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吃味

年後天更冷,鐘攸不再出門,終日都在案前修訂書院的章程。這書院僅有他一人,既是山長也是講書。另外管幹、司事、管書、司書、看守、門鬥、齋夫等等諸位空缺,幸院小人少,暫時不急,日後可酌情增添。倒是書閣未滿,還真需要來人去趟江塘與京都,将他在這兩地的藏書攜運回來。

鐘攸還有些私銀,加之蒙館照應,長河鎮劃地,樸家添銀,書院花銷越不出線,他有底。但日後若要修書印版、盟結講會,只怕會囊中羞澀。鐘攸須再想想法子,雖說日子還早,但正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未雨綢缪更安穩些。

鐘攸這整理完思緒,那邊時禦還未回來。他回了趟石牆院,打掃積雪。鐘攸心算時候也差不多了,卻還是沒見人歸。

那邊時禦倒沒出什麽事,只是遇着隔壁的許婆娘,幫手将院牆塌處重理,耽擱了時辰。

“小六如今打先生那裏住?”

許婆娘雖還有一子,但卻是個欺男霸女的混賬,一直在鎮上賭館裏混跡,少有歸家。時禦應聲,接了許婆娘端來的熱水,道了聲謝就喝了。

“相互有個照應,那倒也成。”許婆娘說着就愁道:“慶生這小兔崽子也不着家,如今蘭生也跟着大了,我尋思着該許人家了,可這家裏也沒個人做主,我哪兒找人去?”又道:“這事提起來就順不了氣,我這怕是也撐不了幾年。”她約是壓久了,這會兒對着時禦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全吐出來,“村裏邊能幹的都往鎮上去,可我們這孤兒寡母,往鎮裏去怕人瞧不上我家蘭生。可要是随便許個人,我又心疼。”

她跟時寡婦一個年紀,這會兒已經生了白發與皺紋,人也有些佝偻。拭淚的時候手抹過眼角,看得見手指粗糙,都是經年農活累積的痕跡。

時禦站了會兒,待她将淚都拭盡了,才道:“館裏人多,蘇嫂子最知好壞。您開春問問嫂子吧。”

“那人都來回跑着,也不知定數。我,我委實放心不下。”許婆娘微停頓,待情緒稍褪後,問他,“小六如今也不急麽?這成家大事,蒙先生可有催促?”

那裏邊有人站着,時禦聽見了音。他将方才挽起的袖折下來,這袖口貼在手腕,沿口舒服,是鐘攸拿回衣裳後重拿針線壓的。

他道:“我不娶親。”

那目光太坦直無畏,倒讓許婆娘驚了色,還未着急問聲,時禦就道:“這事改不了,我心下已定,嬸子就不必多勸。我回頭會與嫂子提一聲,您記得去。這天不早了,我就歸了。”

時禦颔首,轉身就出了門。他一出門,那早在門後的許蘭生就匆匆跑出來,問她娘:“禦哥可說什麽了?”

許婆娘看她閨女殷殷切切的目光,話頭一滞,就噎了嗓子,只掩面啜聲:“娘沒用。”

許蘭生抓緊帕子,先紅了眼眶,偏偏不肯認這個輸,提了裙擺就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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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起了風,雪也抖飄了幾瓣。這正值年華的女子胸腔赤忱,在追逐中亂了發,甚至匆匆掉了最喜愛的篦子。可她都顧不得了,她生性腼腆,從前見時禦一次都要羞紅臉半日,如今奔跑中,竟像是要用掉自己所有的勇敢。

時禦走得挺快,已經離近溪頭,能看見籬笆院裏的燭亮。後邊忽亂了腳步聲,他聽着一人喊他。

“禦哥!”

時禦停了步,半回了身。

許蘭生淚都蓄在眼裏,卻沒容它們掉下來。她攥緊帕子,在奔跑中喘息不定,她上前兩步,緊緊盯着時禦,顫聲道:“我、我有話定要同你說一說。”

時禦沒動,他那雙眼太深刻,其中什麽都沒有流露,卻又像什麽都已經道明。

他道:“天晚了。”

風夾了雪撲打,許蘭生大膽又靠近幾步。她頭一次離時禦這般近,也是頭一次,敢望進時禦的眼。她并不難看,生得花似的嬌嫩,許婆娘自己積勞成枯木,卻将姑娘捧在心窩裏,長得亭亭玉立。

但縱然她有千萬的嬌千萬的好。

時禦都沒有探究的念頭,甚至沒有容她再靠近的意思。他如今全身心都系在一人指尖,除了那雙潋滟的桃花眸,已經看不進其餘的杏花嬌柔。

許蘭生颦眉,“禦哥,你我相鄰,多年總角……”她淚終究滾下來,她道:“我、我……”

時禦偏頭望了眼籬笆院,又轉回空中雪花,對許蘭生道:“相鄰是情義。來日你紅妝出嫁,許慶生未盡的禮,我來。”他終于看了眼許蘭生,道:“擔一聲哥哥。”

