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好興致

燕涵從來不知道裴東宸還有這麽幽默的一面，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卻悲催的發現他的眼神看自己時就像是看陌生人一樣。

她看他時，他也望過來，她便望進了一雙寶石般璀璨的黑眸，漩渦一般，把四周的光芒統統吸入，連同她的呼吸。

她有些慌亂的錯開眼，看向別處，拒絕繼續與他對視。裴東宸的眼神只淡淡掃過她，平靜的轉頭與溫岚交談，聲音清冽，一如甘泉。

他們的談話間熱絡撚熟，她真佩服溫岚的自來熟，也佩服周啓雲，好像他們每個人都很習慣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

周啓雲給他介紹高麗麗和溫岚，然後指着燕涵道：“燕涵就不用介紹了，反正你也認識！”

裴東宸只是點點頭，抽出一支煙，點燃，抽了一口沉聲道：“你們繼續唱，不用停！不要因為我的到來攪了你們的好興致。”

他沒有跟燕涵打招呼，也沒有把視線刻意停留在燕涵身上，像是陌生人一般，客氣卻又不失禮貌。他坐在林易宸的身邊，跟他低聲說着話。

溫岚和高麗麗眼睛放光的眨了眨，燕涵知道她們今天下午還談論到了裴東宸，沒想到晚上就遇到了。

溫岚和高麗麗都不唱了，先是坐下來跟裴東宸聊天，似乎他的到來讓氣氛一下子變得更加活躍，而周啓雲雖然很活潑，善于控場，但可以看出，裴東宸比他更厲害。

燕涵擡眼，剛好瞧見裴東宸的側臉。英挺的眉眼，不厚不薄的嘴唇，濃密的黑發，表情淡淡，只在嘴角勾着一抹禮貌的微笑。聽着溫岚和高麗麗跟他說話，他目光落在她們的臉上，唇邊一抹笑意，偶爾點頭，偶爾說幾句。

似是不經意，他輕緩的擡起頭，眼簾微啓，從燕涵的臉上淡淡掃過，她沒有忽略掉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深意。

盡管她不知道那是什麽！

位置絕佳的包廂，金碧輝煌的裝飾，優雅貴氣的三個男人，裴東宸高深莫測，讓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周啓雲活潑開朗，玩笑不斷，林易宸話幾乎沒有，一直再抽煙，很酷。

三個性格迥異的男人坐在沙發上，旁邊圍着兩個女人，燕涵躲在角落裏，只能嘆息，後悔自己跑來，這裏根本不是她該來的。目光轉向電視屏幕，那裏放着點播的只有字幕和配曲的歌，沒有歌聲。

周啓雲的歌到了，他跑去唱了首歌，很好聽的男中音，唱着過去的老歌，逗得大家直笑。

燕涵卻發現即使大家都笑得很開心的時候，林易宸也是面容冷峻，看不出笑得樣子。他還真是有性格，燕涵在心裏嘆了口氣，每次都覺得林易宸好像別人都欠了他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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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啓雲唱了一曲放下話筒，屏幕上出現了黃梅戲的配曲，她吓了一跳，到她了？！她一下子有些局促不安起來。

裴東宸面色平靜的掃了一眼電視，心有所思的瞥了眼表情專注的燕涵，太輕易的就發現了她略顯緊繃的坐姿，淡淡一笑。“誰點的黃梅戲？開始了，快唱吧！”

這時，溫岚和高麗麗轉過頭，“燕涵的，燕涵快唱，讓我們聽聽你的歌喉！”

“對啊，燕涵，我也聽聽現實版的黃梅戲！”周啓雲笑着把話筒遞過來，燕涵拿過話筒，有些尴尬，不想唱，卻還是對着電視屏幕唱了起來——

“我也曾赴過瓊林宴，我也曾打馬禦街前，人人誇我潘安貌，原來紗帽罩婵娟，我考狀元不為把名顯，我考狀元不為作高官，為了多情李公子，夫妻恩愛花好月兒圓，喜洋洋，就等告假回故鄉，見了李公子，我送他一個狀元郎……”

她的聲音本就好聽，唱起歌來如吳侬軟語，噪音園融，韻味純厚、清亮悅耳，卻又透着極致的性感。

她不知道，她一開口，一下子震驚了在座的幾位俊男美人，而她心裏卻因為自己老土的唱戲而緊張的要死。可她根本一首流行歌曲都不會，因為聽得太少了。

等她唱完，大家一點動靜沒有，她轉過臉去，發現他們都呆了，而裴東宸抽了口煙，正望着她，像是凝視了很久一樣，烏黑的瞳仁，幽暗中透着種沉靜，很像一副淡墨的山水畫。

“我就說我不會唱歌，不好意思，讓大家掃興了，你們唱吧！”燕涵臉上火辣辣的，雖然她知道自己唱戲還不錯，但是年輕人都不喜歡戲的，上了年紀的人才會喜歡。而她又不懂那些流行的東西，她本就很呆板，以前跟譚雲飛在一起時，他都笑她是活在舊社會的人。

