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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梓旻第一次被請家長, 而且還是因為早戀，大環境裏對于這種事情的容忍度幾乎為零，班裏頭的學生議論紛紛, 他攥緊了手掌，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自習課馬上結束了, 随着鈴聲響起，大家都紛紛起身準備回家。今天是周六, 上午的課程上完就放假了。大家往外走時，細細碎碎的詞彙進入陳梓旻的耳中。以往他也沒少聽到這些，只是第一次直面這種問題, 饒是穩重自持的他也有些慌亂。

他無奈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 提着背包往外走，準備去跟姐姐們彙合。

自從柳明月結婚之後，他們放假了第一站就是去她跟錢安的新家。小小的兩居室位于供銷社的宿舍樓裏, 跟大家熟悉起來以後, 柳明月似乎已經融入了現在的生活, 在孩子們看來，兩人從相戀到結婚格外不容易，所以也異常珍惜，往往自帶虔誠目光看着他們。

畢竟, 在時下環境裏, 柳明月算是“高攀”了的, 若是他們這些孩子不給力些，怕影響了她的婚後生活。

只是錢安的确是個好男人，對他們也很好，時間長了，他們也習慣了有這麽個亦師亦父的姨丈管着。雖然他們生活裏也不缺男性長輩的角色, 但是多一個人疼，感覺還是真的很不錯的。

跟以往的高興不同的是，今日的陳梓旻看着格外沉默。都在一個學校裏，陳梓湘姐妹倆自然也是聽說了的，看着弟弟的表情充滿了同情。

她們自然都清楚陳梓旻不是這樣的人，可這個弟弟平日裏太傲了，難得有機會見他這個樣子，當然不會放過。不過陳梓湘是不敢打趣他的，還伸手扯了扯有些意動的陳梓瀾，帶着他們往外走。

“快回去吧，姨肯定等着我們了，吃完飯還能做會兒作業，然後搭小祥哥的順風車回去。”陳梓湘勸到，因着目前只有兩輛，若是能有順風車坐，回家的速度會快很多。

陳梓旻倒是想解釋來着，可姐姐們不問，他自己先說又顯得很刻意，更何況，回到家裏肯定是要跟柳明月細說的，索性就不提了。而他這個樣子，倒是叫陳梓瀾和陳梓湘有些忐忑，兩人對視一眼，心存猶疑。

事情的經過她們已經從同學們的口中得知，陳梓旻前不久在學校的小樹林救了個女同學，叫游敏。自從那天之後，游敏就像是賴上了陳梓旻一樣，整日追着他要以身相許。大家紛紛議論，關于這兩人的流言蜚語簡直能寫成一本書了。

今天就是因為游敏守在教室門口送飯，被老師逮個正着，以懷疑兩人早戀為由頭，讓他們請家長來一趟。

雖然如今讀的是鎮上的學校，可大部分學生來自附近的村落。在農村，這個年紀的孩子接觸，可不算是早戀了。十六七歲的年紀，已經能算得上是個小大人了，對于婚戀話題，從來都是大家關注的重點呢。

可馬上升學考試了，總不能看着這些好苗子被耽誤了，老師只能通過這種方法，稍稍平息留言，也算是給他們倆一個小小的警告罷了。

供銷社的家屬樓就三層，錢安是主任，分到的是兩房一廳的大間，就在一樓的最左邊，被陽，但不潮濕，夏天也不會很熱。柳明月調整了陽臺的位置，硬是挪出了一個新的房間來，放下一張單人床給陳梓旻。偶爾他們在這兒留宿的時候，至少有地方安置他。

這會兒大家都在做飯呢，筒子樓的過道熙熙攘攘的，什麽味道都有。一路走過去，陳梓湘覺得自己的臉都快笑僵了，這才算是到了家門。

走廊盡頭是水房，門口放着個煤爐子，上頭咕嘟咕嘟煮着湯，門半敞着，柳明月正在水房裏頭洗菜呢。陳梓湘将自己的書包遞給陳梓旻，門都沒進去就往柳明月那兒去，準備給她搭把手。

午飯很簡單，鍋裏頭的高湯已經熬好了，只等另開一個鍋煮好面條後撈起來加湯再加早上做好的鹵子。這樣有肉有菜的一頓，就算是一頓較為豐盛的飯食了。

柳明月的動作很快，前後不過是十分鐘時間，已經能洗手吃飯了。而他們坐下來之後，才剛剛要拿起碗，錢安也下班回來。

陳梓旻本來都想開口了，見狀，默默咽下已經到嘴邊的話。柳明月當然也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兒，沒在飯桌上問出口，而是靜靜地吃了頓飯。等錢安幫着他們收拾好東西，并且跟小祥接頭後，他就繼續回去上班了，而柳明月帶着孩子回柳家村。

