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等她來找你
陶然舍不得湯圓,同樣陸喃也舍不得她,可他嘴上不知道說, 只能悶在心裏。
陸喃回去的一路上都抱着陶然送他的那一包零嘴糕點,餓了就吃點, 一吃就想起陶然, 又忍不住的默默地流眼淚。
陳氏拿別的吃食哄他,他也不看,就悶頭吃自己的,偶爾還掰個一小塊給他腳邊的酥餅。
桃州離陸縣也不是很遠,要是馬不停蹄的趕車, 大概一天的時間也就到了。
盤算着回去過正月十五團圓節, 陳氏路上自然是沒有停歇,等回到陸府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陸軸知道自己夫郎的性子,也算到了他們必定會連夜趕回來, 所以便披着披風等在門口。随她一起等的還有一個人。
這人是陸頃學院裏的學生, 對她的心思是路人皆知,聽說湯圓丢了之後也讓家人暗中幫忙尋找。平日就黏陸頃的很,這不, 聽說有了消息更是大半夜的不回家也要在這裏等她。
按理說十三四歲的少年在別人家裏過夜多少有些不合适, 可偏偏陸軸和他娘是一見如故的好友,這下就妥當了。兩家父母對孩子的婚事都是舉雙手贊同,但陸頃是個有主意的人,覺得他是小孩子心思,當不得真,硬是不同意。
可那人又是個堅持的人,才出現這種兩人僵持的局面。
“糖糖啊,這大半夜的也冷,要不你先去睡,等人來了我再喊你?”陸軸名字中雖然帶了個軸字,人卻随和的很,年過四十有些微胖,讓她看起來更是讓人覺得有親近感。
蘇糖雖然冷的直縮脖子,但還是搖了搖頭,白嫩的小臉上滿是堅持,“我要是回去睡了,夫子回來鐵定不讓您告訴我,她肯定會嫌棄我怎麽又來了。”
說着說着就嘟囔着撅起小嘴,一臉的不高興。
陸軸眼角跳了跳,默默地閉上嘴。他倒是很清楚陸頃的性子,頃兒倒是真有可能把話說的這麽不留情面。
說話間就看見清冷的月色下一輛馬車緩緩駛來。離得近了便能看見趕車的人正是陸頃。
“你們可算回來了,我都以為今天要白等了呢。”陸軸天性樂觀,覺得此次前去定能找回兒子,當下便站在馬車旁,等着接兒子。
“娘,湯圓之前掉下馬車時摔着了腦袋,什麽都不記得了。”陸頃跳下馬車,邊打開車門,邊跟一臉期待的陸軸提個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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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軸驚的啊了一聲,随後又道:“人沒事就好,記不記得都沒關系,反正都是親的,這血脈跑不了。”
“……”陸頃知道她娘一向看得開,沒成想看的這麽開,她爹可是在她耳邊唠叨了一路,說兒子怎麽不跟他親了。
陳氏本就是抱病在身,這麽一番折騰此時更是疲憊的很,被陸軸扶着下了馬車後也沒什麽精神,不過找回兒子一家團聚還是讓他嘴角一直挂着笑。
蘇糖巴巴的在一旁站了很久就等陸頃看見他,沒成想現在人家一家團聚眼中根本沒有別人。
總不能白等了吧。蘇糖硬是擠進來,貼着陸頃站。
陸喃也很疲憊,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他不自覺的抱緊懷裏的酥餅,胳膊上還挎着陶然給的包袱,生怕丢了或是被別人給吃了。
“湯圓,還認得娘嗎?”陸軸雖然知道兒子失憶了,但心底還是抱了那麽一絲希望的,等看到他搖頭後,顧不得自己的失落,又立馬安慰起他來了,“沒事沒事,人沒事就行,這些留着以後慢慢想。”
蘇糖眨巴着眼睛站在一旁,看到湯圓視線掃到他身上時也興沖沖的問道:“湯圓,你認得我嗎?”
蘇家是陸軸在桃州上任後才認識的朋友,之前的湯圓都是跟陳氏住在南方老家的。陸軸調任桃州州府,在這裏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才把家人接來,而誰知道湯圓還沒到桃州就出事了。
這次本來是直接來桃州一家團聚的,而且陸頃也在這裏辦了書院。但來的時候順路去了趟他外祖母家,路上耽誤了時間碰上了雪災,才有這麽一出。
所以湯圓是根本沒見過蘇糖,莫說失憶了,就是沒失憶他也不知道他是誰呀,更談何認識。
陸喃看着面前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有些迷茫起來,這人生的唇紅齒白很是好看,尤其是有一雙跟何天一樣的桃花眼,說話時顧盼生輝更是好看的緊。
他想來接自己的肯定都是親人,但自己實在是不記得他還有什麽別的親人,當下也不敢随意猜測,只好充楞的搖頭。
陸喃以為自己猜不出來,面前的人多少會有些失落,誰知道他卻毫不在意的笑着去拉自己的手,聲音清脆悅耳彰顯着好心情,“沒事兒,我是你未來的姐夫,不認識也正常,以後就認識了。”
蘇糖這話說的極其自然,以至于陸喃聽後點頭就信了。陸頃卻是皺眉說了句,“別聽他胡說。”說着把蘇糖朝自己弟弟伸去的手扯了回來,低頭訓斥他,“男子家的,說這話你也不知道害臊!”
