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手我的有的，就是不知如何碰你1

這天淩蕭接到了一個A級任務。A區和B區中間有一塊區域被喪屍和變異植物控制，B區派了一隊10人的高級異能者，來A區協商，想要一起在這塊區域重新納入人類的控制之下。

和賀方一起來的還有另外8個A區的異能者，加上B區的10個人，屋裏忽然多了20人，百合從二樓卧室下來的時候吓了一跳。

淩蕭冷冷地擡頭看了一眼，毫無表情地繼續和其他異能者協商戰術。

百合聽說他們要去打喪屍，來來回回故意從客廳經過，還煞有介事地客人們端水倒茶，想借機探聽他們的打算。

在一群身材魁梧的糙漢子中，白白嫩嫩的百合存在感非常強。來回“路過”，搞的一幫人心浮氣躁，頻頻走神看他。

淩蕭默默散發着低氣壓。

賀方忍不住開玩笑，“百合小弟弟，是不是覺得哥們去大喪屍特別帥？別着急啊，過兩年也帶你去……”

“現在不行嗎？”百合眼睛亮亮地看着淩蕭，他知道淩蕭是唯一能做他主的人。

淩蕭當然不準備答應。百合看上去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随着隊伍出去也是拖累。

賀方試圖跟他講道理，“下次讓淩蕭領個容易一點的任務再陪你去好不好？你異能等級不高，貿然出去很危險……”

百合明白了這些人是嫌棄他沒本事，憤怒地瞪着賀方，“我異能很強的！”說着一支粗壯的藤條從窗外花園裏拔地而起，瞬間擋住了射進屋內的光線。藤條上的葉子歡快地跟屋裏的人招手。

“是植物系啊！淩哥，把他帶上吧，他應該能對付異能植物……”B區一個異能者說。

“不行。”淩蕭跟其他人一樣，之前也沒看出百合的賀方等級。這種情況，說明百合的等級比屋裏所有人都高。但他就是不想讓百合跟着一起出去。他不想承認，他看到百合身上有傷，心理就莫名其妙地不舒服。

“淩哥，多一個強者，就多一點成功的希望，你也不想大家受傷的，植物系對付異能植物實在最合适不過了，正好我們隊伍裏又沒有其他植物系異能者……”一個女性治愈系異能者開口，雖然聲音柔弱，語氣卻不容淩蕭拒絕。不帶百合就是在害其他人，她試圖用這樣的邏輯強迫淩蕭同意把百合帶上。

百合湊過去，坐在淩蕭旁邊的沙發上。屋裏的人都知道淩蕭的電系異能很容易暴走，都離他很遠，這時看到百合一點顧忌都沒有地湊過去，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

“帶我去看看嘛，我很厲害的。”淩蕭瞥了他一眼，腦子裏全是他軟軟的嘴唇。完全無法思考。

百合看他沒有再反對，就狐假虎威地拍板決定了。

出發的時候，淩蕭照例開着他那輛破吉普。他的車上除了百合，還有賀方，和那個女性治愈系異能者。

淩蕭不認識段姚，但段姚對他的事十分了解。十年前段姚就開始關注他，當時死在淩蕭暴怒中的程水跟她是好友。

百合坐在副駕駛座，興致勃勃地聽賀方和段姚聊天，時不時插一句嘴。

一路上很是聒噪，淩蕭掏出煙叼着，一只手握着方向盤，另一只手去模打火機。還沒找着，嘴上的煙就被百合搶走了。

“抽煙對身體不好。”

“我又不會死。”

“二手煙我拒絕。”

淩蕭接不下去了。

天漸漸黑了，淩蕭和隊員商量以後，決定就地休息一晚上，早上起來再走。

淩蕭從車裏拿出帳篷，叫百合過來幫忙搭起來。在野外沒什麽好吃的。兩個都不需要吃飯的人，平時為了假裝自己是人，硬是天天吃飯，出來沒有那個條件，淩蕭正想着一天不吃百合應該注意不到，卻發現百合不知從哪摸出一個紅紅的果子。

這種異能果實對提高實力有很大幫助，雖然味道好吃，可賣的價太高，平時沒人拿它當飯吃的。

“哪裏來的？”

“我種的，可好吃了，快吃。”然後又拿起一個咔嚓咔嚓吃起來。不遠處燃着一堆篝火，淩蕭擦了擦水果，放在嘴邊咬了一口，黑暗中暖黃色的光映在百合的半邊臉上，嘴唇上沒擦幹淨的水果汁在火光中隐隐發亮，淩蕭的手和百合的手中間只隔了一個手掌的距離，他只要微微伸出去，就能碰到百合的手背。白敬死的那天早晨，就是這樣一雙手在揉面，臉上也沾上了一點面粉。他當時在廚房神神秘秘的忙碌着，淩蕭要湊過去看，被白敬機智地及時發現，一巴掌蓋住自己的臉把自己推了出來。

