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嗎
迷途在人群中被圍了個水洩不通,祝佳虹等了有一會,才找到人稍微少點的空隙要帶小邊星火過去。
剛要去拉小邊星火,一個女人帶着戲谑的聲音響起:“喲,我沒看錯吧,這不是我們祝姐姐嗎?真是哪哪都有你。”
祝佳虹一扭頭,看到了一張年輕漂亮的臉蛋。
他們娛樂公司最近力捧的新人,近兩年人氣直線上升,隐隐有趕超她的趨勢。
兩個人不對頭了好幾年,再加上近來多了資源的争奪,幾乎見面必吵。
她一時間顧不得迷途那裏,扭頭就和新人嗆聲。
小邊星火被暫時遺落在一旁,卻渾然不覺。
他一雙眼睛很随着不遠處小男孩轉動,正看得入迷,小男孩像是感知到了什麽,忽地扭頭朝他看來。
兩個人的視線撞上,小邊星火看清楚了小男孩那雙漂亮的眼睛。
琥珀色的,近似于陽光的顏色,比所有電影熒幕上出現過的都要好看。
就這時,小男孩忽地沖他一笑,那笑容禮貌又熱情。
小邊星火一時間仿佛着了迷,他感覺那笑容像是摻了致命的毒藥,吸引着他不斷靠近。
花園裏到處是人,小邊星火的視線緊鎖在小男孩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旁戲耍的幾個小孩。
一個小女孩玩耍中踉跄了幾步,整個人朝後踉跄了幾步栽進他懷裏。
小邊星火本就比尋常孩子瘦小,盡管撞上來的只是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他還是被撞得後退了好幾步。
眼看着兩個人要一起摔在地上,小邊星火堪堪穩住身形,想也沒想直接将懷裏的小女孩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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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沒有用很大的力氣,卻恰好地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
他過去的十年裏只和雲姨生活,雲姨幾乎整天不在家,他嫌少與他人觸碰,記憶中最深刻的一次觸碰,是四歲那年祝佳虹扇在他臉上的那個巴掌,于是後來久而久之,他便對肢體接觸産生了排斥心理。
哪想剛推開小女孩,忽地一只手拉住他的手臂,将他往人少的地方扯了扯。
小邊星火下意識要将對方的手掙開,卻聽到一聲帶笑的童音:“你怎麽這麽瘦?”
小邊星火一怔,擡起頭,看見了方才還距離他好遠的,在陽光下吸引着他的臉。
他一時間忘了反應,胳膊上被拉住的不适感還在,可一想到拉住他的是這個人,好像又沒有那麽難以忍耐了。
他就這麽呆呆地看着小男孩,忘了動作,忘了表情,甚至要忘記呼吸。
直到一聲輕笑傳來,小男孩忽地擡起手捏了捏他沒多少肉地臉蛋,笑道:“不僅瘦巴巴的,還傻傻的。”
小邊星火雖然有十歲,但看起來頂多只有六七歲小孩的個子,白白的又瘦得離譜,盯着人看的時候,像一只餓了好幾天渴求着被人帶回家的流浪小貓。
小男孩早在小邊星火進到花園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他。
因為這個人實在是和別人太不一樣了,他看着與周遭所有的事物都那麽格格不入,有些雜亂的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白得近乎透明,瘦削的身子被寬大的白色衣服罩着,要不是臉蛋幹幹淨淨的,比影視基地裏那些喬裝的小乞丐的小演員都更像小乞丐。
這讓小男孩想起很小的時候,家旁邊一只剛出生沒多久就被丢棄的可憐的小奶貓,他發現那只奶貓是在一個雨天,吵鬧着說服了爸爸媽媽帶回家以後,可因為奶貓太小,沒了母乳又加上生病,沒幾天就離開了。
小男孩只在小邊星火進來的時候看了他兩眼,就被父親拉着和其他人說話去了。
可沒說兩句話,他就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那個瘦巴巴的,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小孩子,一直在盯着他看。
一直一直,一刻也沒有移開過。
他覺得有趣地回視過去,只是給了對方一個笑容,那孩子竟就朝他走來了。
好乖,乖得有些離譜了。
小男孩懂事開始就跟着父親到處拍戲,他見過各色各樣的人,比尋常小孩更懂得察言觀色,也更加早熟。
小邊星火剛剛直接推開小女孩的動作和看到他以後沒有推開他的動作讓他感到了一點點被特殊對待的愉悅。
因為身份關系,小男孩身邊多的是對他阿谀奉承,故意想要和他玩的好的人。
他熱情開朗地和每一個接近他的人玩耍,但其實都沒有交心,他自己也說不清緣由。
此刻看着眼前小孩頭發遮擋下烏黑純粹又熱情真摯的眼睛,他忽然想,如果那些小孩都是用這種眼神看他的,也許他早就會和他們每一個人成為好朋友。
那雙眼睛還在看着他,似乎連眨眼都不舍得眨一下。
小男孩再次笑起來,看向小邊星火問:“你為什麽一直盯着我看?”
瘦小的孩子仿佛受到了驚吓,他看起來像是想要往後退去,卻礙于被小男孩拉着。
他動了動,眼睛還是盯着小男孩,只是裏面多了兩分膽怯,那膽怯沒停留多久,那雙漆黑漂亮的眼睛深處,就浮上來一抹堅定。
他張了張嘴,像是想要鼓起勇氣說話。
小男孩被這樣的想法逗得再次笑了起來。
說話都要鼓起勇氣,膽子是有多小?
剛這麽想着,就見面前的小家夥捏了捏拳頭,用嗫喏的近乎低喃的聲音開口:“我……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嗎?”
他的聲音小的像是奶貓的貓叫聲,卻又帶着幾分似乎長久沒有開口說過話的嘶啞,仔細聽的話,還能分辨出來有些古怪的變調。
小男孩愣怔了兩秒,倏地舒展開更加動容的笑臉,擡起手揉了揉面前小家夥雜亂卻柔軟的頭發:“當然可以,我很願意和你做朋友。”
得到肯定回答的小家夥頓時瞳孔驟縮,他像是不相信,又像是想笑,可最後他的唇角只是牽扯了一點幾乎看不到的幅度,随後便因着垂下的腦袋被埋進了陰影裏。
他想小男孩一定不知道,也永遠不會知道,這一句“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嗎”,他曾在家裏的熒幕前練習過無數遍。
他自出生開始,便沒人教他說話,也沒人和他說話,他聽到的,知道的幾乎都是從電影裏懵懵懂懂學來。
他不會講話,只是有那麽一次,在看到眼前的人在熒幕裏可憐地一次又一次問同村的小孩可不可以和他一起玩時,他就想,他可以和他一起,他想要和他一起。
所以一次又一次,他扒着大熒幕,學着電影裏的小孩,執着地學習着詢問着:“你可以和我一起玩嗎?”
而今天,他終于把話說給了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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