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晉江獨家

薩姆那個混小子, 可真能忍啊。

迪恩阖着眼睛，神智昏昏沉沉，但腦海中卻止不住冒出這樣一個念頭。

上一世搶先殺死地獄獵犬進而開啓了三試煉的人是薩姆，迪恩能夠看出他的狀态不好, 但薩姆太能忍耐, 好的壞的死咬在心裏, 被他逼得狠了也只輕描淡寫的一句“還好”。

如今, 迪恩算是真切體會到那句“還好”裏究竟有多大水分了。

從靈魂深處泛出的虛乏都還算其次，綿延不斷的疼痛一下一下戳弄着身體，不是那種撕心裂肺的疼, 但那樣宛如細水長流無休無止的疼痛反而更易瓦解一個人的意志力。

還不如給他一刀來得痛快。

【迪恩·溫徹斯特。】

渾渾噩噩間, 迪恩忽然聽到了一個陌生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透着濃濃的嫌棄意味, 道：【你可真能搞事啊。】

下一刻, 虛乏的身體重新湧出了力量, 迪恩猛地睜開了眼睛, 一下子坐起了身體。

“呼……呼……”迪恩急促地喘了兩口氣, 蒙着水霧的榛綠色眼眸掃了一眼周圍，旋即驚訝地發現他人竟然已經不在impala裏了。

迪恩摸了摸身上幹淨的衣物, 沾滿腥臭黑血的衣物已經被換下, 肯定不是他自己換的。逼仄的車廂變成了旅館的套間, 肯定不是他自己過來開房的。

“這是……”

還沒等迪恩想明白怎麽回事, “叮”地一聲, 烤箱完成工作時發出的聲音在房間響起。迪恩下意識看過去, 卻見一個熟悉得讓他有意心虛回避的人就靠在門口處，下颌微擡，深棕色的眼眸幽幽地看着他。

“薩姆？！”

迪恩不敢置信地看向眼前的青年, 脫口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薩姆輕嗤一聲，沒有理會迪恩的話，轉身就進了廚房，叮叮當當的聲音過後，他端着剛烤好的吐司面包和橙汁走過來，放在迪恩的床邊，道：“吃吧。”

迪恩沒有動，而是有些驚疑不定地看着薩姆。

沾滿地獄獵犬鮮血的衣服，突然回到身邊的薩姆，這是現實還是幻境？

被某些愛搞幻境的天使、燈靈都快弄出心理陰影的迪恩謹慎而戒備地想道。

如果是幻境，薩姆的出現合情合理。不管迪恩想出多少理由，拒絕過薩姆多少次，口口聲聲讓薩姆追求自己普通人的生活，但他內心深處始終是渴望薩姆陪伴的。

渴望照射進幻境中，這是幻境的正常操作。

如果是現實，這其中的問題就很大了。

比如，薩姆為什麽在這裏，他是怎樣找到他的。

比如，薩姆知道多少，他準備做什麽，以及迪恩應該如何應付他。

正胡思亂想間，迪恩聽到薩姆開口了。

薩姆的聲音詭異得平靜，還透着些許讓他汗毛直豎的驚悚感，淡淡地道：“是在等着我将面包邊切掉嗎？”

迪恩打了個冷戰，他猛地扭頭，綠眸不敢置信地看向薩姆。

不待迪恩回答，薩姆垂下眼看着餐盤中的吐司面包，手中的餐刀幹脆利落地切掉了面包片的四個口感并不怎麽好的邊緣部分。

迪恩傻眼了。

迪恩确實不喜歡面包邊，但那都是他四歲以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他的母親瑪麗·溫徹斯特還活着，切掉面包邊在迪恩眼中就是母親寵愛他的标志。在瑪麗死後，就沒有人關注他喜不喜歡面包邊這種小問題，在父親時常逾期未歸手頭錢不夠還得照顧弟弟的大前提下，能吃飽就已經很好了。

現在，薩姆居然在問他要不要切掉面包邊……

這果然是一個幻境，還是一個異常可怕的幻境！

迪恩鎮定下來，看向薩姆的目光裏也沒有那麽多糾結了。他扯了扯衣領，直接下了床。

身體仍有些發虛，細微的疼痛能夠忍耐。

他看了一眼沒有什麽反應，依舊在慢條斯理切着面包邊的薩姆，深深覺得這一幕讓人毛骨悚然，實在搞不明白他為什麽會臆想出薩姆做這種事情。不過，他确實有些餓了。

這般想着，迪恩傾過身，伸手就将薩姆切去了面包邊的吐司面包拿到手中，三兩口就吃得幹幹淨淨，那一杯溫熱的橙汁也沒有放過。

雖然在幻境裏填飽了肚子，回到現實裏依舊會餓，但吃兩口又不妨事，尤其這面包片還是薩姆親手給他切去的面包邊，這臆想又驚悚又帶感，不吃掉簡直暴殄天物。

再看薩姆，在迪恩咕嘟咕嘟喝橙汁的時候，他手中依舊握着那把餐刀，動也不動，眼睫微垂，盯着餐盤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薩姆這樣的表現讓迪恩更加認定了眼前一切的虛幻。

