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貼面一吻,溫柔一刀(

漸漸的,賀行看出了門道來。

每一次第一中隊将包圍圈縮小,[狂瀾-21]戰艦就會像一柄鋒利的匕首刺穿對手的胸膛。

他的飛行軌跡和攻擊角度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做不到的的。

虛拟戰場中的月球迎來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狂歡炸宴。

一隊一開始還能保持攻擊的隊形,[狂瀾-21]開始了穿梭式的飛行,每一瞬間都驚險萬分,看起來就像要被擊中,但是每一次都化險為夷。

相反,第一中隊的戰艦們被它拖拽得團團轉,竟然有些狼狽?

二十多分鐘後被[狂瀾-21]完全割裂了第一中隊的艦群合作,每一艘戰艦都像是不知所措的孤兒。

賀行沒有想到,這世上還有戰艦能完成這麽騷的操作:“這個[狂瀾-21]是剪刀手轉世嗎?竟然能把一個完整的戰艦中隊剪得支離破碎!”

驀地,[狂瀾-21]以近乎垂直撞擊的角度,沖向一隊隊長駕駛的[鳳凰zero]。

賀行咬着牙關,在心底說對[鳳凰zero]說:“穩住穩住……它不敢真的撞上來……它只是在吓唬你!它不敢……”

但是[狂瀾-21]根本沒有剎住的意思,兩艘戰艦的能量盾已經碰在了一起!

“霧草!它還真敢撞!這是有同歸于盡的瘾麽!”

還好[鳳凰zero]的舵手水平高,非常驚險地避開。

賀行看得背上的冷汗還沒來得及流下來,[鳳凰zero]冷不丁撞在了自己隊友的戰艦上,顯示隊友的冷卻槽受損,需要暫時撤離進行修複。

這才是[狂瀾-21]撞擊[鳳凰zero]的真實目的。

“這家夥是真的狂……”賀行咽了一下口水。

以及,真的厲害。

所有的攻擊和防禦都目的明确,但又防不勝防。

賀行的心髒還沒落回去,[狂瀾-21]利落地三發狙殺,能量彈穿行而出,角度刁鑽又驚險地命中了第一中隊的其他三艘戰艦。這意味着第一中隊的[鳳凰zero]就快成為光杆司令。

這個時候,平臺最右側的交流面板還在閃速刷屏中:

【怎麽辦到的?】

【沒看清!】

【太快了……狂瀾-21簡直不是人!】

【數據庫的人在嗎!整個十倍慢放!】

【滾!你當我們數據庫是給你放電影的!】

緊接着[狂瀾-21]一記虛晃,命中了趕來支援的一艘戰艦,在那艘戰艦失去平衡的同時,它一個翻轉,前來營救的[鳳凰zero]沒有擊中它,反而擊中了自己的隊友。

[狂瀾-21]一記補射,那艘飛艦爆炸,退出了演習。

[鳳凰zero]徹底成為了孤家寡人。

這場演習進入了一對一的絕境。

要知道[狂瀾-21]剛才那三擊,如果不能保證讓敵艦失去攻擊能力,就會被圍攻。

電光火石的剎那,做出這樣的判斷,而且絲毫不差……賀行的心頭跳得飛快,視線無法克制地追逐着它。

[狂瀾-21]的每一秒都是生死一瞬,可它每一次都帶着俯沖進地核的決絕,讓對手産生同歸于盡的恐懼。

偏偏在對手最恐懼的時刻,便是[狂瀾-21]狙殺的時機。

它蜻蜓點水般從死神面前掠過,對手卻撞進了月球的隕石坑和山脈之中。

接下來就是紅藍雙方主戰艦的一對一大決戰了!

兩艘戰艦繞着月球高速飛行了三周,[鳳凰zero]竟然完全找不到狙殺[狂瀾-21]的角度,反而被[狂瀾-21]牽着鼻子快要把月球炸成麻子臉。

賀行的膝蓋抖動了起來,他有一種預感,[狂瀾-21]并不是被動地被對手追着吓跑,它是在尋找機會,尋找一個一擊即中的機會!

