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1)

顧母早就等不及了, 見顧知薇帶着徐媽媽進屋來, 忙拉着她道, “我的兒,難為你想着娘。這些粗活哪裏用你做,便是你平平安安的, 娘便沒有別的念頭了。”

顧知薇任由她打量自己,朝顧母道, “沒什麽大事兒, 不過洗了米切了山藥, 丫鬟婆子伺候着,不累。”

說着, 忙把碗碟放在顧母跟前,笑吟吟道,“娘快嘗嘗,可合胃口?”

顧母只看那紅白相間的山藥粥便喜歡, 綠油油的粳米熬的爛糊, 米油泛着光, 喝了兩口果然是軟糯香甜可口。

又見顧知薇站在身側給自己夾嗆焖蘿蔔, 只覺得顧知薇比起她爹還貼心幾分,忙拉着顧知薇在圓桌前坐了, 笑道,

“也不知哪個有福氣的,将來能求了我的薇姐兒去。”

要說鎮北王,也不是不行, 到底是求着嫁女,還是多挑揀幾家來的好。顧母思及次,朝顧知薇道,

“前幾日你舅舅送信來,娘娘五月份千秋生日,他們來賀壽,你宇清表哥也跟着過來。你也好多年沒見他,等到了後,咱們一家人也熱鬧熱鬧。”

顧知薇哪裏有不同意的道理,笑吟吟應了聲好,問顧母,“嫂子呢?今兒個不該她當值,便起晚了不成。”

顧母聞言轉身看向崔媽媽,笑道,“你看我省的這個促狹猴兒,她嫂子不過一日沒來,你便開口編排她。”

“你嫂子早上讓人來傳話,說,小廚房單給她送去。咱們娘兩個在這裏吃飯,你瞧瞧桌子上這些粗活哪裏子上這些,若想吃什麽,只管讓崔媽媽夾給你。”

崔媽媽奉承着說話,“也是咱們姑娘和大奶奶親近,才會這般說話。便是旁人,想見咱們姑娘還摸不着影子呢。太太應該高興才是!”

顧知薇任由她們兩個說話,自己在桌子前坐了,她早上卯時不到便起,又在議事廳發落了婆子,又去廚房給顧母煮粥,此刻早就餓了。

見桌面上不過尋常家食,一碟嗆焖翠蘿蔔,一碟熏魚,一碟胭脂鹌鹑蛋并炙烤鹌鹑仔,另外還有各色糕餅電信并包子餅粥,之外便沒有其他的。

知道顧母吃的寡素,顧知薇仍是忍不住皺了眉頭,朝笑意盈盈的顧母道,“娘素來節儉,可如今身子不好怎麽還吃這點子東西,不如撿些新鮮的蔬菜水果來,鮮亮吃着也舒坦。”

“哪裏用破費,再說,但是這炙烤鹌鹑仔,是你姨母讓人送來一翁子,我自己撿着吃,連你都沒有。恰巧你來了,快多嘗嘗。”

顧母不肯讓顧知薇心疼,也不願意乖囡挂記自己。看了崔媽媽一眼,示意她給顧知薇夾菜。

崔媽媽忙拿了公筷在手,殷勤服伺候顧知薇吃粥,鹌鹑炸的骨酥肉嫩,倒也香甜可口。

略吃了多些,便覺得油膩膩的不喜歡,顧知薇索性推開崔媽媽的手,放下調羹,把烏木銀鑄頭筷子拿在手心,去夾了根嗆焖蘿蔔,放了跟在顧母碗碟旁,

“娘嘗嘗這個,即去葷腥油膩又清清脆脆的,格外下飯的很。

這是去歲羅将軍北上,特意送給嫂子吃的。如今我看還有很多,便讓徐媽媽整治出來,拿糖醋辣椒拌了,無油的壇子腌上,随吃随取便是。”

只這養的嗆焖蘿蔔,上輩子吃完這批便再也沒有了。等秋天的時候鞑子犯邊,羅将軍戰死沙場,滿門婦孺自缢而亡,顧大嫂自此看見蘿蔔幹便哭的不成樣子,他們家也再也沒吃過這樣的東西了。

