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澄澈 1【入V萬字】 (1)
那人立于寒風之中, 神色淡漠, 微抿着唇, 望着黑蟒的眼神頗為不悅,一副要把它做成椒鹽烤蛇的模樣。
……黑衣, 黑發, 獸牙項鏈。
夏知桃怎麽看,都覺得與那位在水鏡湖中救了自己, 還守了許久的女子有幾分相似之處。她睜大眼睛, 心中欣喜。
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 得來全不費工夫,自己一直惦記着的救命恩人,居然就在眼前。
但夏知桃剛開心了沒兩秒, 轉念一想,不對勁啊。陸果師姐說了, 能正好全部對應這幾個特征的,怎麽想只有一個人——
魔教教主, 張狂?!
夏知桃一時傻住了, 腦子有點亂, 身旁的錦漓趴在地上, 望着面前景象,居然還有點興奮:“哇塞,我有生之年居然可以看到教主真人?!值了!!”
小紅魚一如既往地飄在她身後,晃着火焰般的魚鳍,“咕嚕”吐着泡泡。
錦漓揉了揉小紅魚的頭, 感慨道,“要咱倆能活下來,之後請你吃炸雞。”
望煙來崖山時日不多,一時間還沒認出來人,只當是援手來了。方才的絕望情緒一掃而空,她拎着長劍沖了過去,沖對方興奮喊道:“我來幫你!”
黑衣女子冷淡道:“讓開。”
她徑直掠過望煙,看都沒看對方一眼,烏發順着肩頭垂落,撫過黑袍邊緣銀絲绲制的垂鱗紋路。
望煙還想追上去幫忙,被自己哥哥望澤猛地拉住胳膊,硬生生拽了回來。
他輕聲耳語了句什麽,望煙便怔在了原地,連手中的長劍都沒拿穩,“哐當”落在地上。
她顫聲道:“張、張狂?”
張狂默不作聲,倒也算是承認了自己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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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巨蟒不住地嘶吼着,龇着一口森森白牙,一張一合,咔咔直咬,依靠身軀的擺動,竟然生生繃斷了幾根藤蔓。
衆人心中一陣緊張,暗道不好。
張狂的光藤雖然看起來很多,但實際上很是纖細,怕不是輕輕松松就被黑蟒掙脫了。
而這黑蟒剛才追着她們足足咬了半條街,精神很是锲而不舍,萬一魔教教主沒打過,自己跑了,她們一小隊怕是要徹底完蛋。
張狂風輕雲淡,慢悠悠道:“不過是五階妖獸,也敢如此嚣張。”
她踏着四溢霧氣,每往前走一步,便有更多光藤拔地而起,兇狠撲上,将黑蟒結結實實地囚困在原地。
那黑蟒被無數藤蔓束縛着,掙紮更加劇烈,對着張狂裂開血盆大口,嘶吼聲震耳欲聾。
“……不自量力。”
張狂伸手一劃,自指尖放出一道靈刃。
龐大靈刃呼嘯而去,連帶着周圍樹木也一并斬斷、碾碎,“轟”一聲巨響,猛地劈在了黑蟒身上。
不過一擊,那厚重鱗片便被靈力擊得粉碎,噼裏啪啦地砸落地面,
而黑蟒身上被砍出一道縱深豁口,猙獰無比、深可見骨,威力可見一斑。
一旁圍觀的衆人:“!!!”
之前她們四人拼了老命。各種招式齊齊扔出去,感情都是給那黑蟒撓癢癢,連鱗片都沒穿透,全打空氣上了。
看看人家這光,這風,這力道,這暴擊度——什麽叫大佬,這就叫大佬!
衆人都呆了,錦漓最先反應過來,她蹭的站起,使勁揮了揮手臂:“教主加油,我相信你!!”
衆人:“???”
你可是崖山的仙靈啊,對着頭號公敵魔教教主喊啥加油呢,叛變的這麽快的嗎?!
夏知桃不知道是不是被錦漓“傳染”了,神鬼差使般,也跟着喊了句:“加油!”