話已至此,不必再問。

許蘭生得了親口的答,卻應不了時禦這樣平靜地目光。時禦沒有說恩斷義絕的話,卻讓她覺得比這風還要冷漠。

他甚至連不娶的理由都不願意講給她。

許蘭生垂眸,飛快的擦拭眼,匆匆道了一聲謝謝,轉身就跑離了原地。

時禦哈了口氣,白霧朦散。他正備擡步,就見那院門口模糊地立了個人。

時禦過去,手在鐘攸頰面貼了貼,道:“只須叫我一聲就回來了,怎站在這裏。”

先生緩緩笑了笑,道:“等一等總會回來的。”時禦望他,他倒先回了身往院裏去,道:“淨手吃飯,再等該涼了。”

吃飯時先生話也不多,晚上時禦收拾完上鋪的時候,他都靠裏邊像是睡着了。時禦吹了燈,貼過去,在黑暗裏覆握了他的手,小心翼翼道:“先生?”

鐘攸嗯了一聲。

時禦沉默,蹭着他後頸,低聲道:“許嬸……許嬸給過我飯吃。”黑暗裏時禦沒有閉眼,他靜靜道:“時亭舟才死的時候家裏邊沒有米糧,許嬸的男人還在,她就常給我些東西吃。後來她男人也死了,許慶生混賭館欠了銀子,她把家裏邊能賣的東西都賣了,卻還惦記給我一口飯。”他貼着鐘攸後頸,“你生氣嗎?”

鐘攸也沒閉眼。他靜了會兒,才翻過身來,将時禦腦袋抱進自己頸窩,慢聲道:“不生氣。我知道。”

兩人這麽着就像是耳鬓厮磨,讓所有的話都仿佛成了兩個人才聽得見的悄悄話。這種感覺讓時禦覺得心安,鐘攸手指順着他蓬松的發,忽地在他耳邊道:“早料到六哥這麽讨人喜歡。”

鐘攸平時不會喊六哥,他一向都是在快被時禦折騰到暈厥時才會喊這話。還都是貼着時禦的耳,咬着時禦的堅硬,摩挲着時禦的後腰,眯着眼嗚嗚咽咽的喊一聲,直教時禦腰眼發麻,非得再擒緊那軟細的腰讓他顫巍巍的多喊幾聲才肯作罷。

此刻他這麽一喊,氣氛就炙燙起來。

鐘攸腿勾上時禦的腰胯,腳尖滑過時禦後腰到下臀,悶聲笑道:“就是聽着一聲禦哥,心想這稱呼好,也想跟着叫一叫。六哥。”他貼着人,換了副斯文疏淡的語氣,道:“上回讓人非得說一句是我的時禦,今兒要不要也來一句是我的六哥?”

時禦連句廢話也沒有,翻身将他欺壓在身下。

後半夜床上被褥一團糟,濕汗淋漓的混亂,鐘攸腿被架的高,劇烈颠簸中手腕也被綁捆在床頭案柱上。他正汗滑如雨,渾身軟爽的時候,突然聽着時禦問道:“咬了多少口?”

鐘攸身上的痕跡就沒消過,這會兒淚都蓄了滿眶,聲都要被撞散了,哪裏還記得住時禦咬了多少口。他仰頭斷斷續續地哼聲,“記……嗯……記不……”

他上回元春節可沒少用這事撩撥時禦,這小子都記着呢。時禦猛地抱擡起他腰臀,插得更深。鐘攸顫身抖音,想要環人脖頸,手卻被捆得結實。但時禦早不是起初只會埋頭猛幹的傻小子,如今吊着自己那股勁,一手抄了案上放的花蜜,長指沾了蜜,盡數抹在鐘攸的乳尖上。

“先生。”眸子半阖,投着暗色,時禦冷着調道:“這樣不行,我要聽數。”

鐘攸喘息,時禦俯身,壓緊了他的腰臀,撞得又狠又兇。那舌含舔上早就挺立的胸口,像癡迷着甜味,吮舔得用力。鐘攸大口大口的喘,可渾身都淹沒在酥麻愉悅裏,他不知什麽時候滑了淚,卻不能讓這小狼狗占了攻勢。

他一邊舔了唇角,一邊抽噎道:“數、數啊……我不是、嗯啊我不是也咬了你幾口嗎。”邊說着閉眸一顫,手指緊縮,臀卻逃不離時禦的手掌,同樣抽搐緊縮的穴死死咬住時禦,滾着淚吟聲道:“這個……這個記得清……”

時禦倏地拍了把那潤翹的臀,打得鐘攸失聲,在這被猛抛浪梢的巨大的快感裏,足足失了半響的神。

時禦被咬得發麻,卻打定主意今夜不再輕松放過先生。他将癱成水的鐘攸撈抱起來,手從案柱上解下來,卻沒松開。人翻靠着自己的胸口,從後将鐘攸抄臀抱起來,再一次抵入。鐘攸微皺眉,下邊黏稠的液沫從穴口往時禦滴滑,他哈着氣,感覺時禦就這麽抱着人下了床。

