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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氣有多大,芍藥不敢亂猜。不過,就眼下來看,整個京城,沒有比得過她們家姑娘的名門閨秀。

論尊貴,誰能尊貴過她們家大小姐?皇後娘娘和她們家太太是同胞姐妹,出身清河崔家。當今陛下和娘娘無子,把她們小姐捧在手心似的疼。皇後住的坤寧宮,有大半個宮室都留給她們姑娘,每次去了,非得住上半個月才肯放人。

再說外祖崔家,名享九州,提起崔家沒有不豎起大拇指的。那可是個響當當的大家族,芍藥雖不知道崔家的名頭到底有多大,每年崔老太爺生辰,從京城裏拉過去一車又一車的賀禮,就讓人知道,這崔老太爺,是陛下挂記着的人。

更別說崔家,是個人丁興旺的家族。崔家向來陽盛陰衰,自他們太太和皇後娘娘後,一溜兒煙全是大胖小子,這可把崔老太爺愁壞了,孫子外孫這麽多,只有顧知薇這麽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老太太老太爺眼巴巴的瞅着,恨不能把他們姑娘抱回崔家養着。

自小凡她們姑娘想要的,就沒有不堆山填海送過來的。可這麽好的大小姐,唯獨一件事兒上不順心。

芍藥想到這兒,不由得為他們姑娘發愁起來,前院那個素有閻王之稱的鎮北王,自打宮裏面露了口風,想把姑娘嫁給鎮北王,他好好的王府不住,非得住在他們前院。

堂堂一個王爺住在臣屬的前院,怎麽聽,都不是這麽回事兒。

可偏偏,他們老爺一句話也不肯多說,樂滋滋的把府東門外頭榮錦院,單開個門出去,裏外三進房子歸置了,鑰匙送到恭王府去,只等鎮北王回來有個歇腳的地方。

顧知薇也在發愁這事兒,她算起來自傅仲正戰死北地,兩人已經三年未見。

上一世,她怕他。傅仲正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将軍,渾身帶着冷冰冰的氣息,黑亮幽暗的眸子瞥你一眼,便讓人不敢動彈。傅仲正也知道她怕他,凡事總不往她身前來,有什麽事也都是丫鬟婆子傳話。前世自打今年中秋他們訂婚,到兩年後傅仲正身死沙場,兩個人總共見不到五六次。

想到自己要親近這麽一個冷冰冰、看起來就堅硬毫無破綻的男人,顧知薇就心底開始發怵。可只有這麽一個人,才能護住顧家。不然和上輩子似的,傅仲正一死,皇帝姨夫和姨母也都沒了,敬王登基後,爹和哥哥,還有嫂子都被殺了。

爹和哥哥喪身菜市口,顧知薇胸前一陣疼,也不知上輩子,有沒有人替爹和哥哥收屍,爹還好,清俊儒雅的哥哥最疼的便是自己,可她上輩子連屍身都不能替哥哥收回來。想到這個,顧知薇心口更是一陣絞痛,她重活了一世,總不能重蹈覆轍才是。

傅仲正現在定是要回京的,等見了他,她可要和他好好周旋才是。至少要保的一家老小性命都在,再說那傅仲正就算是有閻王之稱,可不曾聽聞他欺辱過女眷,想必也是講理的,他還能把她生吞活剝了不成?

少女細眉微蹙,櫻唇輕咬,似是痛苦至極。芍藥帶着丫鬟婆子侍立在後,見顧知薇似是承受不住,忙上前道,

“姑娘,雖然日子開了春,可到底還寒着呢。沒得在外面風吹難受,屋子裏歇會子吧。”

顧知薇半靠在欄杆上,額頭薄汗滲出,無力的朝芍藥擺擺手,待胸口剜心的疼痛退去,才深吸口氣,問她,

“前頭打探消息的小厮可回來了?鎮北王什麽時候回來?”

“說是恭王府裏一切如常,恭王每日裏喝酒作樂,恭王妃前幾日還去栖霞寺為鎮北王燒香祈福,姑娘,這看起來并不像是鎮北王要回來的樣子。”

顧知薇聞言索性起身,蹙起眉心思索,前世這個時候,傅仲正大滅鞑子王庭,消息傳來,京城裏到處喜氣洋洋。

朝廷與鞑子糾葛幾十年,每年秋冬,鞑子總要犯邊,戰争直到第二年春天鞑子方才退回。到了傅仲正這裏,才算是真正滅了鞑子氣焰。

怎麽現在,完全沒個動靜?

難不成,傅仲正在北地有什麽變數?他身死的時間提前了?擔憂目光越過重重屋檐落在北方,顧知薇合掌低首祈禱,神佛保佑,讓傅仲正平安回京。

千裏之外北地,寒風凜冽刺人骨髓,雪壓枯草,沒過馬蹄,為昨夜的戰場添上一抹柔情。

一行人肆意前來,黑煙未熄,帳篷馬車淩亂散布在草原上,空氣中彌漫血腥之氣,刀戟散落,昔日裏鞑子王庭之地,如今徹底成了人間地獄。

男人們戰死了,婦孺兒童各個面色驚慌,衣着殘破手臂發青,見到來人,婦孺低頭不敢直視,任由将士們把她們圍成一圈,相擁着取暖。

傅仲正戎裝黑甲,濃眉黑眸犀利,骨線分明的下巴緊繃,玄色大氅沾染晨霧,凝結點點瑩白。骨節分明的大掌拉緊馬缰,眸色掠過瑟瑟發抖的婦孺,冷聲吩咐道,

“一個不留。”

“是!”