張狂顯然聽到了兩人一前一後的“加油”聲,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沒站穩。
教主就是教主,很快便穩住身形,她凝神望着那巨蟒,指尖攢着一片澄澈花瓣來。
黑蟒因劇烈疼痛而嘶吼着,周身妖氣四溢,“咔嚓”幾聲,竟然瞬間便将所有藤蔓盡數掙斷。
巨大身軀得到解放,那黑蟒紅瞳怒睜,身子幾乎蓋住了整塊天際,喉中嘶吼着,向着衆人直直沖了過來!
別人還沒動作呢,錦漓哀嚎一聲,道:“完了,要死了!”
張狂:“…………”
黑霧卷動翻湧,浪潮般湧至身旁,而随着墨黑漸漸淡去,其中褪落而出的,竟是無數層疊的澄澈花瓣。
張狂伸出手,虛虛一握,湧動花瓣便自發地聚攏在她的手心,凝成一把鋒然長劍。
……三個呼吸。
她足尖一點,身形驀然騰空,黑袍之中湧入了風,衣袂翩揚、獵獵作響。
一個呼吸,金丹。
靈氣不安分地躍動着,叫嚣着,自四面八方湧來,将樹葉卷得沙沙作響。
那以花瓣凝成的白劍被灌入洶湧靈力,張狂緊握着劍柄,對着襲來巨蟒橫劈而過。
一個呼吸,洞虛。
血花四濺,鱗片崩散。巨蟒硬生生地受了這一擊,紅瞳之間被砍出一條猙獰豁口。
墨黑鱗片破去了許多,它攻擊卻愈發迅猛,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張狂神色未變,她垂下些眉眼,輕聲道:“來。”
似是聽到召喚一般,靈力澎湃而至,層層疊疊地湧進身子。
一個呼吸,大成。
周身靈力驀然暴漲,熟悉的力量湧回身體,張狂攏了攏五指,眉眼微擡。
無數澄澈花瓣裹挾而來,撫過散落長發,掠過玄黑長袍。
張狂似乎心情好了些,她将五指張開,空中浮着的大片花瓣頃刻消散,凝為數道淬然光劍。
“去吧。”張狂淡淡道。
光劍嗡嗡作響,全部瞄準了那黑蟒,離弦之箭般直射而出,呼嘯着轟在它身上。
這一擊聲勢浩大,振聾發聩,龐大靈力震得四周樹木倒的倒、塌的塌,煙塵四散,頗有一副要将森林夷為平地的仗勢。
張狂身子落了下來,黑袍被風湧開,黑靴輕軟落地,悄無聲息地踏回地面。
待到煙塵散去,那巨蟒已然不動了。
軀殼似山石般堆砌,一枚璀璨的紫色晶石凝聚而出,飄到了張狂身旁。
“我之前怎麽說的,嗯?”
張狂停在那與她身形一般高的頭顱前,低聲道,“——‘待會走着瞧’,對吧?”
她伸手接過那透徹晶石,用指尖點了點:“說到做到,這枚晶石我便收下了。”
錦漓都看呆了,她湊到夏知桃旁邊,和她說悄悄話:“你看那光澤,看那成色——我長這麽大,都沒看見過紫色的妖獸晶石!!真好看!”
夏知桃也悄悄與她說:“我也沒有,就連五階妖獸都是第一次見。”
張狂目光落在說話的兩人身上,神色微滞,她将晶石随意地收入懷中,站在原地猶豫片刻,還是默默向幾人走過來。
。
黑靴踩過堆積枝葉,發出一陣細弱的“窸窣”響聲。
張狂擡起一絲眼皮,聲音慵懶:“真是稀奇,往日人影沒有一個,今天居然碰上這麽多崖山的,運氣倒是挺好。”
“不過對你們來說,遇上我,”張狂笑了笑,“怕是倒大黴了罷。”
望煙緊緊握着劍,咬着下唇,聲音顫抖:“魔教教主,張狂!”