少女嗓音婉轉溫柔,紗窗下投過晨起的日頭來,玉白手指瑩潤透亮,顧母喜歡她,也不去吃飯,只打量自己的心肝肉。

顧知薇今日穿得到是鮮亮,櫻粉對襟小衫繡活鮮亮,領口袖口花枝繁複,纏枝藤蔓倒也适合小姑娘。脖頸修長,又生的極白,膚色瑩潤暖玉似的,因她年紀小,

從相貌來說,顧知薇生的三分像是顧母,兩分沾惹了顧父身上文雅氣派,另有幾分,是宮裏面娘娘呵護的。不說別的,但是渾身的氣派,不知抵過去多少大家小姐。

顧母越看越喜歡,笑吟吟朝她道,“乖兒快吃粥,別給娘張羅。”

母女正互相謙讓,氣氛和樂之時,便聽見細紗窗外腳步聲動,不多時便有婆子打了簾子進來,躬身朝顧母道,

“禀太太、姑娘。方才宮裏面娘娘傳話進來,說是咱們家老爺上朝時言語不慎,開罪了陛下。

如今被用了廷杖之法,正在內宮歇息。娘娘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只得先讓太醫去診治,才派人到靈境門外通知茗大爺,傳回話來。”

顧母握緊碗碟的手指一緊,熱粥頓時傾覆撒了滿地,崔媽媽忙上前接了,朝顧母道,

“太太仔細些,可燙傷了皮?”

顧母恍若未聞,只朝崔媽媽揮揮手,眼底頓時有了兩三分酸澀之意,好好的人出去,怎麽就突然挨了板子?

轉身朝崔媽媽道,“老爺早起坐什麽出去的?”

崔媽媽略一沉思,随即應道,“和鎮北王咱們大爺一道,說是騎馬。”

“即是騎馬,想必回不來了。”

顧知薇把烏木銀鑄頭的筷子放下,見顧母這幅傷心模樣,知道她心底難受。

又見因山藥粥傾覆,紅棗也滴溜溜滾出來,恰巧就在顧母裙角。秋香色儒裙染上粥味,甜膩味道化開,沒得讓人黏糊糊的,起身走到顧母身側,朝顧母鄭重道,

“依我看,雖不知爹如何就挨了罰,他如今到底是行動不便。不如,家裏派車功精湛的人大車過去,左右先拉回來,也省得爹在裏頭受罪。”

說着,見顧母仍是反應不過來似的,心底大恸,思及上輩子娘死後,爹一下子蒼老了十多歲,頭發花白,胡須淩亂,親自扶着靈柩上路。

顧知薇思及此,忍不住喉間發澀,為顧父顧母感到心疼,明明是互相心中都有對方的人,怎麽就弄成這般疏離模樣,忍痛朝顧母道,

“至于娘,娘不如先去裏頭換了衣裳,到底是裙角沾染上了熱粥,不幹淨。”

“娘哪裏有那麽脆弱。”

顧母不肯去,朝顧知薇道,“不過是方才驚着了,你父親他素來圓滑,又和陛下素來沒什麽恩怨,如何今日就罰了他?”

說白了,還是因娘娘沒有子嗣,陛下身子骨又不好,十日裏能有一日康健的時候便是好的。敬王爺把持半個朝廷,怕是不知他們提了什麽建議,被陛下打了回去。偏又因她和娘娘是親姊妹,顧蘇鄂怕是因此受了連累。

只萬般念頭轉過,哪一個都不好直接說出來。顧母只得把這壓在心底,問來人,

“可見咱們家的大爺,他如今在哪裏?”

婆子哪裏知道這些,倒是被問愣住了,朝顧母道,“是二門外的小厮傳話,太太不如傳了他來?”

