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二更】
這感覺有點熟悉。
闵丘似曾相識。
巧笑嫣然的美麗女子他見過不少, 長相英俊下海撈金的各國帥哥也不乏其人, 能這樣一張口區區兩個單詞、連個吻還沒接上就讓人身臨其境的,卻聞所未聞。
兩個演員年齡都不大,背景看起來只是外國校園的某個普通走廊而已,簡單得近乎簡陋,單憑這環境絕難讓人生出豔羨之感, 可不知怎的, 僅開頭這麽幾個鏡頭就讓闵丘不慌着快進到中段。
金發男孩身材單薄而修長, 比棕發的那個略矮了一些, 在得到無聲的默許之後便把頭埋在對方頸間輕吻, 來回輾轉, 不厭其煩。
有一瞬間, 闵丘想起了些什麽, 又想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麽,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覺得很羨慕,發現兩個男人抱在一起并非只有狎昵的欲望宣洩, 應該還有別的某種東西,催促着當事人打破世俗的桎梏,沖破自我的束縛。
比如……愛?
不知道他二哥和結契人是否也是這麽溫柔相待?而他二哥又是其中的哪一個角色?
他當然是不敢問的,除非做好了挨頓大揍的防禦準備。他只是覺得這雙方都很好——被吻的那個棕發男孩受到這樣全身心的款待一定非常享受, 而輕輕喘息着的金發男孩明顯更為情動, 也沉浸在取悅對方的過程中,似乎在身體力行地闡述着:為喜歡的人姿态低,怎麽能算卑躬屈膝呢?這根本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
明知道這是一部激情片, 闵丘卻破天荒希望主題部分晚點到來,看這兩人的互動交流比千篇一律的運動更讓他心中生出滿足感,這是看池遠那裏批發來的幾十個G和號稱愛情片的電影大作時他未曾領會的。
除了金發男孩的眼神讓闵丘感慨藝術無國界、不分物種、連他也為之動容之外,這個棕色頭發的演技也很厲害啊!否則這種情景他怎麽可能忍得住不低頭一口吻上去?難道不該像一個男人該做的那樣,狠狠地回應,然後把人扛到肩上,找個沒人的地方從頭吻到腳?
闵丘搓着下巴如是想。
遺憾不能發個彈幕。
但他畢竟不是導演,不服也只能憋着,還是得跟随着影片的節奏忍一會兒,手指繃得快要摳進下颌的皮肉裏。
二人顏值、演技都在線,要不是因為這是下載下來的電影闵丘早就想點開打賞了,金發男孩的表現很有湯姆克魯斯年輕時的味道——國外演藝圈競争竟然這麽激烈,這種水平的演技都只能拍小電影?這要是放在國內,随便拍點什麽早就揚名立萬了吧!
他替二位主演忿忿不平,忍不住點開論壇搜索了一下,一搜索不要緊,他發現這二人居然真的是一對?也就是說,他看的……不是按着劇本故作深情的演繹,那眼神中之所以有電流,是因為兩人真的是情侶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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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能稱之為小電影了吧?闵丘燥着臉心想,這不就是窺探別人的房事麽?雖然他們确實是拍出來給人看的……但是……
樓主:“H老師,您又來啦!”
闵丘:“是啊。”幸好沒加別的聯系方式,不然這樓主在家趴着閑得沒事,可能整天就定位好友玩兒吧?
樓主:“您忙什麽呢?”
以往,闵丘覺得即便是要聊“電影事宜”,那也該是和池遠那種“戰友”聊,但他現在看的這些題材再加與池遠剛鬧掰,還真沒人可聊了,剎那間懂了樓主描述的他們Gay圈的那種寂寞。
闵丘把播放器調小了些,關了聲音,放到屏幕一角:“沒幹什麽,剛才查點東西。”
“哎,您有事可忙,真好,我就不行了,”那樓主說,“一個人好寂寞啊,沒人說話。”
“難道你一個朋友都沒有嗎?”闵丘自己其實也好不到哪去。
樓主:“有啊,但是都是‘那種’朋友,他們沒有跟我聊天的心思,聊來聊去就變成出去玩了,可我現在又不能約……唉,要是沒這些毛病就好了。”
“……”這不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麽?闵丘問,“還不改?你今天沒吐?”
“H老師,看您說的,我就算吐了、身體不好,我也想有人陪着啊,您說對吧?”樓主好像還有些不好意思,停了一會兒又說,“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當下面那個當久了,總有種被男人征服的渴望,越寂寞,越想找個兇一點兒的虐我一下,這正常嗎?”
闵丘見過不少豬跑,還真沒吃過豬肉,強行分析:“你這種想法……純粹是心理需求,和生理沒什麽關系,你要是被它牽着鼻子走,你就輸了,有你後悔的。”
他瞥了一眼播放器裏不知何時換了場景的畫面,棕色頭發的男孩坐在沙發中央,溫柔地把金發男孩抱在自己身上,仰起頭接吻,仿佛有數不盡的溫柔,要吻到天長地久。
與其說這片子是拍給別人看的,不如說他們根本顧不得有沒有別人在看,眼前就已是全世界。這世界和樓主略顯混亂的生活、和闵丘上次看的那個“赤兔”合輯有所不同,大概就相當于不同家庭有不同的生活,不同的Gay也有不同的相處模式吧。
“您說的太對了,您真懂!您怎麽這麽懂?”樓主說,“有時候真上了床,感覺又不是那麽回事兒了,不是真想被虐,誰喜歡疼啊是吧?但要不疼一下,就沒有那種感覺。嗨,可能還是沒有感情吧,要是真有一個喜歡的,上床什麽都不幹,在一起數星星也行啊。”
讨論什麽上不上床的……闵丘跟陌生人說這件事心裏有道過不去的坎兒,匆匆回複:“不是很懂你們。”
他想起華金了。
華金這些天一直在打單子,但是他們那個游戲好像也不總是在戰鬥的,每場之間空餘時間挺長,排隊要排好一會兒——他是否也會蹉蹉跎跎,有話卻無人可說?