想來是被這麽訓習慣了,蘇糖雖然頭低的跟只找地縫的鹌鹑一樣,但在陸頃看不見的時候卻偷偷沖陸喃笑着吐了吐舌頭。一旦陸頃回頭看他,又立馬乖乖的低着頭一副知錯的模樣。
現在已經很晚了,而且門口也不是個說話的地方,陳氏讓人帶兒子去休息後,自己跟陸軸邊回房休息邊說這次接湯圓的事。
來到陌生的房間,陸喃先幻視了一圈,才将胳膊上的包袱放在床頭。這麽一番折騰已經快要淩晨了,酥餅更是早就在他懷裏打起了小呼嚕。陸喃很困很累,躺在床上卻睡不着。
因為他想陶然……
一閉上眼睛就想哭。
知道他睡的晚,第二天也沒人來喊他起床。陸喃一覺睡到晌午才醒,腦袋昏昏沉沉的,張口就想找陶然說渴,等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已經離開陸縣了。
他一時有些懵,等看到從被窩裏拱出來的酥餅時眼淚就落下來了。陶然分明是怕他到這兒什麽都不認識害怕,才硬要自己把酥餅帶過來,還說要給他捂手。
陸喃抱着酥餅抹了抹眼淚,随後才爬起來。蘇糖被陸頃押回了學院,而陸軸陳氏兩人則在外面院子裏喝茶等他起床。
陳氏明顯想兒子,見着他就想親近,一看他開門了,就要進去。
而陸喃現在看什麽都不順眼,出門見着陳氏怕他又拉着自己扯東扯西,便立馬在他進來前就把門關上了,留自己一個人在房裏。
陳氏看兒子對自己居然這麽抗拒,眼眶立馬就紅了,轉頭開始對陸軸訴苦。
他知道自己之前對陶然的做法有些絕情,可他就是不會讓一個一窮二白的人來娶他寶貝兒,回來後他把這事跟妻主說了,竟連她都說自己做的不妥當。
“你們都怪我,可我不也是為了兒子好嗎?”陳氏掏出帕子擦眼角,明顯他也覺得自己委屈。
陸軸接過帕子,邊替他擦眼淚,邊跟他慢條斯理的解釋,“兒子什麽都不記得了,對他來說那誰陶然就是他的家人,你這麽急着把他帶回來他不高興也正常,再加上他現在也不記得咱們了,你也別跟他太親熱,湯圓性子本就軟糯,到時候別再适得其反吓着他了。”
“再說那個幫助收留湯圓的年輕人也是個好的,就是咱們不把兒子嫁給她,也得好聲好氣的謝謝人家。這樣才是報恩的态度。”
看陳氏揪着衣服又要流淚,陸軸立馬話鋒一轉,趕緊說道:“我知道你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肯定對那人沒壞意,就是聽見她喜歡兒子一時心急才說的那些話,都是沖動之下的話,現在你肯定是不會說那麽傷人的話了,對不對?”
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陳氏只好騎驢順坡下的點了點頭,不情願的嗯了一聲。
陸軸笑着艾了一聲,拉着陳氏起身,“這就對了嘛。走吧,咱們給湯圓一點适應的時間,別逼他。”
陳氏雖不死心,可看那道門沒有一絲打開的意思,才熄了心思,任由陸軸把他拉走。
等門口沒了動靜,陸喃才開門出來。自己抱着酥餅好似挺閑情雅致一般在府裏四處亂逛,尤其是那些看起來能出去的地方,他停留的時間更久。
陸頃回來時正巧看見這一幕,心底暗暗嘆息了一聲,卻沒說什麽,而是轉身離開了。
等晚上,府裏絕大多數人都休息了,陸喃才提着那個包袱,抱上酥餅靜悄悄的出門了。
他之前乞讨過那麽久,知道自己出去後要飯也是能要到陸縣的,這回他知道陶然在的地方叫什麽,一定不會再找錯的。
府裏靜悄悄的,陸喃不敢從大門出去,就一路繞着來到自己下午踩點的地方。面前的牆頭的确很高,但下面有個狗洞,他身子骨小,可以爬出去。
就在陸喃蹲下來準備先把酥餅塞出去的時候,身後傳來腳步聲,随後有人朝他走了過來。
陸喃蹲在地上立馬低着頭假裝在找貓。
陸頃蹲下來,側頭問他,“你在幹什麽?怎麽還沒睡覺?”