就在[鳳凰zero]火力碾壓到把它困在一個大隕石坑裏的時候,[狂瀾-21]忽然利用坑底的凹陷,向上高速滑行。

它對角度和慣性的掌控爐火純青,就這樣殺到了敵艦的上方。

就在賀行以為它會狙殺[鳳凰zero]的時候,卻沒想到它把能量盾的強度開到最大,泰山壓頂一般直接撞在了[鳳凰zero]的頭頂上。

[鳳凰zero]也開啓了能量盾,但是雙方所處地勢不同,[狂瀾-21]直接被互撞的力量彈出了隕石坑,而[鳳凰zero]卻被撞進了隕石坑的底部。

霧草!賀行在心裏為[鳳凰zero]着急,必須趕緊撤離!否則這家夥就要放大招了!

賀行第一次有了“喘不過氣要死了”的感覺,代入感強得他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血了!

當[鳳凰zero]飛離隕石坑的剎那,[狂瀾-21]忽然貼着地面飛過來!

賀行站在上帝視角都毫無預料,他甚至懷疑[狂瀾-21]是要去自殺!

不!不!不!你不敢撞!你又在吓唬[鳳凰zero]了!

但是[狂瀾-21]距離[鳳凰zero]越來越近,兩架戰艦的能量盾眼看着又要撞在一起,賀行的心髒繃到了嗓子眼,太過真實的模拟場景讓他覺得自己也會被[狂瀾-21]所摧毀!

[鳳凰zero]的火控手非常強大,在這個時候仍然不放棄地射擊,但角度實在不佳,都被[狂瀾-21]的防禦師擋了下來。

就在賀行以為[狂瀾-21]就是要和對手一起死的時候,它忽然向下猛火轟炸,借力向上而去,忽然一個點射,巧妙而強悍地解決了[鳳凰zero]。

一切看在賀行的眼裏,就像慢動作一格一格地被放送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該想什麽,更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這本是一場對于第一中隊來說優勢明顯的演習,但是[狂瀾-21]卻真的力挽狂瀾,把整個第一中隊給團滅了。

賀行擡起手來,壓住心髒的位置,憋在喉嚨裏的呼吸可以吐出來,但是壓在心底的力量卻無從釋放。

【卧槽——這又是貼面一吻,溫柔一刀啊!】

【我小心髒撲通撲通的!怪不得別人都說“狂瀾-21”的演習不能多看,會短命啊!】

【“狂瀾-21”又跟死神打了個啵兒,傲嬌返航了!】

賀行閉上了眼睛,他不知道怎樣平複自己的心跳。

當他在腦海中回憶[狂瀾-21]所有的狙殺和突圍的時候,他發現這艘戰艦精準到沒有一刻犯過錯,所有的一切都在它的預料之中。

如果它是對手,那麽真的太可怕。

但如果是隊友,就真的太榮幸了。

此時,[狂瀾-21]又開始發送全系統公告了:【輸了不要難過哦,好好安慰你的火控手。】

賀行隔着全系屏幕都能感受到[狂瀾-21]的惡意滿滿。

這家夥,也太壞了吧。

[鳳凰zero]非常大度地回複:【我們難過個屁啊!知道我們為什麽又被你們殺了回馬槍嗎——因為沒你變态!】

瞬間,整個東區艦隊的右側交流面板都被“哈哈哈哈哈哈”給刷屏了。

雖然賀行看到那句“因為沒你變态”也忍不住笑了,但是看到聊天面板他才知道,這年頭“哈哈”都通貨膨脹了,不打滿整個屏幕無法表達心情。

這時候,[狂瀾-21]忽然發送了一則完全看不明白的系統公告。

【我知道你在看着我,我也在等你。】

看着那一句話,賀行愣住了,這是怎麽個意思?向誰宣戰嗎?

當他想要看看右側的交流面板時,才發現直播結束,整個東區艦隊平臺已經關閉了。

賀行側過臉,遮住眼睛笑了笑。

“管他呢,又不幹我什麽事兒。”

這時候,東區基地裏,第一中隊隊長許沖的模拟艙門被敲響。

懶洋洋的聲音從外面響起。

“喲,許隊,在裏面墨跡那麽久不出來,是不好意思又被我殺掉了呢?還是躲在裏面談戀愛呢?”

