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這感覺, 真是絕了。
頭天晚上先是被蜜桃軟軟一驚一乍叫得他虎軀一震,又被華金的電影看得他清心寡欲,清早起來那股神秘力量發現自己上當受騙,于是怒氣沖天卷土重來, 排山倒海之勢更勝從前——這種樣子別說走到大街上了,他根本連房門都出不了。
闵丘不得不坐在床邊靜心定氣, 在腦海中将近期背的1000個單詞捋了一遍才見好轉。一看時間, 已臨近上課,可能連在路邊小店坐下來吃早飯的時間都沒了。
難道華金也睡過了?怎麽也不掐表喊喊他起床?
闵丘随便從櫥子裏扒拉了兩件衣服套在身上, 順手把移動硬盤往書包裏一塞, 開門大喊:“華小金, 上課了!”
“嗡——嗡——咔。”
華金拿着吹風機從洗手間走出來:“你進去洗漱吧,我換個地方吹。哎, 飯做好了,趁熱吃。”
闵丘:“???”
什麽叫“飯做好了”?
一股類似烘焙食物的奶香傳來,他往餐廳的小餐桌上一看,兩張烙得金黃焦脆的手抓餅, 裏面夾着鼓鼓囊囊呼之欲出的煎蛋、火腿片、芝士、培根,正賣相标準地躺在盤子上, 旁邊還有一只盛着牛奶的玻璃杯,杯口冒出薄薄的熱氣。
闵丘呼呼啦啦洗漱完, 擦了一把臉:“這是你早晨起來做的啊?”
“嗯,兩個都是你的,我吃過了。”華金吹完頭發, 抹了點東西在手心裏,用手抓了抓發梢,“今天助教要提前去點名,吃完了快走。”
闵丘邊吃邊問:“你做這些,你幾點起來的?”
“就比你早一會兒而已,這些很快的,不用解凍,往電餅铛裏一放,連油都不用倒,我洗完頭發回來一看它們自己就熟了,”卧室的房門一旦關上隔音效果太好,華金只能半掩着門在屋裏換衣服,“大丘丘,你也別吃太急了啊,我看着表呢,來得及。”
闵丘還是生平第一次早晨起床之後吃到認識的人做的熱飯,這和以往送上門的客房服務或是自己跑到街上去吃的感覺很不一樣——那些食物都是從他付費時起才屬于他,像是相親似的,他的時候到了,必須有個餅了,然後拿出錢來,在一堆成品餅裏挑挑選選,甚至有時連挑選的餘地都沒有,他和陌生的餅就要儀式化地融合。
可眼下這兩只餅則是從下鍋時起就寫上了他的名字,是專為他而存在的,他吃與不吃,它們都只屬于他,哪怕他走開了,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它們也在這裏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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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主觀因素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人們就很難再客觀看待事實,這兩只餅原本的味道不論,單是它們的身世就很讓闵丘感動,他大口一張,端正地朝着煎蛋的蛋黃處咬了一口:“啊嗚。”
“好吃嗎?”華金換了一件咖啡色的細格紋短袖襯衫,板板整整地坐到他對面,提醒道,“裏面熱不熱啊?喝點牛奶。”
“好吃好吃,不熱,正好。”手抓餅只比煎蛋大一小圈,兩個其實也沒多少,闵丘幾口就解決了。他咕嘟嘟地喝下溫牛奶,一抹嘴道:“謝了啊。”
華金微笑:“謝什麽,順手的。走吧。”
早上第一節 課的教授是出了名的嚴肅,眼下時間确實有點緊,可再緊他們也不能打開窗戶跳下去,還是得規規矩矩地坐電梯。闵丘剛一開家門就聽到了電梯“叮”的一聲響——啊!時間緊迫的早上,不用等電梯簡直是太美好了。
“大偉!”華金笑着朝電梯間門口打了個招呼,“早啊!出門嗎?”
大偉是誰?
闵丘擡頭一看……不得了了!
這不是他那天诓人家說家裏有孩子時的三人其中之一嗎?華金怎麽還和他認識啊?這等會兒聊兩句人家問起來“你們倆都出門了誰在家看孩子”怎麽辦啊?多尴尬啊?華金不得以為他精神分裂啊?
大偉:“華金啊,早。我出去買飯,你們吃了麽。”
華金點頭:“嗯,吃了,我們早晨在家做了點。幸虧你先按電梯了,要不我們倆都快遲到啦。”
大偉一改平時下電梯回家時咋咋呼呼、嗷嗷嚎嚎的德行,溫和一笑:“沒事,走吧。”
闵丘唯恐這個叫“大偉”的想起“家裏有孩子”那茬,連個點頭的招呼也沒跟人家打,悶着頭把書包往背上一搭就進了電梯。裏面空間不大,還站了幾個人,他們三人幾乎是連成橫着一排站在最前面。
大偉:“我看你們家昨天來人裝修了,弄啥了啊?”
闵丘胳膊上汗毛“噌”地豎了起來,用力清了清嗓子:“哼哼!”
華金回頭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轉而對大偉道:“沒什麽,換了個門,以前那個門鎖不太好用。”
闵丘松了口氣——還好華金不傻,要是當着鄰居的面說“老子嫌走廊裏整天吵吵,特地為了你們這幫倒黴孩子換了兩萬塊錢的隔音門”,以後大家就不用見面了。
大偉好像很懂其中煩憂似的,點了點頭:“哦,以前用的是交房的時候自帶的門嗎?是不太好用,我們那屋不是自己的房子就湊合了。哎,你們幾點上課?”