聽出來這是陸頃的聲音後,陸喃莫名覺得松了一口氣,他揪着手指頭,小聲道:“在找酥餅,就是我抱回來的那只貓。”
“你不是想找酥餅,而是想找那個叫陶然的人吧。”陸頃也不跟他拐彎抹角,直接了當的把話說了出來。看着她說完話後頭低的更深的人,陸頃嘆息一聲,道:“你不怕這麽偷偷回去娘和爹會擔心嗎?”
陸喃覺得鼻子有些酸,聲音更小了,“可陶然也擔心我。”他走了,陶然一定會擔心他有沒有吃飽睡好。
“你不怕路上有危險嗎?”陸頃看他還是穿着來的時候那身衣服,什麽都沒有換,心底更是心疼,輕聲安撫他,“她要是知道你偷偷回去,肯定更擔心。”
陸頃對陸喃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一樣,一點也不像對蘇糖時那麽冷漠和兇巴巴的,即使她說了半天陸喃依舊蹲在那不動彈她也不生氣。
這弟弟不管失不失憶都是這麽倔,一旦他堅持的想要的,不管你怎麽說怎麽勸,他就當做沒聽見,還是自顧自的堅持。
陸頃說了好些話,包括陶然會不同意他就這麽偷偷摸摸回去他也不聽,就在她沒有法子想要放棄勸說直接把人先帶回去的時候,他卻小聲的說了一句話。
他說我想陶然。
陸喃軟糯的聲音中帶着濃濃的哭腔,他低頭摳着腳下的地板縫,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我想陶然了。”
陸頃知道弟弟不是一個喜歡将感情表達出來的人,能讓他親口說出想別人肯定是想到骨子裏忍不住了才出聲。
面對這麽脆弱這麽跟自己說心裏話的湯圓,陸頃心頓時軟的一塌糊塗,卻也心疼的很。
她伸手半抱住他,輕聲說道:“想哭就哭吧。”
陸喃一直憋着,不敢跟別人說,也不在別人面前哭,現在終于攥着陸頃的衣服哭的泣不成聲,說他想回去,不想在這裏。
陸頃不出聲,安靜聽他哭,聽他含糊不清的說着話,等他哭累了,不哭了,才扯着袖子給他擦眼淚,“你這麽回去,路上出不出事先不說,就說陶然吧,她肯定會擔心,娘和爹也肯定還會派人去找你,她們這次一定會先去陸縣,說不定還比你先到那,到時候要是找不到你,你說爹會不會為難陶然呢?”
陸喃抽噎着不說話,顯然是在思考她的話。濕漉漉的睫毛忽閃了兩下後才無力般的垂下來。
“你也別難過,你就在這兒等着,把自己養的白白胖胖的等她來找你。”陸頃伸手摸了摸他腦袋,輕笑道:“你這麽想她,她肯定能感覺到,不久她肯定會來找你的。她要是過幾天沒來,我再帶你去看她,你看行不行?”
那人看起來也是深情之人,陸頃賭她定會過來!
這個方法比自己的要好,陸喃權衡了一下,才點頭嗯了一聲。
這麽說好了之後,陸頃伸手撿起來他放在一旁的包袱,拍了拍灰提在手裏,讓他從狗洞裏把貓喚出來,抱着一起回他的房間。
那貓也夠通人性,不僅路上沒叫過,被塞進洞裏後沒喚它,它就老老實實的藏在裏面。直到湯圓開口喊它,它才喵喵兩聲探頭出來。
都是機靈鬼。陸頃伸手要摸貓腦袋,卻被它飛快的閃開了。
陸喃來到房門口,從陸頃手上接過包袱,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問道:“你、你不會騙我對吧?”
“自然。”陸頃莞爾一笑,道:“絕對不騙你。但你不許再自己跑了,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等她來找你。”
陸喃重重的嗯了一聲,臨關門前抿了抿嘴,小聲的說了句,“謝謝姐姐。”
站在門口的陸頃等湯圓把門都關上了才反應過來他到底說了什麽,她愣在原地,嘴角是止不住的上揚,大半夜的卻有些激動的想把這個消息馬上就挨個告訴別人。
失憶後不願意接近家人的弟弟,居然第一個承認她這個姐姐了!
看來,的确得關注一下那陶然什麽時候過來,不然湯圓要是認為自己騙他,那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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