“你這個單身狗不懂我們的快樂!”許沖高聲道。

輕輕的笑聲傳來,隔着模拟艙,聽起來很有磁性。

許沖翻了個大白眼,對自己的火控手還有防禦師和修複師說:“走吧,一起出去接受魔鬼的嘲笑。”

當艙門打開,所謂的嘲笑并沒有到來,何歡就站在那裏。

今天的系統模拟演習裏,許沖駕駛的就是[鳳凰zero],而何歡就是[狂瀾-21]。

何歡張開雙臂給了許沖一個擁抱。

“幹啥?莫挨老子!”許沖推了何歡一把,但是沒推開。

“抱抱。”何歡裝模作樣地在許沖的肩膀上蹭了蹭。

看得一衆剛加入一隊的小朋友們傻了眼。

“老許,聽說你要去月球換防了。祝一切順利平安。”

何歡沒了之前戲谑的态度,這個擁抱看起來很真誠。

許沖呼出一口氣來:“也謝謝你,模拟演習這麽盡力,把我的人好好虐了一遍。”

何歡還是那樣溫和地笑着:“不瘋不成魔,不魔不成活。”

“啧……你這個人說話就是神神叨叨的。”

許沖想了想又說,“哦,對了,一會兒記得去做本月的心理監控。好讓我們大家都知道你還沒變态。”

許沖拍了拍何歡的肩膀,攬着自己的火控手走了。

火控手小聲說:“許隊……我怎麽覺得歡哥沒有你說的那麽……不正常啊。”

許沖的火控手還在預備役的時候就知道何歡,曾經聽過他的語音授課,聲音溫柔條理分明,而且把作戰理論講解得簡單生動,又是艦隊裏的傳奇人物。

得知今天是何歡親自上陣陪他們練習,年輕的火控手差一點晚上沒睡着。

許沖拍了拍小夥子的腦袋,嘆了口氣:“他的彬彬有禮是欺上瞞下用的。他的溫和可親,是在我面前演給你看的。總而言之……還好你不是他的菜。”

“哈?那他的菜是怎樣的?”

“硬菜。”許沖哼了一下。

火控手摸了摸腦袋,這硬菜是什麽菜呢?

今天是本月最後一天了,每月例行的心理監測,就算再不想去也得去了。這就好比寒假快放完了,小朋友們得趕緊做作業了。

何歡走到了基地深處,那裏安裝了一排像是睡眠倉一樣的小房間。

有幾個操作員正在排隊,看來都是趕着最後一天來完成心理監測的。

他們一看到何歡,就露出尊重和略帶崇拜的表情。

“歡哥,今天你跟許隊的較量真的太厲害了!”

“我們都沒想過可以那樣操作!”

何歡面帶微笑地回答:“危險操作,切勿模仿。”

“哈哈哈!我們想模仿也沒有那個能耐啊!”

戰艦的系統是和大腦直接聯系的,這就要求操作員必須擁有強大的抗壓能力和專注力。

有不少戰艦操作員都是因為心理問題而退役的。比如許沖的上一任火控手,就是承受的壓力太大,連續一個月無法入睡。也因此他和許沖的匹配度下滑劇烈,比跌停板的股票還可怕,就只能離開了。

何歡很從容地走進了心理監測艙,确認身份之後,艙內發出溫和的、讓人想要放松的聲音。

“今天的模拟演習,您的操作非常危險。何歡,你是在追求無限接近死亡的刺激麽?”

何歡的雙手很自然地放在胸口上,語氣平靜地回答:“不,第一中隊百分之六十都是新人,缺乏經驗。包括許沖在內,他們都殺不了我,我知道死亡的界限在哪裏。”

監測艙又問了那個被問過無數遍的問題。

“你恐懼死亡嗎?”