“罷了。”

顧母也懶得問清楚,只和婆子說話,“找前院裏做事利落的男人出去,兩人一族擡了春.凳出去。老爺受了傷,挪動不得,若是到家了就在綴錦樓安置下。”

婆子忙應了聲是,轉身去辦了。崔媽媽聽見要把老爺安置在綴錦樓,倒是有幾分着急,見顧母也不去換衣裳,朝她道,

“太太素來是精明能幹的,今個兒怎麽糊塗起來。老爺近來都在咱們西廂房住着,便是綴錦樓的衣裳鋪蓋,早就搬回來了。

再說,昨兒因太太擋了他的門,老爺硬生生在門外凍了半宿,直到鎮北王找才回了綴錦樓,聽說商量政事直到五更天呢,怕是沒睡幾個時辰。

偏早朝又挨了板子,太太若是不好生養着,老爺怕是沒幾日活頭了。”

崔媽媽這話,自然是往嚴重了說。只顧母到底記恨着,面色都不動一下,朝崔媽媽道,“不是說西院二姐兒病着,他便眼巴巴的去瞧了,在綴錦樓也沒什麽不好,依我看,正好讓西院有機會讨好他才是正事兒。”

顧知薇一聽這話,便知道父母嫌隙之深。只她越發覺得心底慌亂,上輩子直到姨夫歸天,父親也不曾被姨夫責罰過,更別說廷杖之刑,更是從未耳聞。

她重活一世,倒是什麽都變了。若是今生換成顧父早死,那敬王爺會饒過顧家嗎?

顧知薇不敢冒險去堵答案,更何況,她知道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只要宮裏面姨母在,她們顧家便會被敬王針對。

忙走到顧母面前,朝顧母道,“若說孩兒最大心願,不過是父母平安,一家和樂團圓。偏父親他早年行事不周全,讓母親受了委屈,這是他的不對。”

顧母哪裏能想到顧知薇會說出這般話,她嬌養在懷裏的乖囡長大了,知道體諒父母不容易。滿腔委屈傾瀉而出,拉着顧知薇在懷裏,喉間酸澀,道,

“我的乖兒,娘若不是為了你們兩個,早就和他和離,他顧蘇鄂欺人太甚!”

顧知薇知道顧母滿心委屈,乖巧俯在顧母肩頭,想起上輩子連顧母最後一面也沒見到,等她們到了,顧母孤身一人在水月庵的涼床上躺着,身子骨冰涼,眼角眉梢都是冷意。如今這般溫熱的軀體,像是做夢一般,顧知薇也忍不住眼眶泛紅,忍不住朝顧母道,

“娘,顧知花,她不是爹的孩子,爹和宋姨娘是清白的。”

你,能不能放過爹,也放過自己。上輩子到死你們也是一對怨偶,這輩子,便把這些心結說開了,好好的過日子好嗎?

顧母聽了這話,忙推開顧知薇肩頭,慈愛雙目也染上幾分厲色,問她,“你從哪裏聽來的這些?”

顧知薇如何敢說自己重活一世?她便是敢說,也擔憂顧母不相信。更何況顧母身子骨不好,自來是多病多災的,常常胸悶胸疼,前陣子還發作過,人事不省的。

若說了這事兒,鬧的顧母病發,反倒是更不值當。

顧知薇只得支支吾吾道,“前陣子在祖母哪裏盤帳,略聽陪嫁嚒嚒和祖母說陳年舊事,說是早年是紡織布匹供爹爹讀書,還說什麽,宋姨娘來咱們家的時候便不便利,花姐兒有這樣的身世,自然是不好嫁人的。”

顧母倒是沒多懷疑,嘆口氣朝顧知薇道,“你道娘親不知道這個?”

“娘知道?!!!”

顧知薇幾乎要驚呼出聲,若是知道,她和爹怎麽上輩子老死不相往來一般,便是爹如何求情,也不見娘回頭一步。

顧母見顧知薇如此驚訝,微嘆口氣,凝視顧知薇杏眸,朝她道,“你娘我啊,向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在家裏做姑娘的時候便不肯屈居人之下。當初挑中你爹爹,一是因為他才貌品行,二是因為他學識出衆。”

說着,顧母滿眼追憶,滿是悵然之意,接着道,“我自來許願要嫁世間的英雄人物,便是不比你姨夫那樣是人中龍鳳,也要是才學滿腹經綸才算是配的上我。

你爹倒也不負我所望,科舉三元及第,官途春風得意。除了宋姨娘這事兒外,倒是沒有一件事兒讓我委屈。”

“那,那...”

