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身死

“公主！”

就在楚流光舍身犯險的那一剎那，一直尾随着三人身後的林若南飛身撲出，卻被靳清玲一手拉住！

“你幹什麽！放開我！”

眼中兇光乍現，林若南回身猛喝，靳清玲卻冷哼一聲：“放心！你的心上人不會這麽容易死的！”

“你........”

“自己看！”靳清玲擡了擡下巴，冷凝的目光裏有着糾結的掙紮。

是殺？還是救？而林若南，幾乎都要不顧一切了！想到這些，靳清玲的心裏真是又愛又恨的，何以天下男人千千萬，偏要愛上這麽一個對自己根本就是不屑一顧的人呢？

.......

楚流光根本不會想到，在她的身後不遠處，一男一女對于她的犯險，均是如此的在意。她的眼中只有那抹闖入眼簾的青衣。而在她奔入谷中的時候，她不是沒想過，這個蝴蝶谷肯定有問題，但是她卻必須要弄清楚，那個若神仙般淡然出塵的男人，到底是生是死！

可就在她撲向谷口的一瞬，心中警覺陡生。當那道突然冒出的黑影挾着鋒銳的刀芒當頭劈落的時候，她機靈的倒地翻滾，并憑着從小練就的三腳貓功夫，狼狽萬分又驚險異常的将這一記必殺僥幸的躲了過去。

幾乎已經是絕望的方少軒跟搖光則是齊齊的松了一口氣，更加賣力的向着谷中猛沖！尤其是搖光，更是全然不顧自己的安危，只要一出手，便是一大片，例無虛發。而如此幾番下來，密集的箭雨已然變得十分的稀疏。但楚流光的處境卻更加危險了。

“哼！倒是機警得很！不過，你以為你能逃得過？”一招落空，那人手腕一轉，順勢将刀峰逆轉沿着楚流光翻流的方向橫削而去！

楚流光翻滾的身子陡然發寒，頭皮驟然抽緊，凜冽的刀風已經追到了後背。

“光光不要！”

“住手！”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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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聲驚叫胡亂而清晰的夾雜在一起，同時響起。分不清哪個是哪個，也分不清出手的都有誰，只見三道人影同時淩空撲下。

迅若閃電！

站定了，才發現其中兩人是林若南與靳清玲，旋身飛落，一腳踢飛了那名拿刀的黑衣人。而另一人卻是迎着刀光，視死如歸的朝着楚流光撲下。

“撲！”

說時遲那時快，迅猛而驚悚的一聲悶響，躲閃不及的楚流光被砸了個正着，狠狠的壓在了地下，大腦瞬間空白。

片刻，溫溫熱熱的液體自脖子後面輕輕慢慢的流了下來，癢癢的，又痛痛的，不用伸手去摸，鼻子裏忽然嗆進的濃濃血腥味，讓她濕潤的雙眼忽然間變得血紅！

“光.......光.......”

心滿而意足的叫了第一聲，也是最後一聲，這個他一直想叫，卻又始終不敢叫出口的名字，一顆碩大腦袋便慢慢的沿着她的肩膀緩緩的滑了下來。

只要她沒事，他便放心了。

而如果不是到了這最後一步，或者，小六也永遠不會讓人知道，他對她的心，竟是這樣的深厚，濃重，以至于付出了自己的生命，都無冤無悔。

而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楚流光渾身都僵硬了。直到那顆大腦袋的“啪嗒”一聲響，重重的抵在地上的時候，楚流光這才赫然驚醒！與此同時，全身的血液剎那間直聚腦海，整個人宛若一座即将暴發的火山一般，額上的妖紅陡然發亮，異常妖豔！

在這一剎那，萬般心緒浮上心頭，楚流光居然産生了一種深深的譴責之感，以及一種絕對的暴怒！

“搖光！給我廢了他！死活不論！”

反身一手緊緊的抓住背上的人兒，楚流光一聲怒吼，絲毫不管那滿身的血漬，将那人小心的摟在懷中，微顫的雙手托起那顆碩大的腦袋，輕輕的呼喚着：“小六......小六......你睜開眼睛看着我好嗎？看看我.......我們是打不死的蟑螂，我們是勇敢的六爺！小六......小六......你醒醒啊！你看，我們真的很堅強，很勇敢的......我們一定要會把小屁股變成大屁股的......”

“啊？廢了他！死活不論！”搖光愣愣的應着，原本聽着這話是想笑的，可笑出來的卻盡是酸酸的眼淚。

“該死的！”他狠狠的将眼睛一抹，蓄勢待發的他，卻根本就沒有動手的機會！

“留着他！我要活的！”

一聲長吼，入眼處，方少軒踏着滿地的鮮血，劍尖拖着地，劃飛一溜的血珠子，疾飛而至。一身的鮮血如同來自于地獄，一身的狂怒已然無可遏制！而一向帶笑的雙眸，已然變得如同野獸般的噬血，瘋狂！

長這麽大，方少軒從來便沒有如此的怒過！而現在，他真真切切的怒了！剛剛的情形，若不是小六舍身相救，他根本便相救不及！

“好！即便你不說，我也不會讓他這麽輕易死去的！”林若南沉聲相應，與方少軒一同加入了戰場。

而這倆人一出手，便立即解決了剩下的所有麻煩，并那将兩擊不中，仍打算第三次舉刀的殺手穩穩的制住，扔在了地下，動彈不得。

“多謝！”廢話沒有多說，方少軒紅着眼睛走向楚流光，毫不意外這個林若南會在這裏出現。

......