原本錢安也是要回來了，只是剛好有點兒事兒，倒是耽誤了，他得晚些時候自己回來。

路上，小祥跟柳明月說着劉婷婷的情況，“她就是想在家裏生，可我覺得還是鎮上的衛生站比較好，為這事兒差點兒吵了一架，幹爹今兒把我罵了一頓，等會兒回去估計也夠嗆的。”他神色有些疲憊，顯然是一直為這事兒煩心。

說起來他跟劉婷婷還是有本質區別的，去的地方多了，接觸的人也多了之後，小祥有了很多自己的經驗累積起來支持他做決定。生孩子可是大事兒，雖然村裏頭的女人們都是請了人回家接生的，可他更願意讓劉婷婷到衛生站去，更安全。

柳明月自然也是這個想法，卻也知道不好改變劉婷婷，便勸到：“想來是你岳母已經打了招呼，到時候應該也會過來伺候月子，你就不要擔心太過了，她總不會害了自己的女兒。”這種事兒還是要孕婦自己想得開，不然都是無用功。

他們覺得好的，對于劉婷婷來說不一定。

“再說了，她懷着孩子這麽辛苦，你也應該體諒一下，別跟她拗着。”柳明月轉移話題，說起別的：“你岳母什麽時候來？”

因着家裏頭沒有女性長輩可以照顧劉婷婷，小祥在柳明月和老陳頭的慫恿下，向劉母求助了。作為劉婷婷的親媽，人家當然也上心，女婿幾次三番上門來請，她當然也不會推辭，應了是在臨産前一個月就到家裏來住着的。

反正小祥自己一座小房子，跟老陳頭那兒還隔着個院子呢，到時候還能帶着劉婷婷的妹妹過來作伴，也不怕有人閑話。

“再過兩天她就來了，說是家裏還有活兒沒完事兒呢。”本來小祥想要請兩天假回去幫忙的，但是被劉母拒絕了。她跟劉父年紀還能幹的動，這會兒女婿正是奮鬥的時候，為着這點兒小事耽誤了工作就不應該了。

柳明月暗暗将這件事記在心裏，準備到時候回來一趟，好歹要好好地招待一番，讓劉母能順利融入家裏的生活。畢竟老陳頭一個大男人也不方便，她在的話，情況會好些。至于錢安，三五天時間，他總是能接受得了的。

一行人從鎮上到了村裏，小祥放下他們後，徑直往後面去，他得将車廂後頭的麻袋給卸到曬谷場上去，到時候裝了糧食，再回鎮上去。

每一次收糧交稅他都得從車隊裏為柳家村借調一輛車來，已經成了每一年的慣例。

這會兒老陳頭可不在家，打發了還想湊熱鬧留下來的陳梓湘姐妹倆，安撫了被留在家裏，要等這個學期結束之後才轉學到鎮上學校的陳梓淳，柳明月帶着陳梓旻到屋子後頭的池塘邊上去了。

畢竟這些私密談話還是避着人比較合适。尤其是事關陳梓旻，柳明月有些關心則亂，生怕他憋着什麽大事兒。

“……老師讓請家長去一趟。”遲疑了許久，在池塘邊上逛了一圈，陳梓旻才期期艾艾地說出了這句話。見柳明月一臉錯愕，他反倒是平靜下來了。都已經開口了，接下來就是順其自然地将所有的細節講一遍。

包括當初他跟游敏是怎麽認識的，怎麽發展成如今這個樣子。

“姨，我真的沒有早戀。”陳梓旻想起自己被堵的那些憋屈的日子，還有老師一臉憤怒的模樣，有些委屈，“可她的确是對我有意思，盡管我已經堅定地拒絕她了，還是沒有用。”游敏就跟聽不懂人話一樣，叫陳梓旻格外無力。

意識到他只是無奈，竟一點兒都沒有厭煩，柳明月就知道他對這個游敏感覺不一樣。雖然陳梓旻只有十六歲，可在柳明月看來，這已經是額可以談戀愛的年紀了。

無論後面結果如何，如今他跟正常的年輕男孩兒一樣，少年慕艾，柳明月就覺得格外地欣慰。從前她總擔心陳梓旻會因為心理問題跟別人不一樣，生怕他在學校受到排擠，如今倒是徹底放心了。

只不過這見家長的事兒，她還真的是頭一回，“你們老師兇不兇？”要是兇的話，還是叫上錢安一起好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不怕。”

說罷，拉着他往回走，一邊走還一邊安慰陳梓旻，“沒事兒，一回生兩回熟，等以後見多了我就習慣了。等會兒回去好好做作業，到時候你姨丈會幫着處理的。”至于怎麽處理，柳明月其實也沒底。

不過錢安肯定有辦法就對了！

跟在後頭的陳梓旻都能預見到時候兩方會面的場景，老師的河東獅吼下，自家姨肯定是縮在姨丈身後求安慰，而姨丈挺身而出，拿出他多年留學并且身居要職的氣勢出來，還是很能唬人的。若是游敏的爸媽也來了，到時候可就精彩了……

未來的校園生活肯定不平靜，他到底該慶幸，自己馬上要升學了，能夠平息不少的流言蜚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