顧知薇蠕動幾下嘴唇也沒有問出聲來,“既然母親知道宋姨娘所生的顧知花,她不是爹爹所生,怎麽還和爹起了嫌隙呢?”

顧母不答所問,反而挑眉問向顧知薇,

“你覺得你祖母人品如何?”

“祖母和娘親一樣,都是愛理佛經的。至于人品,雖偏疼西院,對我們也是喜歡的。”顧知薇不假思索,這是她對顧老太太的第一印象。

“你祖母最是個裝腔作勢的人,你若是于她有用,她便好言好語和你說話,若是沒用,便把人抛在腦後,理也不理會的。”

顧母冷哼一聲,朝顧知薇道,“我的薇姐兒到底年紀小,不知咱們家的陳年舊事。你祖母那麽精明的人,自然知道她侄女兒不是清白身子,又懷着不知哪裏來的孩子,平白無故嫁出去,自然會在婆家受委屈。”

“若是嫁給你爹爹,他們自小的表兄妹情深,自然除了憐惜不會有別的怨言,若是當家夫人是個賢惠的,說不得便成全了這段大好姻緣。”

顧母說到這裏,扶着顧知薇肩膀的手指微抖,終是忍不住眼眶一酸,這些年累計下的委屈總算說了出來,

“只她打錯了算盤,我不似是普通人家的小姐,是任由她拿捏的。你爹又愛重我,自然不聽她胡說什麽。”

“那,爹後來,怎麽又同意了呢?”

顧知薇握住顧母的手腕,觸手溫涼,低首見熱粥冰涼一片,洇濕顧母裙擺,忙轉身吩咐崔媽媽,

“媽媽快準備幹淨的裙鞋來,好歹先給娘換了衣裳。”

便說便見顧母提起往事,呼吸略微急促了些。憂心她發病,便借故又讓崔媽媽把丸藥拿來,好歹伺候顧母吃下。

顧母見她跑來跑去張羅,心底軟成一團,朝顧知薇道,“有娘做前車之鑒,你往後萬不可走錯了路。

那鎮北王雖好,我仔細想想,他到底是皇族貴胄,又是那麽個身份地位,将來少不得納小娶妾,你和我一樣,是眼底揉不得沙子的,可要仔細想明白才是。”

顧知薇把瓷瓶遞給顧母,見她把木塞拔了,倒出四五顆小藥丸,忙把手裏的茶杯遞過去,道,

“往後的事兒誰知道呢,便是娘,當初也不是沒想到爹會納妾不是?可見男人們的話都信不得,想要什麽還得自己有才是。”

顧母仰脖吃了藥丸子,崔媽媽又架起屏風換了衣裳,這才走出來和顧知薇說話,“當初宋姨娘進門,我是點了頭的。”

顧知薇滿臉錯愕,“娘點了頭?”

怎麽又和印象中不一樣呢?不是說祖母讓宋姨娘進門的?

“當時那情況,便是我不點頭也由不得我。”

顧母拉着顧知薇去了西間,在暖塌上坐了,道,“當初你祖母因你爹不肯同意,便鬧起了絕食。說什麽若是宋姨娘不進門,她便要去死。”

“你爹爹他當時剛掌六部,朝廷裏最年輕的官員。滿朝文武都盯着他的後院,唯恐他不出點兒岔子出來。初始你祖母絕食,你爹便在榆蔭堂外跪着,母子倆僵持着誰也不肯讓步。”

顧知薇屏緊呼吸,見顧母說着便面露掙紮之色,似是極為痛苦不堪,不忍再問下去,只和顧母道,

“娘即覺得這日子過不下去,便是和爹和離也沒什麽。左右哥哥成了家,我也大了,咱們不過這樣憋屈日子。”

“我的傻寶。”

顧母慈愛摸摸顧知薇發頂,真是傻的天真,若真是如此簡單,她也不用白受了這麽些年折磨。穩定了下情緒接着說道,

“當時陛下剛剛登基,朝廷局勢不穩,你爹便是陛下手裏的一把刀,他要捅哪裏便去哪裏。既然是刀,自然容不得私人情緒,也容不得後院瑕疵。”

“所以,是姨夫出面,讓爹迎娶了宋姨娘?”

