能望見那破開血肉的鋒寒刀尖,還有“張斓”笑着的臉——只是一瞬間,也讓她身子發冷,顫悚不已。
小師妹自然看到了她向後退的動作,眼眶都紅了,聲音顫着,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此話一出,全程嘩然,指責聲四起,而張斓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邊,低垂着頭,沒有說話了。
夏知桃穩了穩心神,輕輕“咳”了聲:“身為當事人,我有權利說幾句話吧?”
她一出聲,衆人便安靜了下來,紛紛望向她。
衆目睽睽之下,夏知桃走到張斓面前,而小師妹眼角泛紅,正一抽一抽地吸着氣,低頭不敢看她。
忽然,夏知桃伸出手,緊緊牽住了張斓,轉身面向衆人,平靜道:
“我相信她。”
作者有話要說: 【引用】
①:“一飯之德必償,睚眦之怨必報。”——出自《史記·範睢蔡澤列傳》
【作者有話說】
糾結了很久要不要說,其實最近消極的信息,各種負能量的事情接踵而至,我本人也是,看多了容易心情憤懑,焦慮不安,影響個人情緒以及正常生活。
所以在這裏,暫且撇開争議與情形不談,只希望大家能夠諸事順遂、平安喜樂、疾病遠離。
怎麽整這麽嚴肅呢,這不是我的畫風啊!!大家要戴口罩,勤洗手,和女朋友甜甜蜜蜜,沒有女朋友也一樣開開心心!!順便能收藏一下留個評論什麽的就更好了!!!(猛虎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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