何歡機械式地回答:“我上過太空,去過月球和火星,在黑魇之戰中生還,看過最壯闊的海,見過最深的夜,喝過火星上提純的水……我沒有遺憾,所以無所謂死亡。”

心理監測結果出來了,何歡剛好合格。

多一點他就要接受專門的治療,少一點又顯得太正常。

當他離開心理監測艙,他的監測報告就被送到了東區的核心人物,中将洛天河的手上。

洛天河的秘書官看着這份報告,皺起了眉頭說:“閣下,我去看了何歡的演習,他的作戰風格很嚣張,讓人感覺沒有什麽能束縛住何歡,這很可怕。一個人,把死看得像放下一杯茶一樣簡單,他還有什麽在乎的?有時候我懷疑他是不是沒有人類的感情,卻又恰到好處地把自己僞裝在正常的範圍裏。”

洛天河淡淡地笑了一下:“天才和瘋子,本就是一線之隔。他知道要把自己的出格給僞裝一下,說明他還沒有太瘋。”

當天晚上,何歡正在基地的餐廳裏吃飯,他的手表就彈出了一個文件夾。

顧淮的辦事效率還是相當可以的,上午回基地的時候讓他查的事情,這麽快就有結果了。

何歡放下了筷子,将文件夾點開,首先看到的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穿着預備役的迷彩服,臉上是稚氣卻神采飛揚的笑容。

“何邪,笑什麽呢?騷得讓人害怕。”

有人端着餐盤在何歡的對面坐了下來,是另一位A級操作員周洪,同時也是第三中隊的隊長。

“我又沒對着你笑,你害怕個什麽勁兒。”何歡連眼睛都沒擡一下。

“你今天模拟演習可以啊,把老許帶的那幫新人殺了個片甲不留。”周洪說。

“正常,如果是你帶隊跟我演習,也一樣片甲不留。”

“……”周洪哽了哽,“我們還能愉快的玩耍嗎?”

“我可以啊,難道你不行?”

“對了,我聽說這一次模拟系統演習,是你特地向上面申請,要在整個東區艦隊的平臺上直播的。

如果說是為了給第一中隊樹立威信,你好歹讓讓他們。可你一點不放水就算了,還把人家團滅了。

你到底想幹啥?”周洪問。

何歡很淡然地回答:“為了讓某個人認識我。”

周洪也是何歡的老熟人了,是何歡少數百煉成鋼的老友:“讓某人認識你?有病吧?就算直播也可能公告說[狂瀾-21]舵手兼火控手是何歡。”

“用名字去認識一個人,是很容易出錯的。”何歡回答。

“那開啓東區的交流面板呢?這次直播可是給在役、退役甚至預備役全體人員觀看的。就算官方設置了屏蔽詞彙,你也不怕你的重要信息被洩漏。”

“不開啓交流面板,怎麽讓那個人看見有那麽多人崇拜我,贊美我呢?”

“……”周洪的表情顯示他不知道如何繼續這個話題。

“祖宗,提醒你一下,你可是我們東區僅存的S級操作員了,別老跑外面浪。除了什麽事……”

“沒有和我匹配的火控手,我就是門啞炮,也不知道你們緊張個什麽。”何歡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你明知道敵人的‘刺客’就隐藏在普通人群裏,你還搞這樣的事出來……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命玩完!我們東區就真成了啞炮了!”

何歡關閉了文件,看向周洪:“老周,你這麽關心我,不如放棄舵手的位置,來當我的火控手怎麽樣?我們倆的匹配度一定能超過百分之九十,一起笑傲天下,做一對神仙眷侶。”

周洪一口湯差一點噴出去:“開什麽奇葩玩?塑料你腦殼的神仙眷侶!我自己有火控手!跟我的匹配度是93%,全東區最高!而且還是個大美女,溫柔善良有內涵!老子幸福美滿着呢,跑去跟你相愛相殺?啊!呸!只有相殺!”

何歡回答:“那老周,你這就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你幸福美滿了,我還單着呢。”

“行行行,找着誰了,我瞅瞅是哪個小可憐兒半條腿跨進地獄大門兒。”周洪勾了勾手指。

何歡将資料點開,選了一張全息照片,推到了周洪的面前。

“喲,小夥子生得挺帶勁兒啊,是你喜歡糟蹋……你欣賞栽培的類型。”周洪昧着良心說。

“而且,他也是‘黑魇之戰’活下來的操作員。”

何歡這一句話,讓周洪手指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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