饒是顧知薇如何推測,也想不到是這樣的,顫抖着嘴唇開口問道。

顧母不想再說這個,只往下接着道,“那時我才知道,我雖是皇後嫡親的妹妹,可皇家若讓你做刀,你便容不得想做劍的想法。便是夫妻恩愛團結一心,也抵不過對皇帝來說,臣子不能出現任何纰漏。”

顧母語氣間滿是蒼然無助,顧知薇這才知道,為何顧母會遠避水月庵,不理會顧府閑雜瑣事。心疼上前兩步,半跪在地上摟住顧母的腰,道,

“那,既然爹和娘一心,為何就不能把西院扔下,好好的過日子呢?”

顧母見她小孩兒似纏着自己,忙拉開她手道,“你祖母當日即絕食,後雖好了,可也覺得我是容不得人的。擔心我克扣了西院用度,你爹的俸祿自此都是送到榆蔭堂去。

娘還有你哥哥這裏,都是娘的嫁妝貼補着,你爹這麽些年,連個銀子也不給,他也配做個爹?”

話裏話外,仍是怨怼之氣。不過,提起顧父的俸祿,顧知薇忙開口道,“自這個月起,祖母那裏的莊園鋪子也都歸了公用,便是爹的俸祿,如今也在沁薇堂呢。”

“你只管收着便是,這是你爹應該的。”

顧母這麽些年,心底郁悶之氣倒是散了大半,推着顧知薇肩膀道,“快起來,這麽大了還黏娘親,羞不羞臉。”

顧知薇不肯起身,顧母見她這樣,擔心她因此鑽了牛角尖,笑道,“娘是走錯了路,只恨不得扶着你走,平安順遂一輩子。”

顧知薇附身埋在顧母懷裏,小小聲道,“我也想讓娘平安順遂。”

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不要像上輩子一樣,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水月庵,除了崔媽媽連個家人都沒有。

午門外,饒是傅仲正給廷杖的禁衛軍使了銀錢,四十棍子下去,顧父背臀一片血紅模糊。

外側宮室,傅仲正半蹲在顧父身前安慰道,“不是什麽要緊的傷,養些時候變好了。

只咱們昨晚上說好,倒不急着朝敬王出手,學士如何就忍不得這口氣,何苦惹怒陛下。”

太醫小心剪碎外衣,清洗傷痕後,便把皇後娘娘賞下的上好白藥撒在上面。藥性碰着傷口,蜇疼刺骨,顧蘇鄂躺在塌子上,半喘粗氣,好半晌才道,

“黃大人身為禮部尚書,自來忠貞不二。便是敬王多次上門,也沒換他心動。

若真讓敬王得逞,讓黃大人因立儲過繼一事辭官回鄉,對咱們來說才是損失。”

傅仲正自然知道黃達忠心耿耿,他上輩子不容于敬王,和顧蘇鄂一樣,被推到菜市口斬首。

這二人都是頂天立地的人物,他總不能虧待了他們。

不多時,顧府來接的人到了宮外。傅仲正親自拿自己的腰牌出去,又遞了些散碎銀子給禁衛隊長,道,

“顧學士傷重挪動不得,這些拿着和弟兄們喝酒,顧府馬車進了宮門,接了邊走。”

禁衛隊長掂量了下銀子重量,這才奉承道,“王爺您說哪裏話,便是讓兄弟們幫忙擡着也使得。”

說着,便去開了內外宮門,傅仲正見顧府人顧蘇鄂挪上春.凳,仔細挪近馬車,吩咐了幾句小心照看的話,便和顧蘇鄂道,

“學士今日受此大辱,我便親自找皇叔為您讨個公道!”