常達覺得驚訝,他們王爺素來對婦孺仁慈,怎麽不說撫恤這些婦孺,反倒是讓他們全都殺了?不過心底裏如何想是一回事,傅仲正多年威信,常達對他極為信服,王爺這麽做定是有他的道理,他只管聽從就是。

刀揮人首落地,血花綻落一地。哀嚎求饒聲不斷,常達面露不忍,命令将士們停下後往主帳走去。

傅仲正正懸腕提筆,手寫戰書,見常達進來後恭敬站在一側一聲不吭,他這個常将軍雖骁勇善戰,可到底還是有幾分娘兒們行事的做派,問他,

“你可是覺得這些婦孺不該殺?”

“婦孺身上沒有兩把力氣,不如賞給将士們做媳婦,就算是不會漢話,說久了也都明白了。王爺若是把他們都斬了,未免...”

“未免太殘忍兇爆。”

傅仲正放下宣筆,接下他不敢說的話。拿紅漆把信封封好,蓋上印章,撇了眼常達,見他兩股顫顫似是極為害怕。

緩下神色,朝常達道,“那些鞑子犯邊,可曾饒過咱們的婦孺?”

常達容色立即沉重起來,鞑子犯邊歷來殘忍,他大随男兒被殺,婦孺則是被戲稱兩腳羊。若是糧草短缺,拿來烹食也是常事。

如今正是為大随百姓報仇雪恨的時候,他怎麽偏偏心慈手軟起來?!

雙膝跪地朝傅仲正請罪,傅仲正揮揮手,

“去吧。命令将士們原地整修,凱旋回京。”

“是!”

常達頓時面露喜色,恭敬轉身出了營帳。等他走了,傅仲正這才揉了揉發脹的額角,黑眸微斂,按耐住內心的蠢蠢欲動。

回了京城,他就能見到那個小姑娘了。今年,她怕是才十五歲,剛剛及笄。

若不是他死後,小姑娘日夜念經書為他超度,他怕是早就在陰世堕落不得超生,又哪裏來的重活一次的機會?

上一世小姑娘對自己的排斥傅仲正記在心底,回了京,可不能像上輩子那樣同意了婚事。小姑娘對自己很好,他也應該投桃報李,讓她嫁個心上人才是。沒得自己死了守着望門寡,一輩子孤苦伶仃的。

還有顧府前院,他也不能再住進去了。皇叔特許他跟随顧學士學習政事,顧學士在顧府東門外了院子給他。上輩子他因厭惡恭王府的肮髒事住進顧府,又覺得父親和敬王同為皇叔兄弟,提起恭王府便是風流豔事,父親未免太過為老不尊了些。

自小他便跟着皇叔吃住,和恭王關系淡漠疏離。重活一世,他才曉得,父親是大智若愚。

皇叔身子骨孱弱不能有子,除了過繼皇室骨肉別無他法。父子關系表面疏離,實則也是為他争下皇位打下基礎。

沒有比一心一意信賴皇叔的侄子來的更讓人放心了,既然已經重生回來,總要修複和父親的關系才是。顧大學士人品風流倜傥,文采出衆,又是治國□□的重臣,想來在朝堂上也是不吝于賜教的。

一樁樁一件件都要重新安排,他既然重活一世,皇位總不能還讓敬王奪了去。顧學士對他有半師之誼,顧家,還有小姑娘他都要呵護好才是。

而此刻,京城顧府,後院沁薇堂,春暖氣熱,青磚擦的一塵不染,隐約透出人影。明珠做簾,百蛟做窗,茜色沙窗下,黃梨書架頂天立地,上面擺滿各色線裝書籍。東側往日裏是筆墨紙硯的書臺,此刻放着一匹靛藍蜀錦,陽光透過紗窗灑在蜀錦上,金銀暗紋隐隐可見。

顧知薇手持剪刀,一手拿着皮尺,量好尺寸就要在蜀錦布料上下剪。芍藥雙手按壓布角,見狀驚呼出聲,

“姑娘,尺寸錯了的。咱們大爺肩寬十二寸,您裁剪寬了。”

這都十三寸的肩寬,布料又是靛藍色,難不成,他們家大爺寬裕了些?

顧知薇下剪飛快,兩三下便裁剪出衣料,見芍藥仍是懵懂一片,忍不住笑道,“不是給哥哥做的。”

不是給他們家大爺做的,那是給誰?

芍藥眨巴兩下眼睛,識趣的沒有再問。她們姑娘做事向來有主見,既然裁剪了,總是有人穿的,只是不知是哪個幸運的,能親手穿她們姑娘做的衣裳。

顧知薇饒是心底裏如何鎮定,也不敢向芍藥吐露分毫。這個時候她和傅仲正還未訂婚,若是爹娘知道,她給外男做衣裳,還拿的是皇後娘娘賞下的蜀錦,饒是如何寵她,也要被罰的。

更別說祖母顧老太太出身青州宋家,向來規矩甚嚴,最是為人古板苛刻的。祖母因衆人都寵她,便對她更是嚴苛,行卧起坐若是稍有不合體,便要冷眼看人的。又因她容貌旖麗、聲線嬌媚,便覺得她素來不守規矩。平日裏若是她和顧知花同時犯錯,總是懲罰她多些,偏袒顧知花。

想到上輩子害了自己的顧知花,顧知薇素白腕子一緊,暗自下了決心,這輩子,她可不能中了她的算計,得早些讓祖母知道,這顧知花不是顧家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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