呃！想起譚雲飛，她不由得嘆了口氣，結束了，真的結束了，人要朝前看。

“哇！原來黃梅戲還這麽好聽！”溫岚感嘆了一聲。

高麗麗也道：“是燕涵的聲音好聽，這選段聽着真的很好聽呢！”

“燕涵，行啊，你！”周啓雲也笑着誇她。“真沒想到，感覺比流行歌曲還有味道！”

而裴東宸和林易宸都沒說話，但林易宸別有深意的一瞥，也昭示了他的震驚。

唯有裴東宸，他很平靜，烏黑的眼眸落在她的身上，又轉過臉去，繼續抽煙。

燕涵臉更紅了。“我知道我唱的很沒趣，你們快去唱吧，別安慰我了，我承受能力還行！”

“燕涵再唱一個！”

“不了，實在不能再荼毒你們的耳朵了！”燕涵輕輕的笑，覺得更是無地自容，大家真善良，居然照顧她的面子。

後來，她終于還是沒唱。

周啓雲去唱歌時候，溫岚和高麗麗在旁邊起哄，很是熱鬧。

燕涵看到裴東宸懶散地将身子靠在沙發上，半瞌着眼，嘴角上翹，全然一副沉溺的神色。

他的右手放在膝蓋上，指尖随着音樂的節奏一起一落，似乎打着拍子，那手指很長，指甲剪的很短，幹幹淨淨，那手指很漂亮，骨節分明，指甲也是飽滿漂亮。

燕涵起身去外面找洗手間，這樣的包廂，太熱鬧，這樣的人群，個個都很健康，而她，是自卑的，或許她就不屬于這樣熱鬧的環境，輕輕一笑，只希望時間快點過去，好回去休息。

等她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裴東宸站在走廊上斜倚着欄杆抽煙。

他看起來有些疲憊的樣子，燕涵很感激他給自己找了工作，也知道這樣的大人物，她這種小人物攀附不起，也不會結交她這種小人物為朋友，她從錢包裏拿出準備好的五張嶄新的票子，走了過去，禮貌而客氣的說道：“裴主壬，這是五百元錢，還您！”

她知道他有潔癖，連錢她都準備的是最嶄新的。

“不用了！”他聲音冷淡。

“還給您！”她在堅持，突然拗了起來，伸手拉過他的手，把錢放在塞到他手裏。

她的手碰到了他的手心，他的大手很溫暖，她只感覺到一股電流襲來，她心裏一跳，立刻抽回手，轉身進了包廂。

她怕他不要，她也怕拉扯被人看到，她不想落個攀附權貴的名聲，盡管她知道她已經欠了他。

裴東宸低頭看了眼手裏五張嶄新的票子，皺皺眉，沒有說話，拿出錢夾，将票子放進了錢夾裏，然後又靠在欄杆上抽煙。

林易宸也走了出來，兩人靠在一起，林易宸開口：“表哥，我聽到姑姑跟我媽說，要給我們找老婆！”

裴東宸立刻皺眉。“什麽時候的事？”

“前天晚上！”

“她們是閑的！”裴東宸冷哼一聲。

“那我們該怎麽辦？”

“躲！”裴東宸丢出一個字！

快到十點的時候，燕涵不斷的看表，她想趕緊回去，因為晚了就沒公車了，可是她們好像興致還很高。

周啓雲和兩個美人在唱歌，林易宸剛唱完坐在沙發上喝酒，裴東宸在玩着手機，不知道是玩游戲還是發信息，修長的手指握着手機，偶爾按幾下鍵盤，像是發信息吧！

她不停地看表，不停地。

“燕涵，你想回去？”林易宸發現她這個動作後便知道她想走了。

燕涵不好意思的點頭，被發現了，“嗯！”

“才不到十點！”

燕涵又笑了笑。“我從來沒在晚上十點後回去過！”

她一直很有原則的，從來不會夜不歸宿，從來都是嚴于律己，不良嗜好都遠離。

聽到她的話，林易宸愣了愣，竟不知道說什麽了。

燕涵的手機突然震動了兩下，一條信息發過來。

她看手機上的信息，一下子愣住，是裴東宸，她猛地擡頭看向裴東宸，只見他視線望向周啓雲他們這邊，壓根不看她，可他卻發了個信息給她，他可真能裝！

她的這個動作沒有逃過林易宸，林易宸本來就是警察，警察的職業病，讓他瞬間實現銳利的眯起來，卻不動聲色。

燕涵又低下頭去，看信息，只見上面寫着，“十分鐘後跟他們說，你先回家，在出去大廈馬路對面的公交站牌下等我！”

看到信息，燕涵又呆了呆，他什麽意思？

她有下意識的看向裴東宸，只見他站了起來，對林易宸道：“我還有材料，先走一步！”

然後，裴東宸的視線不經意的落在燕涵的臉上，似乎帶着警告一般，他先走了。

林易宸點點頭，“不送了！”

“我已經跟人打招呼了，我結過賬了！”裴東宸說完，就走了出去。

燕涵心裏嘀咕着，他這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