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淩晨三點多，林一的手機鈴聲響起，是鐘情的視頻電話。

林一起身靠着床頭，嘴角上彎，接通視頻電話的那一刻，立刻傳來甜甜傷心難過哇哇大哭的聲音。

林一頓時臉色巨變，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開始緊張起來。

“甜甜別哭，媽媽呢？”林一一手拿着手機，一邊趕緊穿好衣服。

甜甜泣不成聲，抽噎，“媽媽……媽媽……要……死了？”她哭到抽噎，“……媽媽……好……熱……”

視頻裏只有甜甜一個人，她站在床邊淚眼汪汪地在大哭，周圍黑漆漆的。甜甜哭得很傷心很難過很可憐很無助，讓人看了很是心疼。她沒有把手機舉起來，就擱在胸口下方。她抽泣看着視頻裏的林一，時不時又很慌張地往床上看。

“甜甜別哭，叔叔馬上過來，甜甜別怕，有叔叔在。”林一根本聽不清楚甜甜在說什麽，但他能肯定的是鐘情出事了。他從抽屜裏拿出另一部手機給家裏私人醫生打電話，随手拿上外套匆匆下樓。

深秋的夜晚，外面的氣溫比白天更加寒冷，路上的車輛稀少，林一猛踩油門飛速奔馳在去往鐘情家的路上。

手機裏的視頻一直在開着，甜甜的哭聲不斷地傳來，那種孤立、傷心、害怕的哭泣聲讓林一心碎。

“甜甜別哭，叔叔馬上就到了，甜甜別怕，……”

“甜甜不要怕，媽媽不會有事的，有叔叔在，……”

“甜甜乖，叔叔在，叔叔很快就會到甜甜身邊，甜甜不哭，……”

“甜甜乖，甜甜不哭，甜甜，和叔叔說說話，甜甜別怕，叔叔馬上就到甜甜和媽媽身邊，”

林一耐心溫柔安慰着甜甜，他一邊看着視頻裏的甜甜，一邊盯着馬路前方，不敢有半分松懈。他不斷地跟甜甜說話，盡量讓甜甜把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這樣或許可以減少一些甜甜心裏上的害怕與恐懼。

而他現在并不輕松，林一整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他很擔心她們母女倆，特別是鐘情，他不知道鐘情現在是什麽情況。

視頻裏見不着她人影，他也不敢讓甜甜把視頻對準鐘情，他擔心這樣做不僅會給甜甜帶來壓力，還會給她造成心理上的陰影，會讓她更加害怕崩潰。

甜甜依然痛哭流涕淚如雨下，在甜甜心裏，媽媽就是她的一切，是她的全世界。

幼兒園的小朋友有爸爸媽媽，而她只有媽媽。她沒有見過爸爸，連照片都沒有見過。每天只有媽媽陪在她身邊，陪她玩。

可是現在她不知道媽媽是怎麽了，她怎麽叫都叫不醒她。她心裏害怕，她害怕媽媽離開她，害怕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媽媽了。她大聲哭泣，希望躺在床上的媽媽能聽到她的哭聲起來抱抱她安慰她。

“甜甜別怕，有叔叔在，媽媽不會有事。”林一一直不斷地在視頻裏安慰甜甜。

他這會氣喘籲籲，柔和說：“甜甜乖，叔叔就在門口，你過來給叔叔開門。”

房間裏，只開了一盞黯淡的臺燈。

甜甜打開房間門，穿過黑暗的客廳去給林一開門。甜甜穿着單薄的毛衣，光着腳丫子站在門口哭聲不止。

林一把甜甜緊緊地抱在懷裏，“甜甜不哭，別怕，有叔叔在。”

他拿過甜甜手裏的手機，抱着甜甜大步往房間裏走。甜甜泣不成聲雙手緊緊箍着林一的脖子。

鐘情滿臉通紅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林一用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好燙。他的判斷沒錯，鐘情發燒了，具體的要等醫生過來檢查後才能确定。

“甜甜，媽媽只是發燒，媽媽沒事，別怕啊。”

他走到牆邊揿開燈開關，抽出餐巾紙給甜甜擦眼淚，從衣櫃裏找出一張小毛毯裹在甜甜身上抱着她。

這時醫生也已經趕到鐘情的家，林一走出去把客廳的燈揿開。醫生肩膀上挂着一個醫藥箱，手裏還拿着一個袋子，走進來給鐘情檢查。

甜甜不斷抽泣着，林一為了不打攪醫生給鐘情診斷，抱着甜甜在客廳裏等。時不時轉到房門口看一眼，以便醫生有需要他幫忙的。

良久，醫生出來了，“她受了風寒發高燒昏迷，我剛才給她打了退燒針，如果天亮她還不退燒，你就送她去醫院。”

林一點點頭，“好的，謝謝田醫生。”