不等顧蘇鄂說什麽,便往內宮走去。馬車裏,顧蘇鄂不顧後背血痕一片,倒是啞笑出聲,“陛下想要的,不就是你去找他。”

若身邊兒人不被連累,傅仲正怕是還會隐忍下去。陛下是借着他這個連襟的傷,激起傅仲正的戰意。

坤寧宮內殿,皇帝面色蠟黃,形容消瘦半躺在塌子上,見皇後手裏拿着本書若有若無的翻頁,忍不住問道,

“你,是不是覺得朕太狠了?”

“我覺得狠不狠,有什麽用?”

崔皇後頭也不擡,語氣淡淡的,“左右也不是第一次了,十五年前,你不就這麽逼顧學士納了妾?”

皇帝聞言苦笑一聲,心底也不知什麽滋味兒,“朕便是天底下十惡不赦的,可對梓潼是半點兒沒有虛言。若是旁人也就罷了,非得讓仲正那小子知道權利的好處,他才會來找朕。”

“咱們沒有皇兒,我又是這般病弱模樣。等我百年之後,也只仲正繼位,娶了顧學士的閨女你的外甥女兒,他才會善待你。”

皇帝慢慢開口解釋,他的一片愛妻之情,皇後可曉得?

顧知薇直接進到廚房裏,裏面的布置和前幾天沒有太大的區別,只是心境已經翻了幾番。父親這次只是被皇帝打板子,那麽下次呢?

這簡直就是刀尖子上過活,只是在其位謀其政,父親也有他自己的苦衷。

顧知薇的眉頭直接皺了起來,想到在床榻上的父親,顧知薇那抹憂愁怎麽也下不去。

小丫鬟已經被顧知薇支出去,因為要做雞湯,只是這雞湯的原料顧知薇卻殺不來。無奈只能讓小丫鬟先去捉,然後讓婆子清理幹淨。

這雞湯也是補物,做法自然也很是講究。單單雞就要選用那種散養的自然跑野了的老母雞。那種老母雞沒有很厚的肉油用來炖湯再好不過。

這不一會兒的功夫外面就傳來雞飛狗跳的聲音,顧知薇從門口出往外看了一眼。發現是那只老母雞太過于活潑了,婆子根本捉不住,那母雞還挑釁似的直接跳到婆子的頭上。

只單單這樣婆子自然不會跳腳,最重要的是那母雞直接在婆子頭上拉了一坨。直接把婆子氣了個七竅生煙,拿起門口的掃把就往母雞身上撲。

那母雞也是個機靈的,東飛西竄愣是沒被婆子逮到。婆子快它也快,婆子慢它直接在地上啄食。

那婆子又見顧知薇出來看見,唯恐丢了臉,只把婆子氣的差點沒拿出來十八般武藝來,不過最後好歹是把雞捉住了。

看着婆子那氣喘籲籲的模樣,顧知薇原本的愁緒也被沖散不少。連畜生都一心求一條生路,他們顧府難不成會眼睜睜走向絕路不成?

便是皇帝姨夫不再恩寵他們,只要她和娘還有哥哥團結一心,也定是能走出一條活路出來!

那婆子一擡頭就看見小姐在往這邊看,心裏也知道不好意思,擔心顧知薇覺得自己蠢笨。沖着顧知薇來了一個羞澀的微笑,遙遙的喊着,“姑娘且先等等,奴才這就把雞給殺了”

說完提拎着雞腿就出去了,一邊走還一邊給雞嘚瑟,“小樣,你不能了把你,還不是被我給逮到了,老娘我這就把你給宰。看你還嘚瑟。”

看着那婆子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顧知薇面帶微笑的搖了搖頭,喊住她,

“它既然渴求生機,便好好養着它,重新換一只來就是。”

