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瓜葛

沈雲安方才說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她變了許多？

他為何會發出這樣的感慨來？

她記得，自己與沈雲安素來沒什麽交集。頂多在每年家族聚會的時候能夠見到，且此前的她同沈府其他嫡出的孩子一樣，不怎麽看得起庶出的孩子。尋常時候也并不會同他們說話玩耍。

沈錦婳的手指在身側的矮幾上敲了敲，莫非。她此前曾經欺負過沈雲安？

以她此前的性子。這倒并非不可能。

沈錦婳蹙着眉頭想了好一會兒，卻也沒什麽頭緒，只得轉過頭看向微雨：“我此前。應該是今年之前，同沈雲安有過什麽交集嗎？”

微雨訝異地看了沈錦婳一眼：“小姐已經忘了嗎？”

“啊……”沈錦婳點了點頭，她的記憶因為多了前世的那幾年。未與盛文澤成親之前發生的事情。似乎都已經十分久遠。

“小姐去年過年的時候，曾經叫輕雪打過沈安公子。”

“打過？”沈錦婳頓時瞪大了眼，事情好似比她想象中更嚴重一些啊：“我不太記得了。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去年過年。小姐叫人做了一個十分精美的兔子燈。愛不釋手，府中舉辦家宴的時候。就一并帶了過去。”

“晚上宴席過後，小姐就同旁系的其他公子小姐一同去玩。管家搬出了許多煙花出來，衆位小姐公子都鬧着要自己放花，小姐也十分感興趣。就将兔子燈放在了廊檐下的椅子上，去放燈玩去了。”

“結果回來的時候，卻瞧見兔子燈掉在了地上，摔壞了。小姐大怒，便責問究竟是誰做的，三老爺府上的雲洲公子就說，是沈安公子将兔子燈弄掉摔壞了的，還說是他親自瞧見的。”

“沈安公子站在一旁，急忙辯解說他沒有，只是當時除了雲洲公子之外，還有其他人在一旁煽風點火，說庶子就是庶子，上不得臺面，看見精巧的東西就忍不住想要去拿。小姐大怒，就叫人将沈安公子給抓了起來，讓輕雪打了十多巴掌。”

“……”沈錦婳聽着微雨将事情經過娓娓道來，腦海中倒是隐隐約約有了幾分印象，似乎，倒是的确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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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自己當時只怕早已經被怒火沖昏了頭腦，壓根也不記得自己打的是誰。因而才在見着沈雲安的時候，全然沒有絲毫印象。

也難怪沈雲安方才會那樣說了。

她那時候張揚跋扈的樣子，同現在，全然是兩副模樣。

沈錦婳擡起手來捏了捏額角，長長地嘆了口氣，重生一世，才知道自己之前過得多荒唐。那件事情，如今只需要粗粗一想，便也能明白，那沈雲安當時只是一個庶子，謹小慎微，怎麽可能去弄壞她的兔子燈？定然是那真正的兇手污蔑了沈雲安。

只是當時的她也壓根不會想那麽多，反倒成了別人借刀殺人的刀。

簡直糊塗透了。

微雨小心翼翼地看了沈錦婳一眼，才開口問着：“小姐果真已經完全記不得了？”

“真不記得了。”

“難怪……”微雨低聲道：“此前小姐在族學幫着雲安公子的時候，奴婢還有些詫異呢，還想着，小姐此前那樣看不起雲安公子，為何如今又幫他了，原來小姐是不記得了。”

沈錦婳嘆了口氣，眉頭卻又蹙了起來。

她忘了，可是沈雲安卻定然是沒有忘的，從他方才那些話，就能夠聽得出來。

那麽，沈雲安既然記得她曾經欺辱過他，此前在族學她救下他之後，又為何會每日給她送野花？

所以，他處心積慮地接近她，還是因為盛文澤吩咐的吧？

沈錦婳眯了眯眼，心中疑惑愈發重了幾分，若是因為盛文澤吩咐的，他方才下車的時候，又為何會說出那樣引人猜想的話，就不怕她想起那件事情，懷疑上他嗎？

還是說，沈雲安此前會答應盛文澤接近她，是因為去年過年那件事情記恨她，結果接觸之後，卻發現她同自己記憶中的樣子早已經截然不同，因而，才故意出言提醒？

沈錦婳手指在矮幾上敲了敲，最後一種猜想，倒似乎是最為可能的了。

所以，是因為她這段時間的表現，打動了沈雲安，讓他起了恻隐之心嗎？

沈錦婳眯了眯眼，前世沈雲安最後成了盛文澤手中的一把利劍，心狠手辣，做了不少見不得光的事情。只是如今沈雲安卻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雖然興許已經同盛文澤又了聯系，可是，事情卻還沒有發展到前世那樣無可挽回的地步。

一切，都還有可以更改的餘地。

既然如此，她斷然不會讓沈雲安再重新走上前世的那條路。

沈錦婳心中有了想法，嘴角方輕輕夠了起來，她既然已經重生了，所有的一切，便都應該同前世又極大的不同，她會努力，改變一切。

“小姐，到了。”

沈錦婳應了一聲，等着微雨打開了馬車車門，才擡腳下了馬車，擡起眼來看了眼面前的閣樓的招牌，聽潮閣。

沈錦婳此前來過這酒樓幾回，店小二似乎還記着她，見她進來，忙迎了上來：“沈小姐，您訂的雅間已經準備好了，就在樓上，小的帶你上去吧？”

“我找得到，你先去給我泡壺茶吧，要一壺果茶便是。”

店小二忙不疊地應了下來，沈錦婳便又轉身看向微雨：“我來得早了些，福安郡主應當還得一陣子才能到，我先上樓，你在這兒候着，等着福安郡主來了，将她帶上來。含玉在一旁侍候我就是。”

微雨應了聲，沈錦婳便帶着含玉往樓上走去。

剛走到樓梯拐角處，就瞧見上面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孩子跌跌撞撞地摔了下來，沈錦婳連忙伸手扶住。

那孩子險些将沈錦婳撞倒，沈錦婳推了兩步，撞上身後的牆才停了下來。

小孩似是受了驚吓，半晌才回過神來，站直了身子朝着沈錦婳看了過來。

沈錦婳見那孩子粉雕玉琢，身上衣裳布料也極好，便知應當是富貴人家的孩子，見他滿臉驚慌，就朝着他彎了彎嘴角笑着：“小公子……”

話還沒有說完，就見那孩子瞪大了眼，似是看着了什麽吓人的東西，步履飛快地跑上了樓，一邊跑還一邊尖叫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