“不用客氣，年輕人很少出現這麽嚴重的情況，大概可能她最近情緒不太好，心裏郁結不暢更上火。你一會兒多注意下她的狀況，如果不見退燒，趕緊送她去醫院。”田醫生再三叮囑林一。

“好的，田醫生，謝謝你！這麽晚了，辛苦你了！”

林一把田醫生送到門口，關上門。

甜甜一直趴在林一的肩膀上緊緊地摟着他的脖頸，她剛才哭得太厲害了，嗓子都哭沙啞了，現在還時不時抽泣幾聲。

林一輕輕撫着甜甜的後背，哄她安慰她，她的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林一走回房間看看鐘情，好像有一股異味。

他看看甜甜的褲子，用手摸了一下，濕的，甜甜尿褲子了。他剛才神經太緊繃一直沒發現，他低頭看看地上，有一個地方有水，可能是甜甜半夜要尿尿，才發現鐘情叫不醒。

甜甜在周圍一片黑乎乎，心裏極其害怕孤單無助的情況下，一個人起床打開臺燈，給他打電話求救，救她媽媽。那麽長的時間一直守在鐘情身邊，一步都不敢離開。

可想而知，甜甜當時是多麽的恐懼、害怕媽媽會離開她，怕媽媽會消失不見。

一個三歲的孩子，在那種極度恐慌害怕的情況下，還能想到打電話求救，找人來救她的媽媽，這是多麽多麽深厚濃郁的感情！她是多麽多麽的愛她的媽媽！她是多麽多麽的害怕失去！

林一的眼眶濕潤了，他抱緊甜甜，看着躺在床上高燒昏迷不醒的鐘情，男人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徹底崩塌了。

林一從衣櫃裏找出甜甜的褲子，抱着甜甜走到客廳。

“甜甜，”林一輕聲柔情地叫着，一只手輕輕地拍着她的背，“甜甜，甜甜乖，讓叔叔看看你。”

甜甜慢慢地松開緊摟着林一的小手，她水汪汪的眼睛哭得又紅又腫，滿臉的淚痕，傷心難過的表情讓人看了很是心疼。

林一溫柔地跟甜甜說：“甜甜乖，媽媽沒事了，剛才醫生伯伯已經來給媽媽看過了，媽媽明天就會好的，甜甜不要擔心。”

甜甜沒有說話，皺眉悲傷的小眼神呆呆地看着林一。

“甜甜，你的褲子濕了，叔叔帶你去洗一下，好不好？”

甜甜點點頭，依然不說話。

“甜甜乖，有叔叔在，甜甜不要怕，叔叔會保護你和媽媽的，甜甜不怕啊。”

林一抱着甜甜走到衛生間，用熱毛巾把她的小臉擦幹淨，再給她洗淨身子換上幹淨的褲子。

林一給甜甜倒了一杯溫水，甜甜喝了幾口。

他走回房間拿了件外套給甜甜穿上，用毛毯裹着她，抱着她，“甜甜乖，把眼睛閉上先睡覺，甜甜明天睡醒後，媽媽的病就好了，媽媽就可以跟甜甜玩了。”

甜甜眼睛睜得大大的，林一抱着她坐着沙發上，輕輕地拍打着裹着嚴嚴實實的甜甜，哄她入睡。良久，甜甜終于抵不過困倦與疲憊，慢慢地合上眼簾。林一抱着她，慢慢地站起來，走進房間看看鐘情。

鐘情額頭上冒出很多細汗，安安靜靜地地躺在床上。林一抽出紙巾給她擦汗，他用手探了一下她的體溫，好像沒剛才那麽燙了。

他抱着甜甜出去，到客廳裏呆着，他擔心鐘情的感冒會傳染到甜甜。

林一抱着熟睡中的甜甜，他第一次真正體會到做父親的責任，要保護好她，讓她健健康康、無憂無慮地快樂成長。

甜甜在危機時刻能想到給他打電話，這就是血緣親情。

他飽含着溫暖柔情的父愛靜靜地看着甜甜，抱着甜甜的那個溫暖、永恒的溫度深深流淌進他的心田。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在甜甜的小臉上親了一下。

半刻後，林一再次進來看鐘情時，她是滿頭大汗，整個人就像剛才水裏撈出來一樣，額頭上、耳根、脖頸全是汗，頭發都打濕了。

他趕緊把甜甜抱出去，剛才在衣櫃裏沒找到多餘的被子，沈苗不在家，現在火燒眉毛緊要關頭，顧不得那麽多禮節了。

他打開沈苗的房間，在她床上拿了被子鋪在沙發上，輕輕地把甜甜放下躺好，再給她蓋好被子，他把茶幾移到沙發前用抱枕擋住，以防甜甜翻身摔倒地上。

安頓好甜甜後，他大步走回房間拿着紙巾給鐘情擦汗。他把她的頭部輕輕擡起，擦脖頸後面的汗，摸了一下衣服後領，濕的，再一看，媽呀，她整個後背的衣服全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