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他看着青年毅然轉身, 青年前進的方向,是濃郁到化不開的黑。
“別去——”
一聲落雷霹靂,他伸手想要抓住青年,卻如何也夠不到。
他奮力奔跑, 再次見到青年時, 那人躺在血泊之中對他微笑。
長久以來被繃帶覆蓋的右眼, 久違的見了光, 入目所及,卻是赤色一片,那汩汩流淌的鮮血與殘陽交融, 不分彼此, 仿佛火焰, 灼傷了他的眼, 還有心。
“不要!”
***
“主殿, 醒醒, 醒醒……”
一雙溫熱的手貼在他布滿冷汗的額頭上, 仿佛将他從深淵冰潭中撈出。幾個呼吸後, 太宰治從噩夢中驚醒,布滿血絲的雙眼中蘊含着千絲萬縷的情緒。
其中包含付喪神從未見過的恐慌與無助。
端坐于太宰治身前的三日月宗近收回貼在他額頭上的手, 側身倒了杯熱茶奉上, 關切道:“主殿可是夢魇了?”
太宰治接過茶杯, 掃了眼漂浮在微漾茶水中的茶葉梗, 感受到從杯壁傳來的微燙, 耳畔還回蕩着織田作之助臨死前對他說的那句話, 眼神片刻後恢複清明。
他按按還有些暈眩的太陽穴,不欲多言,“只是夢及故人舊事, 我剛才……沒做什麽出格的事吧?”
三日月宗近看了眼太宰治的神色回答道:“沒有,只是我們的目的地快要到了,我來請示主殿是否靠岸,正好聽見您在夢呓。”
“夢呓……我剛才說了什麽?”太宰治追問道。
三日月宗近裝模作樣地想了下,搖搖頭:“抱歉主殿,我沒有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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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通透的付喪神有自己的想法,太宰治不同于其他審神者,為了保護自己有意對付喪神避忌自己現世的親友。相反,他經常随意提到現世類似朋友的人名,像“敦君”“社長”“亂步”“蛞蝓”之類的。可那個名字,仿佛是一道禁忌,既然審神者不說,就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亦或者不能提及,自己何必再掀起舊時的傷疤。
太宰治沒有再在這件事情上逗留,“不用為這種事道歉啦!快要到岸了嗎?看來我睡得夠久。”脫去經過半宿不佳睡眠被折騰揉皺的襯衣,拿起枕側熨燙好的衣物邊穿邊說:“我收拾一下就靠岸下船吧!別讓清光久等。”
太刀付喪神順手幫忙系襯衣衣扣,半是驚嘆半是無語地吐槽:“主殿也不必慌忙,我進來時還有大概五百米的水程,不急這一會兒。我們都沒想到比預估的時間縮短了三分之一——現在的時間是淩晨五點。”
太宰治系領帶的手頓了頓,由衷地感嘆:“清光是麒麟轉世吧!”
“此話怎講?”三日月宗近不明所以。
“麒麟臂啊!”
昨日在戈薇那裏得到大和守安定的确切消息,體諒加州清光心急如焚,太宰治一行人即刻告別了犬夜叉等人,前往東海。
确切的說,是距離東海數十裏的一個海島。
他們向附近的漁民租借了一條船,便連夜兼程地出發了。
受時代所限,這漁船自然沒有發動機之類的高科技機械手段憑依,所以要前進只能靠手動。四支船槳,需要至少兩人不停地劃動,這可不是一件輕松的活兒。幾個成年付喪神每隔一段時間輪換着劃槳,是以歌仙兼定沒看住太宰治偷酒喝宿醉夢魇的原因。
至于被偷的酒主,還是不動行光,只不過是太宰治自己的不動行光。
“我正在茅房噓噓時,天上掉了把刀,差點砸中我的天靈蓋,竟然是不動君。”半途失蹤又突然出現的太宰治付喪神們如是說,語氣中,惋惜之意盡顯。
醉醺醺的短刀少年打了個酒嗝:“……嗝。我是不動行光。織田信長公最為喜愛的刀!如何,認輸了嗎~!”