這姿勢太羞恥,又無處可藏。鐘攸閉了眼,卻更清楚時禦怎麽抵入巷,脹得他微抖。時禦抱着人到書桌沿,桌上整齊累着紙頁筆墨,時禦将人壓按在桌上,從後邊拉擡了一條腿,插得緩慢。

黏糊的聲響裏,他道:“講書既然已經修好了,在給別人講之前,先教一教我。”

鐘攸雙手肘撐,眼裏看不着那頁上留的鐘白鷗三個字,嘴裏卻被時禦輕撞得氣喘籲籲。他俯首,後邊露出雪砌似的頸。時禦俯身咬吸在上邊,在裏邊開始攪動碾點。鐘攸吸氣,搖晃的動作随之明顯。時禦翻開那講書,在他耳邊沉重的哈氣。

“注學修業,潛性正德。注學,先生,要注哪一門的學?”

鐘攸在汗珠滾滑中哽咽道:“經、經世,會典,專、啊……專修。”他捆在一起的手探出去,扒住桌沿。腰線驚心動魄地蕩起來,勾的都是時禦的命。他回眸,眼裏含着淚,舌尖含着啜,“取經之道。”

時禦陡然按壓住他肩頭,抵在桌上抽插聲盈耳。桌上的筆架晃得厲害,鐘攸昏沉的看着筆梢搖晃,卻又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在晃還是筆在晃。他的嗚咽混雜在胡亂的軟吟裏,被時禦翻撈回懷裏,連汗都給舔盡,竟不許桌子沾一分一毫。

那勁漸漸湧上來,時禦掐着人腰臀的指捏出紅印,他吮着鐘攸高仰頭露出的鎖骨,狠聲問:“要不要時禦?”

鐘攸在瘋狂的強占裏再一次掉了淚,腿纏在時禦腰身,被他撞到大聲啜泣起來。

“要……要時禦……要六哥……”

時禦盡數頂進去,終于瀉了滾燙。鐘攸還在一片空白的顫抖,時禦咬含上他半張的唇瓣,氣息淩亂。

鐘攸背貼着人,渾身乏力。他眼角通紅,只覺得剛清洗完的腿還在抖。手腕被時禦輕捏在指尖,給揉着酸痛。鐘攸覺得這麽下去他嗓子好不了了,這會兒由着時禦伺候,人半醒半睡。

“鐘攸。”時禦喚人,“攸兒。”他念着這個稱呼,反倒像是得了趣,近在鐘攸鬓邊慵懶地低喚了好幾聲,道:“這只能我叫了。”

“這個名兒。”鐘攸笑,“還誰叫的出口。”

“總聽着他們白鷗白鷗的喚。”時禦挑眉,“不舒坦。”鐘攸捏了他指尖,他反倒像是被順了毛。

鐘攸卻不知想到了什麽,逐漸清醒了,他道:“如辰……如辰他有些不同。”他眼裏的沉色凝重,都掩了黑暗裏,他繼續道:“他選了最不好走的路,偏揣着最赤誠的心。”鐘攸靜了靜,忽地輕笑一聲:“連如辰的陳醋也要吃嗎?”

時禦嗯聲,“都吃。”

連同先生的老師、先生的江塘、先生的京都,還有将來先生的學生,這裏邊每個人每個看向鐘攸的目光,時禦都吃味。但在這其中也會生出隐晦地強欲,只想把鐘攸圈在自己咫尺,不給這些人看一眼。他是如此的癡迷在鐘攸的味道鐘攸的手指鐘攸的所有,并且微惱地沉溺其中。

鐘攸笑,等到時禦都快睡着的時候,撥了他的額發,悄聲道:“我不也是。”

時禦擁緊人,兩人相抵,沉沉睡了。

翌日蘇舟來看書,沒留意手邊,打翻了杯,他趕忙喊:“六哥六哥!快快快,帕子給我抛一下。這桌兒今天有點滑手!”

正喝茶的先生突然嗆聲,掩唇咳紅了臉。他六哥拍了把他後腦勺,“多舌。”

蘇舟不解,“我啥也沒說啊。”

時禦唇微彎,俯身用長指在桌沿劃了一道,道:“是昨晚六哥沒留意。”

“啊?”蘇舟擡書在桌上瞧了瞧,“你幹什麽了?”

時禦沒回話,鐘攸望過來的時候蘇舟都垂下頭了,他看見時禦對他念了名。

鐘攸抽了書,噌地站起來,捏着書本對蘇舟道:“阿舟。”他難見的快語速,“院裏對文,走。”

蘇舟應聲,發現他六哥靠書架邊挺愉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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