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雕玉 3

“我不放!”夏知桃理直氣壯, 道:“教主, 你要不信, 看看我這真摯的眼神——等等,你看哪邊呢?”

張狂認真地盯着旁邊樹叢, 誠懇道:“信, 自然是信的。”

夏知桃:“……”

她默默松開手,張狂也默默轉回來, 漆墨衣領遮着面孔, 露出半張白玉似的小臉來。

張狂眨了眨眼, 伸手去碰自己面頰,呆了片刻,忽然沒頭沒腦問了一句:“…如果, 比起你們崖山的淩夕時……”

話說了半截,她默默把剩下半段吞了回去, 道:“算了,沒事。”

反悔也沒用, 夏知桃照樣一下子就聽出了她的意思, 心中哭笑不得, 直想捏捏對方面頰。

估計是各種流言蜚語傳多了, 導致教主大人對自己誤解頗深,整天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什麽。

沒想到自己試煉大會那時無意中誇了一句女主淩夕時,讓對方念念不忘,一直惦記到現在。

夏知桃本來想揉她頭發,但手伸到一半, 還是莫名有點慫,轉為輕拍肩膀。

張狂擡起一絲頭,偷偷看她。

“教主,你好看的。”

夏知桃斟酌片刻,信誓旦旦道:“淩夕時算什麽,教主你甩她一條街。”

張狂這下開心了,眼角微微揚起個小弧度,眉眼隐在垂落長發中,頰邊旋出個淺淺梨渦。

還是笑起來好看嘛。

就在夏知桃打算再說幾句,扭轉一下教主大人對自己的錯誤認知時,旁邊草叢忽然沙沙一陣晃,“噌”地冒出個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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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夏師妹你果然在這邊——”

錦漓話還沒說完,忽然瞪大眼睛,瞅了一旁站着的張狂兩眼,意味深長道:“呀,不好意思,你們繼續。”

說着,她嫣然一笑,腦袋默默向下降去,企圖重新回到灌木叢之中。

張狂:“……”

夏知桃無語了:“你快回來!”

夏知桃一開口,張狂應聲而動,幾步邁到灌木旁,快、狠、準,直接拎着錦漓領子,把整個人給提了起來。

錦漓沒她高,身子晃晃悠悠地懸起來一節,差點沒被吓死:“夏、夏師妹救命——”

張狂似乎想把錦漓給一把扔地上,躊躇片刻,還是将對方輕輕放下,接着站去了一旁,抱着手臂,神色冷淡。

錦漓僵笑着,腦袋上挂了幾片綠葉子,望着好不狼狽,連連擺手道:“夏師妹,我真不是故意打斷你們打情罵俏的!”

越說越歪,夏知桃揉揉額頭,道:“沒事,倒是你怎麽來了?”

“堂主說休息夠了,準備出發,”錦漓趕緊解釋,“師尊看你還沒回來,便讓我出來找。”

她最是管不住嘴,又叨叨扯了一句:“沒想到,撞見你倆約會——”

張狂當場表演了一個什麽叫三百六十五度翻臉,她反手一握,紛湧花瓣自掌間聚攏成劍,寒光鋒然,倏地抵在錦漓脖頸處。

殺意凜冽,煞氣迫人:“閉嘴! ”

錦漓吓得趕緊閉嘴,身旁小紅魚吐着小氣泡,一溜煙躲進了馬尾辮下,和錦漓一起瑟瑟發抖。

夏知桃趕快把張狂按下,道:“淡定,都是自己人。”

張狂收了劍,神色稍霁,但對錦漓還是冷淡一如,疏離地點了下頭:“好。”

錦漓吐吐舌頭,道:“夏師妹呀,那咱們還走不?白鶴堂那幫人鬧鬧哄哄的,煩死了。”

沒等夏知桃說話,張狂轉頭看過來。她微微側着身子,聲音比起方才軟了許多,輕不可聞:“你們去吧,我去前方看看。”