“哦?”張狂慢悠悠道,“本座名諱也敢直接喊,膽子不小。”
她擡起手臂,細白修長的指間掂着片金色花瓣,在漆黑的眼中映出一點碎芒。
望澤面色蒼白,猛地将妹妹望煙往自己身後拽去。
他攔在前面,身子微有顫抖,低聲道:“教主,這位弟子尚年幼不懂事,若是有沖撞冒犯之處,還請您饒過她……若您實在氣不過,便讓我代受吧。”
“還挺護着她,”張狂攏着花瓣,漫不經心道, “不過,真當本座這麽好說話?”
“哥哥!”望煙忽然站起,推開了擋着自己的望澤。
她雙手緊握着長劍,厲聲喊道:“張狂!即使你滅了修羅道,算我兄妹二人半個恩人,但如今我們身為崖山弟子,卻是萬萬不可能放過你的!”
張狂:“……”
夏知桃:“……”
望煙,你對面這位可是魔教教主啊。且不說你打不打的過對方,你哥望澤遮着掩着不說,你卻直接把兩人兄妹身份給暴露了,豈不是給人家一個把柄嗎。
看這單純直率的性子,就知道這孩子絕對沒什麽心計。雖然自己和望煙不熟,但對方好歹是小師妹室友,夏知桃覺得自己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去作死。
夏知桃站起身,擋在兩人面前,将望煙對着人家的長劍按下,道:
“先別沖動,讓我說幾句。”
望煙依舊緊緊握着劍,而夏知桃為了将她擋在身後,猝不及防,與魔教教主撞了個照面。
張狂一身漆墨黑衣,肩上随意披着件銀邊黑袍,面頰陷落在頸邊絨毛中,更顯得肌膚冷白似玉。
她乖乖地看着夏知桃,等她說話。
柔順長發被松松束着,如烏雲般垂落肩頭,傾落在被黑袍遮着、若隐若現的細白脖頸處。
面對着本書第一大BOSS,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魔教教主,夏知桃莫名地有些緊張,大腦一片空白,準備好的一大堆褒贊說辭全部被忘得幹幹淨淨。
“呃,這個,教主……”
夏知桃磕磕碰碰了半天,才拼湊出一句話來,“教主大人,我是他們的師姐,此番進入妖獸森林,也是由我負責領隊,然後……”
——她卡殼了。
以往嘴皮子可流利,把監察方堵到說不出口的自己哪去了?夏知桃絕望地想撞牆,自己怎麽看到張狂後,就莫名其妙地連一句話都說不清楚了。
張狂安靜望着她,細密長睫低垂着,似乎在躊躇着什麽,過了會才輕緩開口:“別緊張。”
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言辭:“我只是…路過,沒有傷你們的意思。”
诶,這麽好說話?
夏知桃沒料到對方如此回答,小心翼翼地擡起頭,恰好望見了對方的神情。
張狂移開目光,望着空無一人的深林遠處,無奈地笑了下。
那笑容很淺,只是輕抿了下唇,極為克制,黑瞳也是淡淡的沒有光澤。
夏知桃愣住了。
她清楚的知道這人是書中反派大BOSS,自己該避之不及,躲得遠遠的才是。
可對方不過是笑了一下,夏知桃的心便成了像是柔軟的棉花糖般,輕輕一碰便塌陷的不成模樣,還有種上前摸摸頭,安慰一下對方的沖動。
不過,張狂很快便斂了笑意,她冷着臉,伸手打了個響指。
“啪”一聲輕響,空中散落的花瓣彙連成線,輕輕掠過幾人,繞着她們圍成了一個圓形。
望煙警惕地望着周圍,喊道:“你這是幹什麽?!”
“既然來了,便留一會吧。”張狂淡淡道,“還想多活一會的話,我勸你最好不要碰禁制。”
“你竟敢囚困我們!!”