華金:“本來是7點50,今天上課的老師比較講究,昨天提前發了個通知,說40分就要讓他的助教先來點一次名,沒到的就按遲到算。”
大偉掏出手機一看:“诶?這都20了,有點緊啊,要不你們騎我自行車去?反正我今天沒事兒。”
華金:“真的嗎?那太好了!我們學校不讓出租車進,打車去都沒用,還就得自行車才能進得去。”
大偉倒是挺大方,當下便把自行車鑰匙從鑰匙環上擰了下來:“樓門口那個藍色的就是,新車,停車一定記得落鎖啊。”
華金笑着接過鑰匙:“放心吧,絕對丢不了!謝啦!”
一直到大偉和華金在樓下道了別,闵丘才從提心吊膽裏恢複了過來:“你認識他嗎?”
“認識啊,不就在咱家對面麽?我看他們屋裏人都叫他大偉,我就也跟着叫大偉了。他們那屋都是沈藝大的學生,搞美術的,不是學畫畫就是學設計的,”華金邊開車鎖邊道,“你不知道嗎?”
闵丘心中愕然,別說他不知道了,他都沒想到華金會知道。他們倆明明是同一天搬來的,為什麽華金知道這麽多?關系還發展到了直呼昵稱的地步?
闵丘:“你怎麽知道的?什麽時候知道的?你和他很熟?你們倆都說什麽了?”
“就前兩天認識的啊,在電梯裏碰見了兩次,知道是一個樓層的,就順口聊了幾句在哪個學校、讀大幾這些,很正常吧?”華金把車子推了出來,“怎麽騎?你騎車帶着我?”
闵丘還是有點恍惚——在電梯裏難道不應該眼眼觀鼻鼻觀心嗎?怎麽還有人到處亂看誰和誰是不是住在同一層的?那模樣得多猥瑣啊?
華金比他塊頭小了不止一號,他肯定不能讓華金騎車帶他,便應了一聲:“嗯。”
再一擡頭……這自行車根本就沒有後座!
闵丘前後上下看了看:“這怎麽帶?”
華金坦蕩蕩地拍拍橫梁:“我坐這兒啊。”
闵丘倒吸了一大口清晨的涼氣——華金坐在他自行車的橫梁上?兩人不是臉貼頭、頭貼胸地抱到一起去了嗎?這怎麽行?恩屬卡還不直接噌噌噌爆表了?
華金扶着車往前一推:“喏,來吧。”
闵丘默然:“等等。”
華金:“等什麽?再等就遲到了,都7點25啦,等會兒去了還得找地方把車子鎖好呢,快點啊。”
闵丘指着車子振振有詞:“這個車連後座都沒有,說明設計的時候就設計的是不能帶人的型號,兩個人騎不安全。”
華金“噗”地笑了一聲:“我又沒多重,沒事的,我們以前高中很多人這樣騎車的好不好?再說貼着路邊走,又不騎很快,這車看着挺結實的。”
“不行。”闵丘斷然拒絕,把書包挂到他車把上,做出準備跑步的架勢,“十次事故九次快,還有一次是超載。你騎着,我跑着,走吧。”
說完,他長腿一拔,一溜煙就跑了,留下華金在原地笑得前仰後合,過了好一會兒才追了上來:“你吃完就跑,別得闌尾炎了!哎,你這樣累不累啊?”
闵丘身體素質非常,昨天是不情願又不得不去宿舍喊華金回家,一路上氣息一直在和意念作鬥争才自己把自己累得夠嗆,眼下正經要跑的話,這點路自然不在話下。
他道:“不累,別說一公裏了,馬拉松我也能跑。”
華金笑道:“真的啊?那我可騎快了?”
闵丘瞥了一眼車輪:“嗯,你使勁騎吧,這種車子,小短腿兒騎不了多快。”
“喂喂喂!怎麽說話呢!”華金狠狠地哼了一聲,像是抗議似地吭哧吭哧騎遠了,可惜總路程有限,還沒甩開多少距離就到了教學樓下。
闵丘跑到的時候華金剛找地方鎖好車。他拿過車頭挂着的書包,想起來了早晨塞進去的移動硬盤,不由得問道:“華小金,你昨天給我找的電影,我怎麽覺得有點不大對?”
“怎、怎麽不大對了?”華金剛想取笑他跑了一頭汗的模樣,聽了這話有些緊張,“不是一個男的一個女的,那種電影嗎?”
“是,不過,”闵丘壓低了聲音,“小點聲啊你。”
華金呼了口氣:“哦,那不就對了?我還以為我給你下成……葫蘆娃和喜洋洋了呢。”
“啥啊。”闵丘不知如何表述,只能說,“你下完看了麽?那個片子吧,它不……”
“沒!”華金搖頭,“我我我從來從來,從來不看那些的。”
闵丘臉一黑——華金這人到底怎麽回事,他不知道他的駕駛證已經掉出來了嗎?他的司機身份都暴露了還裝什麽純情啊?
華金:“你剛才還要說什麽?”
闵丘郁悶:“沒事,不說了。”
“說啊說啊,怎麽了啊?”華金颠颠地跟在他身邊小碎步跑着,“啊啊啊?怎麽了?你說啊!”
明知道這小家夥揣着明白裝糊塗,可闵丘就是不知道怎麽不傷感情和面子地點破,只能搪塞道:“進去再說吧,低着頭跟你說話太累了,脖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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