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二更】
電話是大哥打來的, 闵丘看到來電顯示就放心了, 可他大哥今日不知抽什麽風竟發了個視頻,他再一接通畫面又揪心起來。
視頻中的闵揚分明背靠着牆坐在一間低矮的老屋裏,光線微弱昏暗, 牆壁上的腳印、轍痕斑駁淩亂——這樣的老式房屋注定層高不會建得太高,而他大哥似乎離光源甚遠,可見身處位置極低, 像是蹲在牆角。
闵丘:“大哥!你讓人給綁了啊?”
闵揚的神情像被某種精神類藥物控制, 煥發着迷幻的微笑:“你才讓人綁了。”
闵丘簡直觸目驚心:“那你這是在哪兒啊?”
通過鏡頭, 闵揚也能看到自己背後的牆面是如何的糟糕境況, 卻惬意地把一只手臂枕在腦後:“在外邊玩呢。”
闵丘:“……”
他在這殚精竭慮、朝不保夕,他大哥居然跑出去玩?還不如被綁架了啊!
闵丘痛心道:“你沒事幹你倒是快上游戲啊!”
闵揚全無憂容:“明天買個電腦就上。”
這還是他那個半夜跑去網吧也要掙紮着上游戲的大哥嗎!
後天就是周五,又到了這一周的城池戰,怎麽也得有個整頓軍務、開動員大會的時間, 這種千鈞一發的時刻豈容得明天上線?
闵丘:“那這周的城池戰咱們打不打?”
闵揚一臉意外:“你問我?”
闵丘:“你是族長啊, 不問你問誰啊?”
闵揚頓了一頓, 轉頭問:“這周五打嗎?”
闵丘:“……”他大哥在問誰?
手機中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問我幹嘛?問你自己想不想打啊?不然就叫他明天問脆脆。”
闵揚似有不滿:“為什麽要問他?”
畫外人道:“他是老板哦, 我只是個打工的, 有事當然找他啦。”
“打!”這個解釋讓闵揚滿意了些許,轉回頭道, “你, 明天去找那個刺客說一聲。”
“……”不用他大哥明說,闵丘也知道旁邊的人是誰了,他在心裏痛惜地感慨大哥一時想不開以身試法, 捂着嘴小聲道,“大哥!你怎麽把他給綁了啊?趕緊把人放了啊!”
闵揚輕咳一聲,拿着手機起身換了間屋,又倚在了另一面花臉牆上,道:“沒綁,就是過來看看,我在他家玩呢。”
“……”且不說幹卿底濕家裏怎麽這副模樣,至少闵丘還從未領教過這種打着打着游戲打到人家旁邊的玩法,不解問道,“你去他家幹嘛?”
闵揚:“操心你自己,別管那麽多。”
“哦。”闵丘的好奇心被扼殺,轉而又想到個問題,“大哥,你知道他在擎蒼家族的號是哪個麽?我想了好久都沒猜出來是誰。”
闵揚:“我怎麽知道?”
闵丘心急如焚跺着腳:“快快,他不就在屋裏邊嗎?你問一下啊!”
闵揚不答,打量着身邊的牆壁。
闵丘:“……他不會是不讓你看吧?”
闵揚擡頭看了看天花板。
眼看答案就在眼前,闵丘心焦不已,恨不能撸起袖子親自上陣:“大哥你咋這麽好說話啊?他不讓你看你就不看啊?你還能打不過一個他呀?一腳把他踢一邊兒去,切換下窗口看看不就知道了?”
闵揚面露鄙夷之色:“看你說的那話——別動不動就踢這個踢那個的,像什麽樣兒。”
闵丘:“?”這裏面有什麽問題嗎?他大哥平時不就是這樣對他的嗎?
闵揚:“好了,就是跟你說一聲,別一個勁兒給我打電話。沒別的事了吧?我挂了。”
闵丘看着桌上東倒西歪的筆筒、書架:“……所以大哥你打這個電話給我,有什麽目的呢?就是為了告訴我你去他家了麽?”
闵揚:“這還不夠?對了,你那些段子……”
闵丘渾身一個寒顫,不由得把手機拿遠了一大截——糟了糟了,剛才幹卿底濕就在語音頻道,還一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熊樣捅咕他講故事,他大哥肯定也聽到那些人探讨前情回顧、劇情展望了!
大哥,大哥你聽我解釋,我是有苦衷的啊!
闵揚:“就先別講了,過幾天再講吧。”
“什……什麽?”闵丘驚魂未定,提防有詐,“為什麽啊?”
闵揚并無解釋的意思,只說:“嗯,這幾天講了浪費。”
闵丘:“啥?浪費?浪費啥了?”