她向來幹脆利落,說走就走。一轉身便不見了,還不忘把夏知桃那包蜂蜜杏仁塞回給她。

妖獸森林依靠旬隴山,其形狀類似飓風,第九層“魂骨”便處于風眼位置,坐落森林最深處。

整座森林以“魂骨”為核心,呈半圓形向外層層擴散,分為第八層“涸海”,第七層“苦泉”,第六層“燃林”等等。

有人沿途設下了障眼法,以陣法控制妖獸行徑,将一衆人引.誘進妖林之中,而張狂趕來時,衆人已經在第七層深處位置。

若是想要返回的話,要一連跨越妖林的六至一層,路途太過遙遠,依張狂所說,建議衆人直接向裏走。

離開妖獸森林的最快方法、最短路徑,便是深入腹地,徑直穿過妖林第八層,進入第九層之中。

只要越過旬隴山,進入安慈境,便能徹底離開妖獸地盤了,之後按照計劃,能在一周內回到白鶴堂。

……計劃雖好,但有個前提。

衆人看着外頭參天大樹,倒的倒,塌的塌,還有血跡斑斑的堆積枝葉,不由得肅然起敬。

不愧是張狂大大,安心,靠譜!

馬匹加緊行駛了三四天,平安無事地穿過了最為恐怖、傳說中妖獸遍地的第八層“涸海”,正式進入第九層“魂骨”之中。

“真要說起來,我還沒來過妖獸森林第八層,只聽說過許多傳聞。”

正羅衣與幾人聊天,感慨道:“這層極為可怖,八九階妖獸随處可見,甚至還能有不少十階妖獸。”

錦漓很是好奇:“八層這麽恐怖的話,第九層呢?”

夏知桃也在思索這問題,張狂之前提了一下,說九層很安全,只要不過于吵鬧,便可以停駐休息片刻。

但她想不通,第八層危機重重,到了九層卻一派祥和,風息浪止。難不成有禁制阻攔,或者結界擋着,不讓妖獸進入?

——其實答案很簡單。

“因為有人守着。”

正羅衣笑笑,道:“傳言最深處有位萬年大妖,鎮守着整片妖獸森林,而這第九層便是‘它’的居所,其餘妖獸是萬萬不敢驚擾的。”

不同于八層的日藏雲斂、陰森恐怖,九層似是柳暗花明般,視線豁然開朗。

只見碧空萬頃,微風輕卷,疏朗陽光自雲端傾落,再不複之前陰冷。

錦漓感動了,掀開車簾跳了下去,白鶴堂那邊也十分疲憊,見天晴日朗,打算停下歇息片刻。

夏知桃跟着晃悠下來,東張西望,心中嘀咕:‘教主跑哪去了?’

好不容易來到九層,也該休息一下才是,怎麽還是人影不見,神出鬼沒的。

說到就到,張狂披着件墨黑長袍,身形從厚重樹影中逐漸顯露,緩步向衆人走了。

她五指攢緊了黑袍邊緣,指節用力得發白,步子走得艱難,身形踉踉跄跄,眼角紅的厲害,似是被人欺負狠了一般。

“張狂…你……”夏知桃大老遠便望見她,試探着去喊對方名字,而張狂也依言停了下來。

她擡頭去望夏知桃,烏墨似的眼黑白分明,蒙着一層溫軟的水霧,沉默地看着她,卻很快低下了頭。

張狂沒有說話,她轉過頭去,黑靴踩着地面繁厚落葉,一陣窸窣細響,竟然徑直掠過了她。

……诶,這是怎麽了?

夏知桃措然停下身子,疏落陽光驅散了空氣中的寒意,草木清香氤氲而起,她卻隐隐觸到了一絲鐵鏽味。

張狂步子加快了些,似是在極力隐瞞着什麽,她徑直行至衆人中心,厲聲命令道:

“——正羅衣,給本座過來!”

她聲線沙啞,殺氣凜冽,沒有給對方絲毫反抗餘地,用了一副高傲至極的命令口氣。

沒人料到這一出,許多都被吓了一跳,心驚膽戰地看向張狂。正羅衣依言迎上,略有些疑惑:“教主,怎麽了?”

“……與我來一趟。”

張狂微微側頭,烏發順着肩膀滑落幾縷,她漫不經心,輕聲道:“到車廂中去。”

正羅衣疑惑不解,卻還是跟上張狂步伐,白鶴堂一個侍衛像是料到了什麽,失聲道:“你居然——”

“怎麽,本座這些天閑來無事,找些樂子,”張狂冷冷瞥他一眼,刻薄至極,“你管得着我?”

正羅衣還沒反應過來,懵懵道:“啊,沒事沒事,是要休息一下。”

張狂嫌他磨磨蹭蹭,不耐煩了,一把拽着正羅衣領子,将其推進車廂中。

她冷聲吩咐道:“三個時辰內,不得有任何人接近此車廂!”