望煙火氣噌一下就上來了,拎着劍就要沖上去打人,被夏知桃望澤兩個人手疾眼快,“啪”一聲給按了回去,捂住嘴巴。
夏知桃按着望煙胳膊,真想苦口婆心地勸一句:孩子,打不過就別打了,沖動是魔鬼。
望澤攔着妹妹,沉聲道:“我們暫且先別動作,先靜觀其變,師尊他們肯定馬上會到。”
“最好是這樣,”張狂聽着幾人對話,瞥她們一眼,“我可沒什麽耐心。”
說完,她便扔下還有些茫然的小隊,自己走去了禁制另一邊,靠着棵樹坐了下來。
幾人被就這樣軟禁在圓圈之中,望家兄妹一直精神緊繃,夏知桃在想事情,錦漓倒是最淡定的一個。
錦漓從儲物戒中掏出了一塊地毯,鋪在地上,招呼幾人:“來呀,知桃、望澤、還有望煙妹妹,緊張什麽,坐着休息會呀。”
她甚至還對遠處坐着的張狂,揮手喊了一句:“啊對了,教主你來不?”
張狂:“……”
望煙驚慌失措:“錦漓師姐,你喊那魔頭作甚!!”
就連望澤也皺着眉,譴責道:“錦師姐,三思而後行。”
錦漓面不改色,樂呵呵道:“诶呀,這妖獸森林危機四伏,有魔教教主罩我們,這不挺好的嗎。”
張狂:“…………”
夏知桃捂着臉,不想說話了。
自己的八個隊友中,一個沖動的說話不經腦子,一個心大到能在魔教教主面前野餐,還有四個名字都沒出現過就不見了。
思來想去,好像只有望澤靠譜那麽一點,真是前途未蔔、希望渺茫。
。
崖山老是說魔教教主性格陰晴不定,所到之處必定掀起一陣血雨腥風,無人生還。
“無人生還”這點夏知桃不敢茍同,畢竟自己還好好地活着,但“性格陰晴不定”好像還是有些道理的。
幾刀砍廢了黑蟒,用靈力布下禁制,一幅兇巴巴的模樣威脅了衆人幾句——
結果雷聲大雨點小,還真只是單純地困住幾人而已,自己反倒遠遠跑到了一邊。
她在想什麽?
夏知桃小心地瞄了張狂兩眼,見對方似乎沒有要出手的意思,便小步挪到小師妹身旁。
小師妹倒在原來位置,一副“=o=”的表情,身體冰冷,眼睛微微阖着。
夏知桃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輕柔地包裹住小師妹的身體。
張斓閉着眼睛,倚靠在她的懷裏,軟軟小小的一只,很輕很輕,仿佛根本沒有重量。
……等、一、下!!
夏知桃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心中有了一個十分大膽的想法。
她看看自己懷裏昏迷不醒的張斓,再看看倚靠在樹旁閉目養神的張狂——
果然,這兩個絕對是一個人吧!
雖然咋一聽很吓人,但夏知桃感覺自己的‘狂妄’猜測,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一個暈一個醒,名字也差不多,還有教主大人的拙劣演技,無形之中好像暴露了什麽。
雖然小說中并沒有說明原因,但張狂在成為魔教教主之前,她的名字确實是“張斓”,而後來因為某個不知名原因,改名為“張狂”。
現在想來,女人的第六感準的可怕。
在師祖領小師妹進山的第一天,夏知桃在聽到“張斓”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有些生疑了。
奈何小師妹太過乖巧、又整天喜歡黏着自己,夏知桃也只當她是同名同姓之人,沒有往魔教那邊去想。
雖說自己被騙了這麽久,夏知桃卻沒什麽惱羞成怒的感覺,好氣又好笑,對這小朋友感到有些無奈。
仔細想想,小師妹好像也不算“騙”了自己?
畢竟對方從來沒有說過自己身份,夏知桃也沒有直截了當地問“你是不是魔教教主”之類的問題。
不過,還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第一,自己與張狂非親非故,從未見面,對方根本沒有這樣做的理由。
第二,張狂明明實力斐然,在岐陵山魔教裏逍遙自在,為什麽要費盡心思地潛入崖山?