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大哥非但未兇神惡煞地跟他秋後算賬,反倒就着他這個拿手機的姿勢遠距離端詳了一番,像一個從來沒有嫌棄過三弟的正常兄長一般,溫聲又說了一句:“一個月沒見,長了點兒肉啊。”
闵丘摸了摸自己的臉,微微呆滞,說不清他是被大哥突如其來的慈祥吓傻了,還是忽然想起自己從未好好答謝把他養肥的那人。
次日清早,闵丘拿了根吸管捅一盒酸奶,迷迷糊糊一下插下去,沒捅中錫紙圓孔倒把吸管弄折了,再戳怎麽都戳不破錫紙封口。他叼着吸管抄起案邊的水果刀準備一決高下,讓它知道這裏誰才是老大。
華金從廚房出來,見到他嘴裏半身不遂的吸管,上前用手捏住紙盒對角線兩端輕松一拉,紙盒立刻乖乖敞開了大口。
“……”闵丘隐蹤匿跡地放下了刀,以免自己看起來像個計劃搶銀行卻一頭撞在玻璃門上的智障暴徒。
“早上喝這個太涼了吧,”華金自說自話地拿起桌上倒扣的玻璃杯,“倒出來給我喝一點。”
看着他有條不紊地分酸奶、往自制三明治裏夾番茄醬、沙拉,再把面包去邊、對半切開……闵丘忍不住盯着他毛茸茸的劉海問了一句:“你天天早晨這麽忙,累不累?”
華金:“你說洗頭?”
闵丘:“也有。做飯、洗頭,弄這弄那,你困不困啊。”
“我只是知道,我要是不洗,我這一天會更難受。”華金用紙巾擦拭着沾了紅色番茄醬的鋒利刀刃,詭秘一笑,“有沒有過這種感覺?幹想幹的事情,起多早都不覺得累。”
闵丘:“……”
華金把盤子往前一推:“你先吃這個,鍋裏還有煎蛋,我再去弄個。”
雖說是做的是快餐式食品,成分簡單,但這樣的碎片時間日積月累起來也是驚人的數字。闵丘希望現在問不會太遲,待華金又從廚房出來時,他說:“你身份證呢?我看看。”
華金蹙眉:“看什麽啊?”
“我就看看,”闵丘伸手在桌上敲了敲,催他,“聽話,拿來嘛。”
華金搖頭搖得一點商量餘地也無:“不給看,我18歲拍的照片好難看啦,黑歷史。”
他們這些Gay啊,在意的重點總是跟別人不一樣,一個大男人,哪有那麽多好看不好看的講究?不過這麽一說闵丘更想看了,打着一拿出來身份證就由不得華金做主的算盤,道:“我不看照片,你捏住了照片我看看。”
華金:“那你看什麽?”
“……”闵丘在心底狠狠一拍手,後悔不疊,收回爪子咂咂嘴道:“你那個什麽,你生日是什麽時候啊?”
“嗯?”華金眼睛一亮,“幹嘛?你要給我過生日啊?要買生日禮物嗎?要請我吃飯嗎?”
話都叫他說完了,那還有什麽驚喜可言?闵丘矢口否認:“不是,我就問問。”
“哦。”華金鼓了鼓嘴,捏起桌上一條切下的面包棱,邊吃邊道,“已經過啦。”
“啊?”闵丘反應了幾秒才聽懂,“……哦哦,過了啊。”
過了。
驚喜要在自己可控的範圍內才叫驚喜,但凡他剛才少吃一口面包,就不至于問出這麽大腦缺氧的問題——一卡通往借閱機上一刷,随便點兩下,或者隔三差五填報考資料的時候他眼睛一瞥,就能輕易看到華金的信息,幹嘛要這麽蠢的問呢?
而且他問這個問題的時機真是奇葩到了空前絕後的地步,還不如剛才不要否認,還不如坦言說“是,就是你說的那樣,你想要什麽禮物我送給你,你不好意思說我們就一起去買,你看好了眨眨眼,我假裝不知道地買給你,什麽?已經過了?對不起,下次我一定不會忘了,我們補過一個好不好”。
闵丘無限悵然,口裏嚼得不如手上塞得快,嘴裏鼓鼓囊囊地塞了幾塊三明治怎麽都咽不下去,他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很多東西,不止是華金生日的那個某一天而已。不知道他還有沒有神不知鬼不覺的補償機會?再往下是重陽節、萬聖節,一個是給老人過的,一個是給鬼過的,哪個給華金過都不合适……
“不過,”華金吃着吃着,忽然擡起頭,目光越過闵丘看向窗外的朝陽,像剛想起什麽似的,“去年的過啦,今年的還沒過哦。”
闵丘:“……”
這個神經病,哪有人問別人去年的生日過了沒的啊?
華金視線又收了回來,看着面前唯一能聽懂人話的生物:“不知道有沒有人給我過耶。”
“我!”闵丘含了滿嘴的東西張不開口,拍了拍胸膛指指自己,兜着嘴裏的食物,含混不清道:“我給你過。”
酸奶太稠膩,不擅長送噎食,他無視着華金在身後連聲阻攔“那是昨天的水”,毅然舉起茶幾上的壺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艱難地送下了食物,手背一抹嘴道:“我給你過,今天就過,晚上回來就過。”
華金看着他發怔。
對!就是這個眼神!闵丘終于找到了狀态,兇惡地撲到桌前:“我們今天晚上過吧!嗯!好不好!”
華金被他吓得搬着凳子後撤一米:“可是我的生日還沒到啊。”
“……”闵丘悻悻地收了神通,“哦,那……你哪一天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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