接着,張狂一拂黑袍,“嘭”地将車門關了個嚴實。

方才一番話說得有些含糊不清,落到衆人耳中,覆上了一層古怪意味。

……樂子?什麽樂子?

衆人想起關于張狂各種“饑不擇食、葷腥不忌”的傳聞,面色全都變了變,竊竊私語起來。

居然對儀表堂堂,面如冠玉的崖山峰主出手,簡直是慘無人道,喪心病狂。

錦漓最先炸了,滿臉驚恐,痛心疾首道:“不是吧,教主大人竟然是這樣的人,要對正羅衣師尊下手?!”

她思索再三,沉痛道:“不行,我要保護師尊的純潔與貞操!”

“你亂說什麽啊,”夏知桃敲了敲錦漓腦袋,維護道,“你覺得張狂是這樣的人嗎?”

錦漓撓撓頭,反應過來:“對哦,教主大人生得這麽美,比師尊還好看幾分,确實沒必要。”

夏知桃道:“……就是。”

錦漓思索片刻,肅穆道:“不行!教主大人的純潔和貞操也要保護,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夏師妹你且随我來!”

說着,她一把拉起滿頭霧水的夏知桃,連拖帶拽,直拖到緊閉的車廂門前,也不怕裏面人發現,豎起耳朵偷聽起來。

其餘兩名師兄見師妹們湊過去了,也跟着跑來,憤憤道:“張狂竟然如此喪盡天良!”

另一人凜然道:“我們決不能讓師尊被她糟蹋!”

拜托,教主大人被我拉個手都臉紅,跟張白紙似的一眼就能看透,怎麽可以幹得出那種事。

夏知桃心下不滿,立馬反駁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不可妄下斷言。”

雖然這麽說了,但說實話,夏知桃她自己也有點好奇。

張狂斷不可能做出那種事情,但她匆匆趕來,還只喊上了正羅衣師尊一人,是有什麽要事商議麽?

幾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将耳朵貼近木門,聚精會神地聆聽着。

不過,車廂木門厚重,隔音很好,只要說話聲音不大,外邊基本是聽不太見的。

幾人聽了好半晌,雖然能隐隐聽到一絲說話聲,但被木門攔了大半,模糊而朦胧,聽不清楚說了什麽,連說話之人是誰都分辨不出。

忽然,正羅衣失聲喊道:“張狂!”

那聲音極為不穩,驚慌失措、魂不守舍,錦漓一聽便急了,“哐”一聲猛地踹開門。

衆人完全沒有想到。

門被撞開之後,她們見到了錯愕不安,衣冠齊楚站着的正羅衣,以及……

倒在地上,蜷縮着身子的張狂。

黑袍順着肩頭滑落,露出破損不堪的黑衣來,張狂渾身上下全是猙獰傷口,幾乎沒有一塊完好之處。

她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面色蒼白,呼吸微弱不堪,血液汩汩湧出,一層層染透衣衫,洇開大片寒梅般的紅。

正羅衣面色蒼白,迅速道:“關門!”

衆人被他一吼,這才回恍然過神來,連忙一溜煙沖進來,将門給緊緊地關上了。

血色太過刺目,夏知桃心突突直跳,她顧不上那麽多,跪坐下來,卻又顧慮着不敢碰對方:“這是怎麽回事?”

“妖林中很不對勁,張狂與我說,她之前來頂多遇到十幾頭高階妖獸,但行路這幾天以來,竟然接連撞上了——”

“整整上百頭,高階妖獸。”

正羅衣聲音發顫,五指攏得死緊:“接踵而來,應接不暇,目标異常明确,簡直就像是有人要耗費她靈力,刻意将衆多妖獸往這邊引。

“張狂一開始還能勉強應對,但奈何數量太過龐大,階級又層層疊加,幾天下來,生生把她拖垮了。”

夏知桃愣愣地聽着,寒氣順着脊椎上竄,身子像是浸入寒潭之中,冷意無邊無垠地湧了過來。

……哪有什麽一帆風順,什麽安然無恙,全是假的,全是一葉障目的假象。

只因為,有人擋下了所有。

就連之前說傷口好了,也全是在騙人,七葉焰的鞭傷就烙在右手臂上,只随便擦了些草藥,用白绫裹了幾圈。

日夜不休,奔走勞神,甚至還不間斷地遭遇突襲,如此雪上加霜,傷口怎麽可能好的了?