婆子雖不解,也只能郁悶應下。看了眼這只雞,暗道它好運氣。顧府一年宰殺上百只雞,沒有一只像它這樣,屠龍刀下存活的。

顧知薇把目光收回來,炖雞湯用的材料可不少。為了節省時間,轉身吩咐徐媽媽先把材料準備上。

既然是雞湯,枸杞什麽的自然是少不了。家裏的枸杞子也是姨母賞下的,選自北地良種,下人們又從中選取那些顆粒飽滿,色澤鮮豔的才放到廚房裏。

顧知薇随意的抓了一把枸杞,沒有見到一個壞粒,便是曬幹了,顆顆都有指節那般長短,只這枸杞到底是經過很多人的手,顧知薇自覺不幹淨,把枸杞拿出來放進一旁的小碗內,然後往裏面加了一點水,紅豔豔的果子雖然幹巴巴的,但是在水的浸潤下還是很好看。

清洗過後便将枸杞放在一旁備用,有了枸杞自然缺不了紅棗。紅棗和枸杞都是補物,平時吃對身體也是好的,只是這次炖雞湯自然要時間久一點。

這紅棗就不用經過二道工序了,顧知薇把紅棗洗淨放在一旁擦拭幹淨。然後拿起小刀把裏面的核給去了,一堆紅棗堆在一旁看着也是喜人。

剛剛做好這些原先離開的婆子也回來了,不得不說這婆子是人精,極有眼色。知道顧知薇心慈手軟,見不得血腥,直接把雞提出去殺了,頭腳雜碎都去的幹淨,倒也不耽誤功夫。

顧知薇拿起雞看了一下,發現雞身上那些細小的絨毛沒有清幹淨,那些絨毛小的不能再小了,人手根本清不了。

所以顧知薇也沒有為難小厮只是讓小厮把火點上。小厮在下面把控着火候,顧知薇把雞拿木棍穿起來。然後就着小厮的火把雞身上的一層細小絨給烤了。

随着顧知薇翻的動作,雞也随着滾了一圈。小厮把控火候把控的很好,雞既沒有燒焦也把外面的細絨雜羽給清了個幹淨。

只是到底是過火的,雞身上還是有些黑。顧知薇拿起一旁的刀貼着雞皮細細的給刮了一遍。過火的雞皮質更加緊實口感自然也是更好。

過完一遍過又經過顧知薇的輕刮,原本沒有什麽色的雞肉也染上了淡淡的金黃,沾染了兩三分誘人色澤。

把一旁的砂鍋給放在爐子賞,又往裏面加了點水,直接把雞給放了進去。在裏面加入一些蔥、姜、蒜給雞去腥,然後就讓婆子開始燒火。

竈臺下的火吐着火舌好似要把整個砂鍋吞噬,這樣的猛火也不是沒有好處,沒有多大的功夫水就沸騰了。

只見顧知薇拿起一旁的厚墊子把砂鍋端了下來,這一動作直接讓婆子傻眼了。小、小姐不會以為雞湯這就做好了吧!

就在婆子躊戳怎麽開口之際,就見姑娘把雞給撈了出來,然後把鍋裏的那一堆浮沫倒了。婆子是直接啥眼了,原本要出口的話也咽了下去。

姑娘、怕不是傻了?

只見顧知薇把拿出來的雞飛速的在冷水下面沖洗,直接把雞身上原本的調料和浮沫給沖了個幹淨。沖洗好後又拿出來擦拭幹淨,在皮外面摸了一層細細的鹽以後,稍微停滞了一會,拿起一旁的刀直接把雞給剁成了小塊。

切成塊之後,顧知薇略微喘了口氣,想着是給父親做的,一時心底倒也酸酸澀澀不知什麽滋味。

怨他對母親不好,又心疼他受了傷。

索性不去想那些雜事,直接把雞肉放在砂鍋裏,然後把一旁的枸杞紅棗加了進去。加完這些又往裏面重新加了蔥、姜、蒜,加完這些顧知薇似是覺得不夠,轉身問徐媽媽,“前陣子娘娘不是送來些人參?撿着幹淨的拿幾支過來。”

徐媽媽忙去找了,遞給顧知薇放進去才算妥當。

做完這些門口就傳來一聲響動,顧知薇回頭一看就發現顧大嫂急匆匆的趕來。

“嫂子不在屋子裏歇着,過來這裏做什麽?”