夏知桃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兩個問題,決定暫時對師妹真實身份持保留态度,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她轉過頭去看張狂,見對方倚靠樹旁,指尖撚着一縷長發,正望着遠處,好像是在發呆。
夏知桃身子前傾一點,試探般道:“張狂?”
張狂睜開眼睛,向着自己轉過頭,道:“嗯,我在。”
那聲音很輕,帶着點綿軟的尾調,溫柔的不像話,就像那個永遠乖乖巧巧,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師妹一樣。
見夏知桃沒說話,張狂便轉過身子來,認真地望着她,輕聲詢問道:“怎麽了?”
夏知桃心猛地停跳了一拍,張狂的聲音太過犯規,幹幹淨淨,丢棄了所有防備與忌憚,收斂了所有攻擊性。
認真地、專心地,只和她一個人說話。
夏知桃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有種“自以為是”的錯覺……她莫名覺得,無論自己問什麽問題,對方都會好好回答。
做什麽白日夢呢!
夏知桃穩了穩悸動心神,小聲問道:“我有點好奇,你為什麽會忽然出現在這裏?”
“其實,我之前便有點猜測,”張狂似乎有些困倦,擡手摩擦着眉間,“但沒想到成了真。”
她心不在焉地撚着手中花瓣,與夏知桃解釋道:“這林子裏氣氛不對勁,剛才我一探,周圍居然整整有十頭高階妖獸的氣息,怎麽想都——”
話說了一半,張狂停了下來。
“怎麽了?”夏知桃正聽到興頭上,結果對方忽然不說了。她歪着頭,奇怪道,“不繼續說麽?”
“你這小、小姑娘。”
張狂“哼”了聲,重新坐回原來位置,扭頭不看夏知桃,聲音拔高了幾分:“挺有膽子呵,敢套本座的話?!”
夏知桃:“……”
還虛張聲勢呢,你剛才的結巴太明顯,我可聽到了。她悻悻撇嘴,小聲抗議:“你還沒說自己為什麽過來呢。”
張狂頓了頓,道:“……我、本座閑來無事,四處逛逛,沒想到碰到幾個崖山小朋友,當真是十分有趣。”
夏知桃托着下颌,好心提醒道:“教主,我應當是比你大的。”
張狂愣了:“沒有吧?”
夏知桃這可是實打實的真話,根據原文,張狂年齡還真不大,和崖山傳的什麽千年萬年天差地別。
而自己在現代早已大學畢業,工作多年,穿來玄幻世界後又生活了這麽久,怎麽算年齡都該大上一圈。
張狂有些尴尬地“咳”了一聲,她站起身走了一圈,結果很沒骨氣的,又默默繞回了剛才坐着的樹邊。
她轉着手中花瓣,努力維持形象:“總之,崖山與我不共戴天,好不容易遇上幾個,沒讓本座開心一下,可不能輕易放了!”
夏知桃淡淡地“哦”了聲,心想:‘你繼續說,我已經看透你了。’
雖然還有些半信半疑,但夏知桃感覺那個天天粘着自己的小師妹,肯定與魔教教主脫不了幹系。
她細細打量兩人,發現若是仔細看的話,張狂和小師妹還真有幾分相似之處。
兩人眉眼輪廓大致相同,只不過小師妹面頰軟乎乎的,像只小包子一樣,捏着手感十分好。
而張狂面頰瘦削,棱角分明,下颌線條流暢,有種拒人千裏之外的鋒利感。
……雖然面頰看起來都挺軟的,但夏知桃目前還沒膽子去捏人家教主的臉。
而且比起小師妹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起來跟朵向日葵似的性子,張狂要冷淡許多。
分明是極好看的眉眼,卻不愛說話,也不常笑,總是困倦地蹙着眉,像是在思索着什麽。
夏知桃托着下颌,認真地盯着張狂研究,對方被她看得坐立不安,不自在地轉開頭,站起身子來。
望家兄妹就跟雷達似的,張狂一有點風吹草動,他們就立馬檢測到了。
望煙被哥哥摁着,滿臉警惕地瞪着張狂,握緊手中長劍。望澤也是神色凝重,雖然剛才一直沉默着沒說話,但精神一直緊繃着,密切關注着張狂。
兩人緊張兮兮的,夏知桃可不怕。
她瞧着張狂在原地轉了幾圈,準備向外走,好奇開口道:“教主大人,你去哪?”