“妖林九層并非一定安全,張狂請求我不要管白鶴堂,專心護着你們,”正羅衣低聲道,“她撐不住了,需要一個時辰恢複。”

……撐不住了。

該是到了何種地步,才讓她低聲下氣地去請求正羅衣,才讓她說出“撐不住”了這三個字。

夏知桃喉嚨發幹,說不出話來。

車外,層疊枝葉婆娑響着,像是細小的嗚咽,又像是綿軟的針,細細密密地紮入心髒,一陣陣地發緊。

她手心聚集起靈氣,小心翼翼靠近對方傷口處,可靈力悄然湧動着,卻毫無作用,甚至遲遲不願靠近對方。

“我方才試了,但靈氣對她不起作用,無法治愈傷口。”

正羅衣有些茫然,喃喃道:“我竟不知該怎樣才好了。”

夏知桃腦子很亂,周圍弟子們都在低聲私語着,她卻只能聽到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聲。

無比清晰,如雷貫耳。

沉默了片刻,她輕輕開口,聲音平穩,不過一句,便叫人心一下子落定:

“若是靈力走不通,那便用老路子。”

夏知桃心中快速過了一遍,請求道:“師尊,我需要傷藥、酒精、繃帶,以及各類凡間膏藥。”

正羅衣立馬反應過來,衆人一通忙活,還真翻出了不少凡間療傷之物,甚至還有一本破舊的醫書。

“錦師姐,你來幫我,帶教主去車廂內間,”夏知桃吩咐道。

“我們身為女子要方便些,就勞煩師祖與兩位師兄候在外邊,攔着別人了。”

她有條不紊,将事情一件件吩咐下來,完全不複方才的束手無策,鎮定而冷靜。

思考再三,夏知桃小心地将教主移去了自己的房間,讓錦漓幫忙準備好各種消毒用品,打算處理傷口。

張狂昏迷不醒,半靠在床欄上,氣息微弱、呼吸短促,手腕與脖頸冰冷一片。

夏知桃默道“冒犯了”,她雙手發顫,小心翼翼幫她把長發挽至身後,五指覆上黑領,将扣子極輕地解開一枚。

衣領柔順垂落,白玉似的脖頸上滿是傷口,大大小小,甚至有一道順着肩膀劈下,露出一小截森然白骨。

血澤斑駁,有新有舊,不少幹涸至紅棕,一路延伸至鎖骨頸窩處,看着怵目驚心。

夏知桃深吸一口氣,低垂着頭,用幹淨毛巾蘸了熱水,極其小心地将血澤一點點汲去。

陰沉暗棕落到水中,化為一縷一縷的淡紅,逐漸消弭其中。

錦漓默默道:“哇塞,教主好白好瘦肌骨好勻稱喔。”

夏知桃一個心慌,差點把手上膏藥給摔了,冷聲警告道:“不許亂看,小心我把你扔出去。”

錦漓連忙噤聲,嘀咕道:“對不起。”

扒衣服還是太過分了,張狂萬一醒來,怕不是氣得要把全部人給滅口。

最後,兩人還是不敢碰人家衣服,一致決定把傷口處衣物剪開一小絲,消毒并上藥後,從外面纏上紗布。

幾人一盆盆地向外倒着血水,白鶴堂衆人看得面色發白,心道魔教教主真是太可怕了,玉彎峰主真是太可憐了。

夏知桃對醫術一竅不通,半路出家,一邊嘩啦啦地瘋狂翻着那本破醫書,一邊指揮錦漓。

兩個姑娘齊心協力,雖然不知道步驟對不對,但好歹還是将斑駁傷口收拾幹淨了許多,塗上藥膏,纏上層層疊疊的繃帶。

醫書上說重傷病人需靜養,周圍不得有過多人氣,夏知桃便拽着錦漓出來,留張狂在裏面歇息。

崖山幾人蹲在車廂之中,面面相觑,一時相對無言。

錦漓揉着酸痛的手,夏知桃挨着她坐下,不斷翻着那本醫術。

她看得仔細,神色嚴峻,面前零零碎碎擺着一堆衆人拿出的藥草,細細挑揀着:“……血竭五錢,沒藥八錢…南紅花五錢。”

夏知桃伸手推了推錦漓,道:“南紅花長什麽樣?”

