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夜探小院
“姑娘不如早些休息, 棋譜明日研究也行。”王嬷嬷端着熱茶,見蘇錦瑟還在奮筆疾書,研究面前的棋盤,憂心說着。
蘇錦瑟眼珠子飄到一旁趴着睡覺的貓發財身上, 見他紋絲不動, 尾巴都不帶甩一下的, 只好愁眉苦臉地低下頭,悶悶說着:“不用了, 我這盤看完就去睡。”
“那姑娘早些歇息。”王嬷嬷憐愛說着,目光柔和似海, 觸之泛起漣漪。
貓發財貓瞳不由一縮, 一股怪異的感覺又一次升起。
這個府中對蘇錦瑟的态度總是出奇的極端,厭惡如老太太、大夫人,恨不得讓她死卻又不捏着鼻子忍着她。愛護如三夫人、王嬷嬷, 疼愛溢于言表可依舊護不住她。
白日裏, 他避開丫鬟躲在屋檐上聽着屋內的對話, 三夫人和萊嬷嬷的話再一次浮現心頭。
太原是個牛鬼神蛇之地, 燕雲十六州拱衛大梁最北境,卻偏偏繞過太原,因為太原有一個直達聖聽的河東節度使, 同時漢遼夏融合,人口複雜,宛若一灘渾水, 誰也不敢輕易涉足。
今日三夫人有一個話讓他印象深刻——“她不是你要找的人?”
萊嬷嬷來太原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她們都在找誰?
“你看這個複盤如何?”蘇錦瑟戳了戳貓發財的屁股,小聲說道。
貓發財被驚醒,尾巴下意識甩了甩,纏着蘇錦瑟的手, 屈尊降貴地扭頭,放了點心神去看棋盤,這一瞟,只覺得貓氣不順,師徒緣淺。他伸出貓爪子把棋盤打亂,貓爪子按在棋盤上,認真地打量着蘇錦瑟。
——這個徒弟要不要立馬斷了師徒關系。貓發財認真地考慮着。
“啊,我的棋盤。”蘇錦瑟大驚失色,氣惱地捏着貓發財的爪子,貓發財倒是沒縮回爪子,只是看着蘇錦瑟,這一看,突然覺得萊嬷嬷說得對,蘇錦瑟确實不太像漢人,但也不太像遼人和夏人。
“我本來就不太會啊,揠苗助長沒好結果的,萊嬷嬷一看就是學棋子,比不過的。”蘇錦瑟冷靜地收起棋子反過來安慰着生氣的貓發財。
貓發財翻了個白眼,收回視線。太原地帶,乃至整個北方,漢遼,漢夏通婚并不少見,蘇錦瑟的生母極有可能是混血出生。
不過,與我有何關系!貓發財冷靜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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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有課的,我要睡了。”蘇錦瑟收拾好棋盤,把貓發財送回貓窩,吹滅蠟燭準備睡覺。
“你了解你生母嗎?”深夜,誰不知道的貓發財不知何時變成人形,掀開床簾,機敏地上了床,縮在角落裏,喚醒蘇錦瑟。
蘇錦瑟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搖醒,一輩子蓋住腦袋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下去。
孟識見她睡得小呼嚕直起,皺了皺眉。
“也不全是為了她。”孟識煞有其事地安慰着自己,“不然我也不會來太原這個魚龍混雜之地。”
他來太原一半是官家逼迫,一半卻是自己順水推舟的。一場看不到硝煙的戰争是需要以退為進的,而且太原地理位置優越,早先入手往往可以出其不意。這塊被聖人牢牢掌握的地方,未必沒有可以回轉的餘地。
孟識重新變成貓發財從窗戶間擠了出去,站在屋頂上張望片刻,最後朝着蘇錦瑟原先居住的随波院跑去。在他離開後不久,蘇錦瑟隔壁屋子的王嬷嬷收回視線,關上窗,一張嘴緊緊抿着。屋內蘇錦瑟睡得四仰八叉,安然香甜,渾然不知外面之事,胸前閃出一道微光。
貓發財在黑暗中踩着貓步來到随波院主屋上。這個院子比他之前踩點蘇家其他娘子和郎君的院子都要小很多。地勢偏僻,是個一進一出的小院子,除了娘子自己居住的地方,便只剩下三間丫鬟住的地方,中間庭院狹小,落滿灰塵。
這個随波院,簡陋,随意,無視,簡直不敢相信蘇錦瑟作為一個蘇家娘子竟然住在這樣的院落中。貓發財心底突然冒出一股沖天怒氣。
不論如何,蘇錦瑟不過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女,懵懂無知,流着蘇家血脈,這樣糟踐一個女孩,枉費蘇家還自稱禮儀之家。