張狂身子僵住了,背對着夏知桃,悶悶道:“我去看下情——本座出去看看,一會回來。”
夏知桃道:“要去很久麽?”
“放心,”張狂道,“我不走遠。”
她回複的太順口,沒意識到自己又不幸中招,“魔教教主”那高冷的牌子正在一點點被夏知桃給拆掉。
。
張狂離開禁制,她攏了攏身後黑袍,踏着殘敗枝葉緩緩走着。
有風自天際而來,凜冽地掠過樹林之中,“沙沙”作響,如若困獸嗚咽,尖銳而刺耳。
不遠處,應當還有一頭妖獸。
之前因為靈力并沒有完全恢複的緣故,她只是粗略地探查了一下,林中十頭妖獸雖然都是高階,但等級不一。
自己殺死這頭是五階的噬輪黑蟒,而如果沒有感知錯誤的話,應當還有一頭比它等級更高的妖獸。
衆人無所事事地呆在禁制之中,望家兄妹低聲說着話,錦漓鋪完地毯後,已經拿出燒雞開始津津有味地在啃,俨然一副郊游架勢。
她甚至還撕了一條,試圖喂給身旁飄着的小紅魚。
小紅魚滿臉拒絕,死都不吃,錦漓只好收回手,遺憾道:“這手撕雞可好吃了。”
人家是魚啊,你為什麽這麽執着要喂燒雞!夏知桃看着不靠譜的隊友,心中長嘆一聲,幫小師妹緊了緊衣服,擡頭向外望去。
張狂在禁制外面已經有好一會了,雖然能看到身形,但一直沒有進來。
就在這時,一陣驚雷般的巨大轟鳴,乍然撕開了靜谧空氣。
遠遠望去,一座龐大的“山體”陣陣搖晃着,無數鳥獸尖嘯而起,如同被什麽駭人生物追趕着一般,四處逃逸。
“——待在禁制中別動!”
張狂聲音驀然響起,她厲聲喊道,“出來了,我可護不住你!”
話音剛落,一聲可怖的啼叫席卷而來,巨大聲波層層蕩開,仿若凝成了實體一般,猛然向着張狂襲來。
張狂擡手微微擋着,無數花瓣一湧而上,“嘭”地撞上聲波,以自己身體為媒介,竟然吞噬了那巨大沖力。
衆人望着這一切,目瞪口呆。
比起剛才黑蟒的攻擊,這聲啼叫更為可怕,似要吞噬山河般,磅礴而來,硬生生地将十人環抱的蒼天大樹給攔腰折斷。
更可怕的是,在如此攻擊之下,張狂圈下的禁制中竟然風平浪靜。
衆人連聲波的一絲威力也感受不到,只能看見禁制之外樹木紛紛傾倒,頃刻便清出了一大塊空地。
張狂微蹙起眉,望着倒塌樹木冷聲道:“誰在那?”
煙塵之中,出現了一個瘦小身影。
那人身形不穩,跌跌撞撞地從樹林之中沖了出來。她衣衫淩亂不堪,身上全是一道道的猙獰傷痕,沖到張狂面前,卻忽然停住了。
禁制中的幾人探頭探腦,夏知桃瞧了兩眼,心道怎麽又是個熟人。
她與望家兄妹道:“這人不是你們這屆的第一名麽?”
望煙使勁點了點頭,驚訝道:“師姐,這人叫穆思,她明明跟驚堂峰的師兄一隊,怎會這樣狼狽地出現在這裏?”