錦漓撓頭:“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百年仙靈嗎,”夏知桃嫌棄地看她一眼,“讓你幸運小紅出去溜一圈,銜一束回來。”

錦漓瞪身旁小紅魚,道:“還不快去?不然今晚吃烤魚!”

小紅莫名其妙,吐了一長串泡泡抗議。

正羅衣詢問道:“教主情況如何?”

夏知桃端着醫書的手頓了頓,無精打采道:“……不太好。”

她倆都不是專業醫者,傷口又實在太多,特別是幾處深至骨骼的,完全不知道怎麽處理才好。

“妖林九層離外面有多遠?”夏知桃憂心忡忡,“盡快找大夫來看看才是。”

正羅衣沉默半晌,道:“雖然不遠,還要翻過旬隴山才行。”

夏知桃把醫書“啪”一聲拍自己頭上,顫聲說道:“……我早該發現的。”

她聲音有些不穩,錦漓把醫書摁下來,便見夏知桃低垂着頭,眼眶有些泛紅:“我早該注意到。”

錦漓嘆口氣,伸手拍拍她肩膀。

兩名師兄去了外面守着,正羅衣陪兩人靜靜坐着,窗外一片安靜,白鶴堂甚至沒有試圖靠近崖山車廂,只是遠遠地坐着。

不知過了多久,夏知桃将那薄薄醫書翻了十幾遍,都快将幾個止血藥方盡數背下。

她不自覺地摩挲書頁邊緣,心不在焉,指紋摩過棱角,忽然一陣刺痛——

“唔!”夏知桃蹙眉吸了口氣,指尖被劃開一道淺淺口子,冒出一星血珠,泛着酸澀的疼。

“……怎麽劃傷了?”

一個極溫柔的聲音響起,如玉石相撞,琅珰清冷。有人俯下身來,用蒼白五指攏住了她。

一縷烏墨長發垂落肩頭,蔓出淺淡的草木藥香,她聽見身後那人輕聲道:“先別動,我看一下。”

夏知桃一下子愣住了。

靈氣四溢,不多時,那細小傷口便霎時恢複,而那人也直起身來,聲音帶了些疲倦的笑意:“好了。”

夏知桃轉過身,便見張狂竟然不知什麽時候,從內間走了出來。

“呀,教主大人醒了!”錦漓一骨碌蹦跶起來,雀躍道,“夏師妹可擔心了!”

正羅衣也是松了口氣,看張狂行動自如,雖面色還有些蒼白,但比起之前毫無血色的模樣,已經要好上太多了。

“……你們不必的。”

張狂嘆口氣,聲音帶着些倦意,微不可聞,“大可不必如此費心。”

她指尖繞着一縷長發,眼簾微微垂下,聲音很輕:“我原身雖為凡人,但體質不一樣。你們不用管我,扔那躺一會就恢複的差不多了。”

不同于之前的狼狽,張狂換了身幹淨黑衣,斜倚在木門旁,長袖松松攏着,露出一截玉白手腕。

……上面被人亂七八糟,裹了厚厚一層繃帶,正是出自夏知桃之手。

手法稚嫩無比,技術慘不忍睹,宛如一個扁饅頭,簡直侮辱了教主大人的美貌。

夏知桃心虛地檢讨了片刻,忽然一個激靈,騰地站起,連聲勸道:“你還未完全恢複,怎麽就出來了?進去休息一會吧。”

張狂愣了,道:“我沒事。”

“沒事才怪,你是要氣死我嗎?”夏知桃壓着怒火,道,“受這麽重的傷,還起來瞎跑。”

張狂眨眨眼睛,忽然小心翼翼地問道:“不、不會吧,難道是你幫我處理的傷口?”

夏知桃臉一紅,看着她手腕那個巨醜無比的繃帶,心虛道:“好啦,對不起,我承認綁的不怎麽樣。”

“不!好看!很厲害!!”

張狂吸吸鼻子,眼睛驀然亮了幾分,似浸在泉水中的黑葡萄,盈盈透着點水意:“謝謝你,我真的沒想到、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夏知桃無奈道。

作者有話要說:  張狂并不是傳統的靈修,體質很特殊,具體身世會在後面慢慢展開來,雖然實力斐然堪比人形拆遷隊,但身體其實類似于凡人。

【張狂不在的小劇場】

錦漓:夏師妹,你聽我一言,趁着教主大人柔弱無力易推倒,正是做一些晉江紅鎖中不可描述事情的絕佳時機!

夏知桃:你…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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