貓發財敏捷地下了屋子,順着門縫擠了進來,屋子比想象中的還要小,空蕩蕩的屋內只放了幾個主要家具,案桌上還有未寫完的字帖,字跡秀氣小巧,筆鋒都不敢太過突出,幹涸的筆墨孤零零地放在桌面上。
他站在空曠寂寥的屋內,有些茫然地巡視着四周,這個屋子是如此小可又是這樣空曠,沒有一點曾經有人生活過的痕跡。
年幼的蘇錦瑟七歲前随着生母雲姨娘居住,生母去世後随着良姨娘居住,最後良姨娘去世後獨自一人搬來随波院,好似一顆沒人要的石頭,別人一踢就不得不滾去哪裏,沒人喜歡她,也沒人能幫助她,在十三年的歲月裏颠沛流浪,沒有安生之日。
“喵~”貓發財輕輕叫了一聲,心緒澎湃,令他毛發炸起。
“你再叫什麽?”沒想到原本應該在睡覺的蘇錦瑟居然狼狽地順着窗戶爬了進來。她穿得嚴嚴實實,把能裹身上的衣服都過了上去,依舊冷得嘴唇發寒。
站在地上的貓發財蒙蒙被她抱起來,順手塞進一個玉佩,只聽到頭頂上有人喃喃自語:“先別變,給我抱抱,好冷,這麽冷的天,你出來做什麽。”
“一定好奇我怎麽來的。”蘇錦瑟暖了一會,得意地炫耀着,“我也不知道,玉佩突然燙了一下,把我弄醒了。”
“後來我聽到隔壁有動靜,又看你不在,就出來找你了。”蘇錦瑟也不知道哪來得意洋洋,眼尾都帶着笑意地站在空蕩蕩的屋內,滿臉寫着‘感動嗎’的神情。
外表灰撲撲的石頭,也許曾經傷痕累累,可今日站在這裏,眉眼含笑,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潤玉光澤。
璞玉渾金,終見天日。
貓發財從蘇錦瑟懷中跳出,沒一會屋內便出現了孟識的身影。
“你來找什麽?”蘇錦瑟懷中溫度驟少,悵然若失。
貓,真好撸!
人,真是煩!
孟識一見她表情就不由啧了一聲,狠狠說道:‘你這是什麽表情?’
蘇錦瑟端正神情,嚴肅岔開話題:“很早就發現你對萊嬷嬷很感興趣,你認識她?你今天偷溜回去是不是偷聽到什麽了?”她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在一個箱匣中翻找的孟識問着。
孟識頭也不擡,神情自若地嘲笑着:“你當我是順風耳嗎,她們說話這麽小聲我怎麽聽得到。”
“那你大晚上不睡覺過來做什麽?”蘇錦瑟锲而不舍地問着。
翻箱倒櫃的孟識換了個地方繼續翻看着,振振有詞地反駁着:“我自然有我的事情要做。”
“所以你的事情與我有關?”蘇錦瑟語出驚人,繼續逼問。
孟識的手一頓,扭過頭來兇巴巴地質問着:“女孩子怎麽能說這種話?”
“言辭閃爍,果然有問題。”蘇錦瑟步步逼近,頗為得意。
——蘇錦瑟真是打算反了天了。
站在原處下不了臺的孟識憤憤想着。
“你在找什麽,我這屋子沒東西,我醒來的第一天就來找過了。”蘇錦瑟吊兒郎當地坐在床沿上,心情頓好。
有人能為你出頭,在這世上本就是令人歡喜的事情,哪怕只是微小的,随意的,可還是讓人有種被放在心上的感覺。
“你母親的東西也不在這裏?”
蘇錦瑟搖了搖頭,臉色微微冷了下來:“沒有,還在原來的屋子,沒人願意替我搬,想來現在也都沒有了。”
孟識抿着唇,把蘇府大大畫個個叉。
“算了,本就沒什麽好東西,姨娘當年入府,大夫人說嫁入侯府不可留有過往舊物,把她的東西全都強制充公了,所以姨娘這些年的積蓄也都在蘇家庫房呢,留在她身邊沒有什麽值錢的。”蘇錦瑟擡起頭來,看着孟識,神情随意地說着。
“倪擅居然交出這等子女。”記仇的孟識把倪擅也畫上一個大叉。
“啊!”蘇錦瑟突然大叫起來,整個人跳到孟識身上,緊接着,只看到一只老鼠刺溜一聲跑到黑暗中。
蘇錦瑟驚吓過度,連罵髒話。
“不許胡言!”孟識剛升起的紅暈瞬間被蘇錦瑟出口成髒的話給淹沒,板着臉,呵斥道。
“太可怕了,我害怕。”蘇錦瑟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吓得眼角都沁出淚花,可憐兮兮,“你看好了嗎?我們回家吧。”
孟識的耳朵在黑暗中瞬間紅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今天喝了兩杯奶茶,可以說後悔,非常的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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