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不認你這個女兒

顧承遲的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路向着郊區的方向形式。

出了商業圈，在城市的郊外，根本沒有能夠吃到晚餐的地方。

這條路，安淺熟悉，當她想到這條路所通往的地方的時候，臉色微微變了。

“顧承遲，你現在是要去哪兒？”甚至，她的嗓音也帶了點兒顫抖的味道。

“我前段時間來過，醫生說，阿姨現在的情況很穩定，如果按照這個方向治療下去的話，或許真的會有康複的可能。”顧承遲自動忽略安淺口氣中的慌亂，自顧自的說：“醫生還說，如果阿姨見到女兒的話，或許病情更會向着好的方向發展。”

安淺的臉色土灰，不置可否。

“為什麽不來看望阿姨？”顧承遲側目，目光在安淺的臉頰話停留幾秒鐘。

方向向左打，進入一條泥濘的小路。

精神病院的四周，是荒無人煙的郊外。據說，把精神病院建在這裏，是為了防止院內的精神病人逃出來，對其他人造成傷害。

記憶裏，安淺只來過一次。

媽媽發瘋的樣子，對安淺來說，像是一道揮之不去的陰影。

她從來都不敢想象，以前那個充滿了知性美、高雅的媽媽，竟然轉眼之間，就變成那副瘋瘋癫癫的樣子。

那種反差讓她沒有勇氣去面對。

所以五年來，她只是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賺錢，把錢彙入精神病醫院，自己卻從來沒有來過。

她沒有來，安隐也沒有來過。

“安隐的病很重，我必須照顧安隐。”安淺抿唇，為自己的心虛找着開脫的理由：“比起已經失去理性的人，正常人的安危才是更值得關心的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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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理性？這就是你對阿姨的評價麽？她聽到該有多傷心。”顧承遲微微擡着下巴，看上去有些失落說：“現在安隐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你也應該去看看阿姨了。安淺，我知道你怕，但不能因為怕，就不去面對。”

安淺的眼圈泛紅。

是的，怕。

她一只自我麻痹，只是怕見到媽媽那副樣子而已。

她低頭不語。

車經過泥濘的路，在精神病院的門口停靠。

顧承遲停好車，望了安淺一眼。她只是低着頭，緊皺着眉頭，嘴唇有點兒微微顫抖，雙手不知所措的相互摩擦着。顧承遲露出他招牌式的微笑，伸手過來，寬大的手掌緊緊地握住安淺兩只相比之下略顯嬌小的手。

“放心，有我在你身邊，不會有問題。”他的話透着自信。

“承遲，我……”

“噓，跟在我身後就好。我保證你會驚喜的，阿姨她……現在真的恢複的很好。”他似乎是總能保持着樂觀的情緒。

安淺一直跟在顧承遲的身後。

精神病院裏患者的咆哮聲，在安淺的耳邊缭繞。那聲明明是從人類嘴巴裏發出來、卻不似人聲的腔調，在安淺的腦海裏被無限的放大跟誇張。

“阿姨，我來了。”

顧承遲推開私人病房的門，帶着燦爛的笑，對病房裏的人說道。

安淺愣愣的站在門口，目光望着病床上的媽媽。那個她曾經最熟悉的人，在此時卻是顯得那樣的陌生。

她看到她的蒼老，頭發已經白了大半，在眼角的地方布滿了皺紋，那眸子顯得有些空洞，在看到顧承遲的那一刻，似乎露出一些淡淡的光來。

“孩子，你來啦？來，守着阿姨坐。”安媽媽慈祥的嗓音，讓站在門口的安淺心弦一動。

五年來，她多麽希望再聽到一次她這種慈祥的嗓音。

“阿姨，我給您買了您最愛吃的水果，多吃水果可是能夠美容的哦！”顧承遲似乎是很會哄老人家開心。

安媽媽聽後，忙不疊點頭說：“是啊是啊，我是要好好的美美容了。等我們家老頭子從美國回來，看到我這麽蒼老的樣子，應該會傷心的吧？”

她從來不相信安爸爸已經去世的事實，只是以為他去了美國，她只是生活在自己的夢裏。

“胡說，阿姨不管在什麽時候都是那麽的漂亮。”顧承遲淡笑說：“阿姨，你猜我今天把誰給你帶來了？”

“誰呀？難道孩子你找了女朋友了嘛？是啊是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找個女孩兒安安淺心的生活了。”老人家的唠叨，只可惜，這種唠叨不屬于安淺。

顧承遲不置可否，似乎還有些享受安媽媽的這種安排。

“安淺，你還等什麽呢！快進來！”顧承遲扭頭，對還愣在原地的安淺大聲說。

安淺皺眉，喉嚨有些幹澀。

似是很努力才踏出那一步，站進了病房。

安媽媽的目光也随即落在她身上。

“媽。”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這個稱呼，甚至顯得有些生澀。

安媽媽的臉色在那一刻僵住，之後，臉色大變，聲調陡然翻倍，臉色猙獰厲聲喝道：“你滾！我沒有你這種女兒！你還有臉來見我！你害死了你爸爸，現在又想來害死我了！滾！滾！”

在見到安淺的那一刻，安媽媽似乎就想起了一切。

“媽！”安淺第二次開口的時候，已經是帶了哭腔了。

“滾啊！”安媽媽的情緒已經完全失控，只是大聲的吼叫着。順手抓起顧承遲帶來的水果，朝着安淺的臉頰猛的擲過去。

水果砸落在安淺的身上，火龍果的尖銳部分，在她的臉頰上劃出一道傷口，鮮血在不經意間流出。有些痛，但比起內心裏的痛楚，卻是差的遠了。

鼻子泛酸，再也忍不住淚水，淚水滑過臉頰上的傷口，痛的越發利害。

“阿姨，您不要這樣……阿姨！”顧承遲只是死死抱着安媽媽，不叫她再做出過激的舉動來。

“老安啊……你是什麽命啊，生了個這麽不孝順的女兒，為了自己的男人，害死我們全家……啊啊，讓我也死吧，讓我也死吧！”安媽媽撕裂着咆哮。

“安淺，快去叫醫生！快去！”顧承遲大聲對安淺喝道。

安淺擦拭了眼角的淚水，轉身離開病房，心已經有些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