闵丘旋開了那道自己親自叫人安上去的厚重房門。
“別挂機啊!大!哥!這兒你也挂機?你能不能先別玩那邊了?我要上王者呢!是不是非要我再掉20點你才高興啊?”華金絲毫沒有察覺身後進來人,郁悶地對着麥克風抱怨,“就幾場的事,我的哥,我真的,我求你了啊,你好好打不行嗎?”
不用轉到正面,闵丘也能想象得出他的小臉此刻就像出了考場擔心自己沒考好一樣委屈地皺成一團。
“別等會兒了啊,我跟人說了今天交單的,太晚了我怕打不完,再說明天我要出門,我不是跟你說過嗎。”華金說,“跟我室友啊,還能跟誰?他喊我出去玩……嗯,就是啊……才不是啦!他是要去動物園!”
闵丘:“?”
他忽然發現華金跟他這個同學的關系還挺好的?不僅僅是在游戲中配合,而是連生活中的事情也會互相囑咐?
雖然華金平時和其他人也很能聊得來,但那都維持在一個普通交往的範圍,絕對不會這麽明顯地表達自己不悅的情緒,就算有時大家聊得不太愉快、配合得不太融洽,華金也只是笑笑着嘗試溝通,或默默地盡己所能幫別人補上缺失的部分。
而眼前,他和他這位朋友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在和家人交流,可以心裏有什麽說什麽,一秒鐘都不用猶豫,也可以不計形象地央求、耍賴,比他平時和自己溝通還自然。
“啊?多少錢?……你哪弄來的?自己養的嗎?誰會買那個啊?”華金似乎有點擔憂,“對了,你最近還有沒有錢用?要是不夠,我這裏……”
華小金他自己才有幾個錢?還想着接濟別人?
“我都叫你哥哥啦,絕對能翻盤,再打一下嘛!”或許是懇請有了效果,華金那位挂機的同學良心發現,這一會兒的聲調明顯愉悅了,“對對,快,趕緊打完了我還要去洗衣服呢……神經,你才田螺仔,小心我喊我媽把你爆炒哦!”
連華金的媽媽都認識他這個朋友?
闵丘惡聲惡氣地“哼”了一聲,目中無人地躺到了華金床上,示威般地看着他——怕華金看不見他兇惡的眼神,闵丘還特地把自己的頭用胳膊支起來。
而華金只蜻蜓點水地瞄了床這個方向一眼,随便點了個頭示意歡迎光臨,接着就把全世界的注意力都集中回了戰場上,和他朋友親密配合。
他們說了很多的話,很多很多,但是沒有一句是闵丘能聽得懂的,都是那個游戲的專用術語,也沒有一句是像剛才那樣談生活、談明天去哪裏玩、談錢夠不夠用、談物價高低的,仿佛那是只有他們兩人的環境下才能讨論的親密話題,而闵丘的闖入打斷了別人兩人私密的交流,成為了影響人家正常對話的障礙。
闵丘支頭支得手腕都酸了也無人問津,華金甚至連句“有事嗎”都不問問。
他覺得很沒意思。
一局打完,華金應該是贏了,愉快地對着麥克風跟隊友算了算分數,又進入了下一場排隊,依然沒有跟闵丘搭腔的意思。
再在這呆下去就顯得太沒有眼力界兒了,闵丘悻悻地從床上爬了起來,趁着起身時的身體前傾伸頭看了看屏幕。
華金靈巧的手指操作着鍵盤,準确地在闵丘的腦袋湊過來的一瞬間關掉了聊天框——就像人們在輸入密碼時提防身後的有心人一般,警惕地回了一下頭。
這一回頭也不是為了看他的,僅僅是為了警告他:我發現你在偷窺了。
誰稀罕看啊。闵丘心說,反正自己的職責就是保護着華金的安全,沒災沒病的就行了,管他和誰聊天說什麽呢?他愛聊什麽,他愛跟人聊到幾點,聊去吧。
拖鞋就在床邊最醒目的位置放着——闵丘剛剛明明是自由落體式跳上床的,根本沒管拖鞋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這屋的地板特別不歡迎他,所以土地公公給他把鞋放在這兒,讓他連找都不用找,要走趕緊走。
真是都要造反了!闵丘憤然轉身。
“我問你。”華金插在電腦上的是手機耳機,麥克風在線上,闵丘用手指一下就堵住了那個小孔,湊到華金的耳邊,“你這個朋友,是你上次說那個專門幹游戲代打的吧?他是不是Gay?”
華金聞言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不是。怎麽了?”
闵丘:“不是?”
華金:“不是啊。”
闵丘将信将疑:“真不是?”
華金能後撤的空間有限,這麽距離極近地看着闵丘,眼睛都快成鬥眼了。
看着看着,他忽而笑了一下,溫和地說:“哪兒有那麽多Gay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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