望澤沉聲道:“看方才那妖獸的轟擊,他們怕是分散了,而且師兄他們……不好說。”
穆思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身後明明有妖獸在追趕,卻倔強地不願載前進一步。
她咬着牙,喉嚨中咳出幾分血氣:“你是——”
“魔教教主,張狂。”張狂接過她話,冷聲道,“現在滾去後面,我沒空理你!”
穆思重重喘着氣,她傷勢很重,而自己的小隊早已分崩離析,身後又有妖獸追趕,早已是窮途末路。
饒是如此,她卻依然執拗地站在原地,再也不願前進一步。
張狂懶得理她,拎着光劍,長腿一邁,直接掠過了穆思。
她凝神望着前方,感受着越來越近的動靜,厲聲道:“出來!!”
連綿呼嘯應聲而至,一陣地動山搖,龐大的黑影延伸而出,斬去了大片光線,仿佛将天地間都籠罩在黑暗之中。
望煙年齡還小,忍不住拽住了錦漓的衣袖,愣愣道:“穆思怎麽招惹了這麽個東西……”
那妖獸背後生着一雙巨大無比的羽翼,身似犀,頭似鷹,喙骨纖長似刃,利爪深深沒入石地之中。
它張開鳥喙,發出一聲刺耳啼叫,那聲音無比凄淩,鈍刀一般刮過鼓膜,刺得人周身發冷。
穆思緊緊蹙着眉頭,再也支撐不住,吐出一口鮮血,栽倒在地面之上。
正對着那龐大妖獸,張狂神色凝重了幾分:“尖喙犀鷹,八階。”
“還真是手段狠絕,”她嘆了口氣,“不管是誰,引魔獸那人怕是想要斬草除根,不留任何一人。”
——八階?
五階的噬輪黑蟒也就算了,八階的妖獸怎麽會出現在森林的第一層裏?
妖獸八階極為稀有,此等修為實力,怕是要比崖山的末尾幾位峰主還要高上一等。
夏知桃心中忽然有種沒來由的不安,像是懸崖一腳踏空,空落落的沒有歸處。她看着身旁禁制,不自覺地伸出了手。
花瓣沒有将她擋開,輕柔撫過五指,留下些微涼意。
從一開始,那人就沒想傷害她們。
夏知桃望着擋在禁制前的身影,忍不住攏緊了五指。
不過是八階妖獸而已,對張狂來說,是很簡單…的吧?
夏知桃知道張狂很強,而小說中也反複強調了她的實力,但從來沒說過她不會受傷,不會疲倦。
她有些惴惴不安,輕聲道:“張狂……”
張狂偏頭回望,似是注意到了夏知桃面上的擔憂,淡淡笑了下:“沒事,區區八階妖獸,還奈何不了我。”
犀鷹速度極快,一邊尖嘯着,一邊揮舞着寬闊羽翼,一路飛沙走石,卷起陣陣狂風。
張狂不以為然,居然淡定轉身,往回走去,任由犀鷹在身後迅速接近,根本不把對方當回事。
她拽起躺倒在地的穆思,拎着對方領子,一把将其扔到禁制中:“看着她。”
就在這幾步路的時間,犀鷹已然逼至面前,離張狂只剩下幾尺。
腥風瑟瑟而過,羽翼遮蓋了天際,黑影鋪天蓋地般籠罩而下,啼叫聲振徹林木。
“你若是來早那麽一會,還有些勝算,”張狂漫不經心道,“但現在已經晚了。”
話音剛落,磅礴靈力猛然炸開,似浪潮般洶湧而至。茂密樹林好似沸騰了一般,枝葉被可怖靈力壓得搖搖欲墜,幾欲彎折。
犀鷹尖嘯一聲,那盡數張開的漆黑羽翼像是被無形五指擰住,一點點彎曲、擠壓,直至最後被死死掼在地上。
方才還頭顱高昂的尖喙犀鷹,此刻竟就這麽被生生壓制住,身軀緊繃似弦。
它不甘心地掙紮着,撕扯的羽翼四落。它叫聲尖銳刺耳,一層層波蕩開來,就連圈着禁制的花瓣也一陣劇烈晃動。
張狂呼吸急促了幾分,伸出的五指驀然繃緊,隐隐有青痕顯露。
她低聲道:“……再來。”
張狂将手向下一壓,威壓陡然疊了幾層,将幾欲起身的犀鷹猛地壓回地面。
這次威壓波蕩太大,就連圓圈裏面的衆人也隐隐感受到了什麽。
禁制形成的半圓将衆人籠罩其中,而此刻的穹頂像是被無形重物壓制,不止地顫動,幾欲崩塌。
別說望煙這種新弟子了,夏知桃也沒見過此等仗勢,只有錦漓看得津津有味。
錦漓嚼着炸雞,感嘆道:“此等交鋒可是百年難遇,趕快抓緊時間多看幾眼。”
她順手戳了戳抱着自己胳膊,整個身子縮成一團的望煙:“怕什麽啊,別捂着眼睛,不看太可惜了!”