“小六！.......小六！你不會死的！不會的！.......小六！以前光光不好，光光對不起你，光光不應該丢下你不管的.......真的，光光錯了，光光知道錯了......小六，你醒過來好嗎？只要你醒過來，光光什麽都應你......小六！小六！.......嗚嗚嗚！”

不停的喚着，叫着，不停的擦着他嘴間冒出的一泊又一泊的血水，楚流光淚如泉湧！

而無論她怎麽呼喚，懷裏的那個大腦袋卻始終沒有擡起來，也始終沒有跟她傻乎乎的笑着說：好啊！光光，等我好了以後，我一定會将小屁股變成大屁股，然後天天給你練腳踢着玩.......

楚流光是真的後悔了。

為何她要以貌取人，先入為主的認為他們一定是壞人呢？如果當初她一起帶了他們離開，這結果，會不會又是另一個結果？

“他已經死了！”

不知過了多久，方少軒低低的嘆息着，搖光跟林若南也都圍了上來，靳清玲面無表情的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這一幕，似乎是在嘲諷着什麽。

“這一刀，斜肩而過，力道很重，便是能活下來，也是生不如死！”林若南冷靜的述說着，同時也暗自慶幸。若不是這個突然跑出來的怪人，那現在躺在這裏的豈不就是玉夢公主了？

不着痕跡的掃了一眼靳清玲，林若南忽然覺得很是煩燥。若不是她一直拉着他，又何以如此驚魂？

“大光，他生機已絕........我們，還是好好的安葬了他吧！”搖光嘆口氣，幾經生死，那仍顯稚嫩的臉上過早的浮上了一些風雨的滄桑。

楚流光充耳不聞的不動如初，只是不再出聲的哭了。她靜靜的抱着那具笑得很安心的屍體，仔細擡手擦去了他臉上的血污，嘴唇一陣蠕動，低低的吐出了三個字：“天-----殺-----宮！”

一字一頓，字字低沉，字字泣血！

倏然擡頭，谷內那一點冷青異常刺目：“搖光！”

“呃......好好！”震驚的看着殺氣騰騰的楚流光，搖光飛身撲向谷中，抖手将那株枯樹上的青衣取下，返身遞給楚流光。

“确定是你家少爺的嗎？”氣息陡然一寒，楚流光冷凝的目光轉向遙遠的天際。

那裏，殘陽如血，不斷誘發着人體內的暴虐因子。

“是的！”搖光下意識點頭，內心震驚無比。

相比于佳佳之前的身受重傷，那時的她雖然狂怒，但也沒有像如今這般，話裏話外不帶半點溫度，全身标滿了生人勿進的危險信息。

“我發誓！天殺宮不滅！我誓不為人！”飄飄蕩蕩的一句話，擲地有聲。楚流光冷凝的雙眸忽然籠上了一層血色的獰猙。一向嬌美的小臉也在這一剎那，變得血腥無比。尤其是額間的那抹妖紅，一眼看去，竟有一種奔騰不息的沖天之怒。仿佛只要被它沾上，便注定了毀滅！

在場諸人看向楚流光的目光已經是徹底改變。連帶着靳清玲都不得不做出了重新評估的決定。

.........

死者為大，入土為安，小六下葬之後，一直沉默不語的楚流光忽然有了動作。她慢慢的在小六的墳前站直了身體，略顯淩亂的發絲不斷的随風起舞，拍打着她無情的面容，就着清涼的月光，異常蕭落。

而此時，已是月上柳梢頭，滿天星光之時。秋高而氣爽，确實讓人心曠神怡，但此時，又有誰會有這份心思？心裏的熊熊怒火，又豈是一股秋風能夠吹散的？

“丫頭，想開些。小六的仇我們必須要報。可眼下當務之急，是先要救人啊！曲然，還有小七.......”

随着一只溫熱的大手，輕輕的搭上了肩，方少軒低柔的聲音随之嘆出。楚流光身體微顫，卻是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天很晚了，休息吧！”幾步走向馬車，車簾一掀，漫天的星光便被隔絕了開來。

沉默，逼人的沉默！疏遠，窒息的疏遠！

而一向潇灑不羁，萬事不放心中的方少軒眼睜睜的看着那抹單薄的背影消失在馬車之內，竟對如此狀況莫名的感覺到了一絲濃濃的哀傷。

半晌，默默的走到一旁，坐下，望着漫天的星光，心下竟是若有所失的悵然。

經此一戰，或許那個大大咧咧笑料不斷的楚流光，将永遠不會出現了吧？

習慣了她的插科打诨，習慣了她的嘻嘻哈哈，突然變得如此的低沉，疏遠，讓他好是擔心。

“好了，給她一點時間，我想，她不會讓我們失望的。”搖光走了過來，低低的說着。他從來不擔心大光會熬不過去這個打擊，那樣堅強的她，必定會重新振作的。他如今唯一擔心的是，如果少爺真的救不出來，或發生了什麽意外的話，那想必，她怕會真的入魔吧？

那種，以萬物為蝼蟻，化身為魔，寧負天下人，也決不會讓天下一人負她的魔.......

林若南與靳清玲的存在，似乎是被下意識的忽略掉了。

沒有人問他們為什麽會跟在馬車後，也沒有人問他們為什麽要出手相救。楚流光進了馬車，搖光與方少軒則輾轉反側的靠在馬車之外，一夜無眠。

對此，林若南并不在意，靳清玲想發作，卻硬是忍住了，只是将一抹如刀的目光狠狠刺向了馬車之內，這令得深深沉浸在懊悔與悲傷之中的楚流光猛然打了個激淋。

這一夜，誰也沒有心情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