顧知薇看見大嫂走的額頭上都泛起了一層虛汗,妝容不整,忙又問她,“可是娘和爹不妥當?”

難不成,又出了什麽事情。

顧大嫂看見顧知薇的樣子就知道她想差了,連忙撫着顧知薇的手連聲安慰道,

“沒事、沒事。太太方才說,薇姐兒你在小廚房炖湯,我想着你哪裏會做這些東西,便想着來幫幫忙。”

見臺面幹淨,各色物品也并不淩亂,顧大嫂忙開口贊道,

“沒成想我們知薇手腳這麽麻利,這已經做的差不多了。我這個大嫂算是白來了,不過知薇這麽賢惠,以後啊~還不知道會便宜哪個混小子!”

顧大嫂說着,上前還捏了捏知薇的鼻尖,親昵調笑道。

“大嫂說什麽呢!,不過雞湯已經炖上了,少也一兩個時辰,若是嫂子想吃,想必有得等了。”

顧知薇說着,将一旁的砂鍋蓋子蓋上。

不過顧大嫂的到來,也算是給顧知薇心理上一定的安慰,她前世也沒做過幾次飯。顧府敗落了,婆子丫鬟們四散,顧大嫂親自下廚整理餐食,顧知薇不過是幫忙時學了一點子,自然比不得顧大嫂精通。

吩咐婆子在爐子旁看火,燒開後用小火慢慢炖着,小火慢炖才能熬出雞湯的鮮甜,直到骨酥肉爛,才算是好了。

既然大嫂過來這邊,想必哥哥顧至善也從翰林院回來了。

顧知薇猜的一點也不錯,顧至善的确回來了。在顧至善得知父親被皇帝姨夫挨板子之後就急匆匆的從翰林院趕了回來。

自打晨起去了翰林院,顧至善便被派去整理書籍,剛剛整理的差不多,正準備出去用午膳,便見衆人對着他指指點點。顧至善一開始不明所以,剛要去詢問,便見敬王得意洋洋站在翰林院門前,見顧至善出來,笑道,“你們顧家自來是忠君仁孝的,如今你父親挨了陛下板子,怎麽不見你回去看你爹?”

父親被打!!!

顧至善初始不肯相信,父親和陛下身為連襟,姨夫性子寬厚,怎麽可能會對父親下手。

這消息對于顧至善來說絕對是一個不小的沖擊,只敬王向來心思難測怎麽會無緣無故的告知他父親被打?

實在是讓顧至善難以相信,本能的持着懷疑的态度進行試探,

“敬王莫要和我玩笑了,聖上聖明,怎麽會無緣無故的打我父親呢?在下還要去修書,就先行告退了。”

說罷,顧至善打算繞過敬王,往家去。

被敬王一個伸手攔了下來,

“且慢,顧學士被打朝臣們都知道,我诓騙你作甚?對本王又沒有什麽好處。”

“只是看你太過于可憐,父親被打了都不知,人人都瞞着你,本王見不得你受委屈,所以前來告訴你罷了。”

敬王的話那是半真半假,但是事關父親又和皇帝有關,顧至善不得不小心。

“此話當真?”顧至善不确定的,再問了一遍。

“自然當真!”敬王陰沉笑意滿滿,朝顧至善道,“回去告訴你父親,傅仲正那小子成不了氣候,早些投奔我,才是正理。”

一時間真假難辨,但是父親傷痛在身,萬一是真的?想到這裏顧至善就覺得心口像堵了個石子疼痛的難受。

“謝敬王提醒,我這邊去告假。”顧至善說完朝着敬王拱了拱手,便匆匆轉身離去。

敬王這人心思緊密又深不可測,接觸過的人都知道敬王不是個好相處的,偏他又好名聲,民間提起敬王便稱他仁王,就連皇帝對他都多多少少有些忌憚。

這突如其來的告知怕不是有陰謀,但是現在的顧至善已經顧及不了這麽多了,父親的身體要緊。

顧至善匆匆忙忙告完假便策馬疾馳回家,剛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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