淩蕭猛然回神。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忽然有種惱怒油然而生。扔下百合鑽進了帳篷。

過了一會兒，百合吃完水果，洗了手，也鑽了進來，躺在淩蕭身邊，很快就睡着了。淩蕭覺得自己的細胞都在叫嚣着要靠近他。淩蕭轉身，背對百合，思慮許久，終于睡着了。

第二天，淩蕭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被百合攔腰抱着，百合身上有種植物的清香從自己背後傳來。百合身量不高，抱住他的腰，頭正好抵在他的肩胛骨，他的呼吸打在淩蕭的脊椎上。

百合迷茫地睜開眼睛。“要走了嗎？”打了個哈欠。

他強撐着眼睛幫淩蕭把帳篷收起來，然後一點沒客氣地挂在淩蕭身上，淩蕭一手提着帳篷，一手抱着百合，向他們的破吉普走過去。

不遠處段姚眼神陰沉地看着他們。

車子開了一個小時，百合終于醒了，發現淩蕭還好心地給他打開了遮陽板，感激地看了淩蕭一眼。淩蕭在開車，樣子很是專心，好像并沒有看到。

進入了喪屍區，周圍時不時有低等喪屍游蕩，車隊又往前開了一百米左右，來到一座廢棄的工廠，建築廢物淩亂地扔在院子裏。

衆人一踏入院子，就感到一股高級喪屍的氣息。周圍并沒有像他們估計的那樣圍着成群的中級喪屍。整個院子裏似乎只有這一只。

淩蕭小心地往前走，忽然聽到一個異能者大叫一聲，抽搐着倒地，瞪着眼睛，仿佛看到什麽極為恐怖的東西，随即另一個人道，“大家小心，他是精神系異能！恐怕是在給我們制造幻象！”說話間已經又有幾個人眼神游離，已經陷入了幻境。

百合是異能植物，從生物學角度上來看其實是沒有腦子的，因此躲過了喪屍的精神控制。他緊緊跟着淩蕭，淩蕭一開始還正常，越靠近喪屍所在的房間，越不對勁。百合跨了幾步走到淩蕭面前，果然，兩眼茫然，明顯中招了。

淩蕭又回到了百合死的那一天。

這次的回憶，與往日的回憶又有一點不同。每次回憶起這天的場景，似乎都有些細節被篡改了。他總是在不停地遺忘掉當日的細節，然後不停地重建自己的回憶，每一個細節都豐滿得猶如真正發生過，導致現在他也不知這回憶中有多少是真實發生過的。

白敬依然在廚房神神秘秘地準備着什麽東西。客廳裏坐着兩個人，不，是兩個喪屍。在淩蕭打開卧室門的那一瞬間，兩個喪屍齊齊轉過臉，猩紅的眼睛無神地瞪着他看。

這兩個喪屍，是末日來臨的第一天，淩蕭最早砍死的兩個喪屍。

他的父親和白敬的母親。

僵持片刻，喪屍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朝廚房走去。淩蕭心中大喊，口中卻發不出聲音，身體也無法動彈，死死咬住牙齒，握緊拳頭，指甲刺進了手掌，可他還是發不出聲音，他覺得自己的聲音快要将身體撐爆，肉體成了靈魂的囚牢。

于是他眼看着喪屍打開了廚房的門，兩個喪屍一左一右地抓住了白敬，張口朝着他的脖子咬了下去。

淩蕭眼睜睜看着他們把白敬一點一點撕成了碎片。喪屍依然在張牙舞爪，整個世界都在崩塌。

百合看淩蕭控制不住異能暴動，脖子上青筋暴起，便狠心敲暈了他，從地下伸出幾支藤條，溫柔地把暈過去的淩蕭護在裏面。

其他人也都在各自的心魔中掙紮。

他一個人朝裏面走去。

楊浦不記得自己為什麽在這裏。

他不需要進食，靠吸收其他生物的晶核就能過活，他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失去這記憶讓他覺得很傷心。

“你不要哭了。”

“我沒哭。”

“可是我聽到了。”

楊浦擡起頭朝門口望去。那是個白淨的青年，楊浦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

“你好。”

“你好。”

兩人握了握手。

“你為什麽傷心，能說來聽聽嗎？”

“我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愛人嗎？”

“不記得。大概不是什麽很好的記憶，可我不願意忘記他。明明背叛了記憶的人是我，可我卻覺得是他要将我抛棄。”

作者有話要說：

手我的有的，就是不知如何碰你。——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