沒什麽,只不過是主公大人歐氣爆棚撿了把刀而已,不是自殺一切都好說,付喪神們如此安慰自己,心态良好的接受了新同伴的到來。
太宰治和三日月宗近經過另一個小隔間時,看見宿醉未醒的不動行光,少年同樣睡得不好,斷斷續續地抽涕,“信長公……”他在夢中呓語。
審神者恍然間仿佛看到了剛才的自己,擡手阻止了欲叫醒不動行光的三日月宗近,悄聲道:“讓不動再睡會兒,等要下船了再叫醒他。”他彎下腰替短刀少年把卷做一團的被子拉好才離開。
三日月宗近自然沒有什麽異議,跟上了審神者。
兩人走後,不動行光睜開眼睛,迷朦的眼睛一片清明。以短刀的偵查值,在沒有完全放心把自身安危托付給他人時,只要是有人接近,就算是在睡夢中,也能即刻醒來。
不動行光把頭往被子裏埋了埋,好溫暖。
***
長夜将盡,遠山近水一片黛色蒼茫,置身于蒼茫大海之上,更凸顯自身的渺小無力。
太宰治心血來潮地換過加州清光,劃起了槳。加州清光胳膊已經酸痛得擡不起來了,能支撐到現在全靠心中的信念,也就沒有矯情退讓,利落地退下來調适手臂的肌肉,一會兒萬一遇到什麽危險這雙手可是要拿刀保護審神者的。
從太宰治接手船槳到抛錨下船,不過半個鐘頭。
這個島嶼不大,所以一衆只分了兩波人尋找大和守安定。太宰治、加州清光、山姥切國廣和不動行光一組,剩下的人一組,分別向相反的兩個方向出發,最後在終點彙合。
“好熱啊!我們歇會兒吧!”太宰治又熱又累地癱倒在樹蔭下。
大概是島嶼離赤道比較近的緣故,僅僅是上午十點,火熱的太陽就直直地挂在正空中,瘋狂且無情地炙烤着大地,身為一個“普通”人的太宰治率先支撐不住。
從下船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中間只停歇了一次,确實是太宰治體力的極限了,小隊其他成員較之太宰治情況好些,畢竟他們都是付喪神,不過也樂意休息一會兒稍作調整。
加州清光心疼地想:別人家的審神者都是坐在本丸裏吹空調還有一大票付喪神巴着伺候,要不是為了自己,主人何故東奔西跑,吃這種苦?他起身,鞠了一躬,“主人您先暫做休息,我去前面樹上摘點果子給大家解渴。”
“你留下,我去吧!”不動行光突然站起來說道。因為早上那件事,他對審神者心生好感,也想為這個本丸,這位審神者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加州清光不由分說地說:“我去就行了,不動你酒還沒醒,小心被椰子砸到腦袋,就在這休息吧!”明意是摘果子解渴,實際上加州清光太愧疚了,想要做些事彌補,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事,但心裏總歸舒服一些。
抱着和加州清光同樣想法的不動行光聽到他的話不願意了,“我一直都是這種狀态,上陣殺敵都沒事,還能被椰子砸到?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我去!”
“不行,我去!”
“行了行了,你們一起去不就行了。”太宰治也是無語,在兩個付喪神快要打起來時一錘定音。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同時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那種不服輸的勁,他們異口同聲道:“主人您等着,我一定會最快把最香甜可口的水果帶回來給您!”
不動行光是短刀具有先天機動優勢,而加州清光雖然比短刀慢但勝在練度高,所以比較起來也不遑多讓,兩人來去一陣風,“嗖”地一下就鑽進了叢林深處。
一股腦投入工作的兩個付喪神不知不覺間分開了,等到準備回去時才發現找不到對方。
不等了,先回去找主人好了。加州清光抱着滿滿當當的水果想,不管不動行光是先他走了還是仍在摘水果,反正最後肯定會回到主人身邊的。
不動行光也是這樣想的。他用自己的外套把水果都兜住,畢竟太多了拿着非常不方便。
不動行光拖着一兜水果走在沙地上,走之前審神者還建議他這麽熱最好把外套脫了,幸好沒有脫不然根本帶不回去這麽多水果。付喪神的出陣服是本體的一部分,所以不存在熱不熱的問題,不然三日月宗近首先會悶出痱子。
“喂,小哥,你的果子都漏出來了!”背後,一道爽朗的聲音響起,不動行光回頭,一人蹲在他身後十米左右的位置,徒手劈開堅硬的椰子殼,暢快淋漓地大口喝起來。
不動行光有些惱怒,椰子他一共只摘了兩個:“那是給我主人的!你……”卻在看清那人臉龐時戛然而止,“你……你……”
另一頭,加州清光咬了口又脆又甜的漿果,心裏想:安定呀!你可一定要在這座島上,不然我都不好意思讓主人陪我一起找你了。
穿着高跟鞋在熱帶雨林裏行走實在不是一件容易事兒,這不,加州清光一走神,就被腳下的東西絆倒了。他趕忙爬起來,看看掉在地上的漿果有沒有摔壞,順着他的視線,剛才絆倒他的東西,一件藍白相間的羽織,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新選組的羽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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