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少年

庶子兩個字鑽進沈錦婳的耳中，沈錦婳的腳步便停了下來。

其他人也已經聽見了假山後的動靜：“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其他人皆是一臉茫然，沈錦婳當機立斷：“走吧。咱們看看去。”

繞到了假山後，就瞧見有幾人立在假山之後圍成了一個圈，裏面似乎還困着一個人。沈錦婳倒是認了出來。為首的，正是三叔的另一個嫡子。沈雲洲。

“以為自己養在我娘的名下。就能變成嫡子了嗎？呵……不過還是個賤妾生的破爛玩意兒，便是你改了名字，在族譜上改了身份。你親娘，也不過只是一個千人騎萬人踏的妓子！”

沈雲洲說着，就朝着那被圍在中間的人踹了過去：“還不趕緊給我磕頭認錯！你若是給我磕頭認錯。今天這件事情就這樣揭了過去。你若是不，今天我就把你打死在這裏！”

“一個身份低賤的庶子而已，即便是将你打死了。爹娘也不過只是訓斥我兩句罷了。”

沈錦婳從幾人站着的縫隙之中。瞧見了那被圍在中間的人。不過還是個十三歲的少年。身子也十分瘦弱，穿着一件看起來不那麽合适的錦袍。歪倒在地上，臉上也帶了一些淤青。頭發也散了開來，看起來有些可憐。

只是即便是這副模樣，也只靜靜地垂着眼。不發一言，神情中帶着幾分倔強。

沈雲洲見狀，愈發怒了幾分：“沈安，你跪不跪？”

“不跪。”聲音清越，卻帶着幾分沙啞：“我跪天地君親師，跪死去之人，你非天地君親師，卻偏要讓我下跪，難道你是個死人不成？”

沈雲洲氣極，擡腳朝着沈雲安踹了過去，這一腳力道極大，将沈雲安踹得倒在了地上，半晌沒有爬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身邊的沈婉夏眉頭一蹙，開口問着：“那不是三叔府上的沈安嗎？他不是一個庶子麽？怎麽來族學了？”

另一個倒似乎知道一些，便開口解釋着：“聽說是因為年前，沈安的娘親去世了。三嬸覺着他可憐，就将他養在了身邊，還讓改了族譜，改了個名字叫沈雲安，今天剛剛送來族學。”

“啊……”沈婉夏明白了過來：“原來如此，只是看沈雲洲這樣打法，只怕是要出事的吧？他下手太重了也，也不知這沈安怎麽就惹着他了。”

“恐是之前就對這件事情有些不滿，再加上，方才他不是說了麽，沈安在課堂上搶了他的風頭，讓他下不來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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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錦婳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少年身上，心中暗自思量了片刻，才驟然出了聲：“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錦婳！”沈錦婳身邊的幾個族中姐妹都忍不住拉了拉沈錦婳的衣袖。

沈錦婳卻并沒有理會她們，只徑直走了過去，目光從沈雲安的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沈雲洲的身上：“你自己學問不如人，卻要怪別人搶了你的風頭，說出去也不怕旁人恥笑。你不好好進學，卻要來尋釁滋事，還真是丢了你爹娘的臉。”

沈雲洲滿臉通紅，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惡狠狠地盯着沈錦婳看了半晌，到底還是忌憚沈錦婳的身份，只緊咬着牙關道：“此事與你沒有任何幹系，你還是莫要多管閑事為好。”

“誰說與我沒有關系的？”沈錦婳冷笑：“大家都姓沈，我爹爹是沈家族長，若是此事傳出去，敗壞了沈家的名聲，到時候忙裏忙外幫你處置的，還不是我爹爹？我可不希望我爹爹為了這樣的小事忙碌。”

“沈雲安既然已經被三嬸養在了自己身邊，你與他便算是親兄弟，他是弟弟，你不好好愛護，卻帶着旁人一起欺負他，實在是有些叫人不齒。”

沈雲洲目眦欲裂：“你有什麽資格同我說敗壞了沈家的名聲，最近敗壞了沈家名聲的人，難道不是你？你怎麽不去外面聽一聽，外面的人是怎麽議論你的？說你張揚跋扈任性妄為，說你就是個妒婦，容不下自己夫君身邊有人，所以才在大婚之夜被休回家。你名聲都已經這麽差了，怎麽還絲毫不覺着羞愧？”

沈錦婳笑容愈發冷了幾分：“我的事情，還容不得你來管。怎麽，你覺着我方才教訓你教訓錯了？要不，咱們去我爹面前說說，看看究竟是誰對誰錯？你若是覺着我爹爹會偏私，咱們去你爹面前說也行啊……”

沈雲洲聽沈錦婳這麽一說，方才還高漲的氣焰頓時就熄滅了不少，只緊咬着牙關道：“好好好，你今兒個就是要幫着這個下賤的庶子了是吧？”

“我還得提醒你一句，如今沈雲安的身份，族譜上都已經承認了，他已經不再是庶子，是同你一樣的嫡子了。”

“呸，屁的嫡子，我才不承認他是嫡子呢。你等着，你今日幫了他，我定會讓你好看。”

沈錦婳忍不住覺着有些好笑，這沈雲洲放狠話的本事，實在是不怎麽樣的：“好啊，我等着就是，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要怎樣讓我好看了。”

沈雲洲氣急敗壞，拂袖帶着人離開了。

沈錦婳這才轉頭看向了一旁還倒在地下的沈雲安：“可還站得起來？”

沈雲安垂着頭，半晌才輕輕點了點頭，有些費力地站起了身來，沈錦婳看了看他，臉上的淤青有些顯眼，走路的姿勢似乎也頗為奇怪。

“謝謝。”少年的聲音極低。

“無事。”沈錦婳仍舊在看着沈雲安，實在是有些難以置信，就這樣一個，看起來弱不經風被人欺負得毫無還手之力的少年，會在兩年之後成為盛文澤的心腹，心狠手辣，替盛文澤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事情。

沈錦婳想着，面上神情卻是未變：“你也是沈家的一份子，以後若是被人欺負了，也可以來找我。只是我卻也不能護你一輩子，要想要不被人欺負，便唯有自己變強，強大到，別人無法欺負你為止。”

沈雲安似乎沒有想到沈錦婳會同他說這些，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