總不能是薩姆傻了吧。

迪恩胸有成竹，放下了手中的空杯子。他對着一旁的落地鏡打量一下自己此刻穿着的衣物，休閑褲白襯衫，透着一股校園氣息，跟迪恩一貫的兇悍風格一點都不搭。只是有着一副好相貌，乍看一眼，倒真有幾分校園王子的風采。

迪恩為這個想法打了個冷戰。

雖然身上衣服不是他自己的，但套房客廳的茶幾上堆着的東西都是迪恩熟悉的。迪恩翻出一把匕首，是否是幻境能夠用魔法陣和咒語甄別，但想要破除幻境卻得找到整個幻境的關鍵點。

迪恩本能夠在這裏念出咒語，但看了一眼動也不動坐在那裏的薩姆，雖然是個假薩姆，但這個薩姆但凡有記憶裏Sammy girl一半的性格，在他面前做出那些事情來就要被狠狠地念叨一通。

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迪恩準備下樓，回到impala裏繼續。

無論是現實還是幻境，他都離不開心愛的黑美人。

就在迪恩收拾好了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沁着冷意的聲音淡淡響起：“你去哪裏？”

迪恩回頭看了一眼不知何時站在客廳裏的薩姆，見他目光沉沉，整個人似乎都透着一股危險的氣息，迪恩心中抱怨這個薩姆實在超現實了，但面上卻不露分毫。他聳了聳肩，道：“拯救人類，獵殺怪物，家族事業。”

Saving people， hunting things， family business.

頓了一下，迪恩無聲地嘆了口氣，緩聲道：“薩姆，你好好上學。”嚴肅片刻就變成了嬉笑，“我的事情你不要管。”

迪恩完全是用着開玩笑的語氣說出最後一句話的，但他心裏明白，這其實是他想要告訴薩姆的心聲。

不管他日後發生什麽事情，薩姆，不要管。

血絲就是那麽一瞬間爬滿棕色的眼眸。

薩姆的腦海中，一個機械的聲音平淡地響起：【宿主塞缪爾·溫徹斯特，受到憤怒之火的指引，血脈侵蝕度35%】

薩姆就像是沒有聽到那一聲機械音一樣，在迪恩轉身握住門把手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擡手，破風聲響起。“铿”地一聲，剛剛切掉了面包邊的餐刀化作一道流光，直接刺入了迪恩眼前的門板上，刀身整個沒入，只剩下一點刀柄部位。

迪恩：“！！！”

旋即，掌心處傳來滾燙的觸感，驟變的溫度讓迪恩一個激靈，下意識松開了手。然後，迪恩就看到，一秒鐘前還握在他手中的門把手在高溫中扭曲變形然後化作液體糊在門板上的畫面。

迪恩瞪大了眼睛，連忙擡起右手，他剛才手松得快，掌心的皮膚沒有被灼傷。

迪恩有些發怔，他潛意識裏難道已經認定之前看到過的金紅色火焰是薩姆的力量嗎？

就在這時，一只手抵在門板上，迪恩有些茫然地擡頭，然後看到了薩姆緊繃的下颌和那雙幾乎寫滿了風雨欲來的愠怒眼眸。

“迪恩，我親愛的哥哥。”明明身上的怒意幾乎能夠稱得上磅礴，饒是從小跟薩姆打到大的迪恩也有瞬間的窒息，但薩姆的語氣偏偏柔和極了，透着未來大律師彬彬有禮的氣質。

“你想要去哪裏？”

“還有，能不能給你愚蠢的弟弟解釋一下——”

薩姆微微低頭，深棕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迪恩，一字一句：“束縛在你靈魂之上，不斷汲取你生命力的枷鎖是怎麽來的？”

迪恩：“？？？”

“枷鎖？”迪恩的目光有剎那的茫然。

***

薩姆覺得，這一世如果他英年早逝，絕對是迪恩氣的。

一己之力帶着六個普通人從米諾斯集團搞出來的真人逃生游戲活下來，還順手燒掉了整棟大樓，薩姆不憚在那些幕後之人面前露出自己鋒銳的一面，因為他不在意那些人的想法，一點也不。

米諾斯集團的後續事情不必薩姆管，畢竟他順手救下來的那個斯潘塞·瑞德博士是FBI的高級特別探員。他本該跟着其他人一起去警局錄口供，但薩姆拒絕了。

作為一個時刻準備着登錄FBI通緝榜單的獵人，薩姆不介意利用這件事來割裂自己與普通人的生活。

薩姆沒有預料到的是迪恩的電話。

他本以為迪恩是主動求和的，不成想，原是迪恩知道了亞當·米利根的存在。

認真剖析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如果是久遠的第一世，薩姆沒有嘴上不說，但心裏對亞當·米利根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排斥的情緒在的，只是迪恩的反應太激烈了，薩姆對這件事的關注點反而偏移到了迪恩的心情上，想着如何安撫迪恩。

這一世，亞當·米利根存在的爆出遠比第一世要早。

蝴蝶效應，他明白，反正他和迪恩經歷過的一些案子都發生了不小的變化，亞當·米利根的存在提早被迪恩知曉也沒多少稀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