望煙緊緊合着眼睛,半個頭都埋到了錦漓肩膀中,聲音抖得跟篩子一樣:“不,我不。”
錦漓道:“不怕,大膽地睜眼!看到就是賺到!”
犀鷹并沒有支撐多久,在浩然威壓下,它身軀逐漸垮落,最後轟然倒地,濺起一陣沙塵。
與此同時,張狂面上少了幾分血色,她身形微有些不穩,向後踉跄幾步,才重新站定。
一枚金色晶石自妖獸上方凝聚而出,似收斂了日輪光曜般,熠熠生輝,讓人挪不開眼。
燦金晶石猶自垂落,落在張狂面前。
張狂随意一收,然後便急忙趕回禁制之中。
她神色匆忙,沒理其他幾人的神色,徑直走到夏知桃身旁,聲音急切,滿是歉意:“都是我不好,剛才一時不穩,沒控制住力道——你沒事吧,有沒有不舒服,有沒有受傷?”
夏知桃愣了下:“……”
為什麽要問我,我被護在靈力屏障之中,怎麽可能會有事呢?倒是你一邊對上八階妖獸,一邊還要分神護住我們,真的沒事麽?
夏知桃有些不安地攢着衣角,擡頭靜靜望着張狂,極輕地搖了下頭。
張狂松了口氣。她伸手想去碰對方肩膀,卻在半空停滞了片刻,慢慢地收回身側,五指攢入掌心中。
“近來…情況特殊,我靈力不太穩定,”張狂小聲道,“要是平日,那妖獸動都別想動一下。”
面不改色地連打兩個高階妖獸,維持禁制這麽久,就這還不是巅峰狀态——不愧是本書欽定第一大反派BOSS!
就在夏知桃心中感嘆的時候,張狂極輕地吸了一口氣,聲音微微顫抖:“怎麽回事?”
夏知桃回過神來,茫然道:“什麽?”
“血,怎麽回事?”
張狂蹙着眉頭,緊緊盯着夏知桃白衣上的紅色,聲音微有不穩,“哪裏傷到了?”
“什麽血……”夏知桃低頭望了望,只見自己身上血跡斑駁,将白衣染成大塊大塊錯亂的紅色,望着十分吓人。
但這并不是她自己的血,而是方才抱着小師妹身體時染上的。
夏知桃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下意識地低頭望向躺在自己懷中,一臉“=o=”表情的張斓。
張狂跟着看了眼,心下了然。
她嘆口氣,道:“回來找她幹什麽,之前那可是五階黑蟒,相當于人修的元嬰境界,你們再怎樣也打不過的。”
夏知桃搖搖頭,道:“我是她師姐,再怎麽樣也是要回來的。”
她身為師姐和長輩,有着義不容辭的責任,去照顧好所有小隊成員,保護好每一個人。
而如今事态如此,師妹受傷,衆人被困,很大一部分都是她的失職。
“扔那就好,我…她沒事,反正死不了,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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