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枭陽05

李鴻羽的兩個師兄一胖一瘦, 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穿着跟李鴻羽一樣,都是黑西裝配白襯衣, 應該是工作服。

陳嶺向兩個師兄點點頭,簡單的介紹一番自己這邊的人。

兩個師兄神情嚴肅, 不願怎麽多說的樣子, 但陳嶺能感覺到,他們對江域十分關注。

從兩人下車到現在, 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偷打量。

吳偉偉皺起眉頭, 低聲說:“陳哥, 這兩人怎麽總盯着江哥看啊,眼神也太明顯了。”

“你江哥氣質好呗。”陳嶺知道,李鴻羽一定向師門或者特調部打聽過江域的事, 并且一無所獲。

今天來的這兩位,除了來幫忙,恐怕還想要探知一下老祖宗的底細。

胖瘦師兄意識到自己的視線過于露骨, 索性不再掩飾佯裝,光明正大的問道:“我看江先生的面相是個有福, 且身懷大運之人, 身上繞着些許不同常人的氣場,敢問一下江先生, 當真只是昱和山的財務經理?”

江域:“與你有關?”

“那倒沒有……”瘦師兄察覺到對方不悅,依舊腆着臉問, “我只是聽鴻羽提過, 江先生對于妖邪陰陽知道一二,以為你也是修道之人。”

胖師兄附和:“我師弟沒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想說, 如果江先生有意,不妨到我們特殊調查部看看。特調部內皆是同道之人,于修行更加有利。”

“兩位當面挖人牆角不好吧。”吳偉偉站出來,氣勢洶洶的瞪着眼睛。

陳嶺比他更氣憤,腮幫子被胸腔的憤怒吹得鼓脹起來,說出的話完全沒過腦子,“江域生是我昱和山的人,死是我昱和山的鬼,師兄們還是把這念頭打消了吧。”

吳偉偉豎起大拇指:“陳哥這話夠霸氣。”

把話收回去已經晚了,江域腳下稍移,大半個身體站到了陳嶺身後。

他微俯身,下巴幾乎要擱到青年的肩上,毫不避諱此刻有其餘人在場,吐息暧昧地反問:“想不到你對我占有欲這麽強,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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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有無形的羽毛輕輕地從耳朵上撩過,酥癢沿着耳廓往下,故意折磨人似的,沿着頸側蔓延到胸口。

陳嶺攥緊拳頭往前一步,蹙眉回頭瞪了男人一眼,“你能不能老實點。”

語氣嚴肅,語音沉沉,俨然是在教訓人。

江域微揚的嘴唇落了回去,“能。”

吳偉偉:“……”陳哥除了打鬼的時候吓人一點,平時偶爾虎個臉真不算吓人,怎麽江哥就這麽聽話呢。

胖瘦師兄見多識廣,不用對方再多說,兩人已經意識到,江域會留在昱和山,恐怕圖的不是那點所謂的死工資,而是人。

李鴻羽不明所以,一心只覺得陳嶺和江域關系親如兄弟。

他對兩位師兄挖人的舉動有些不滿,轉頭向陳嶺致歉,“抱歉陳先生,我師兄他們雖然在特調部一組,屬于行動人員,但在青玄觀內卻是負責招聘和推廣的。求賢若渴,見到優秀的人就挖完全是職業病,不是存心要冒犯。”

胖瘦師兄被小師弟揭了老底,有些羞惱和尴尬,小聲抱怨了兩句,大體是小師弟太不給面子了。

李鴻羽沒搭理這茬,轉而指向還躺在地上的人骨,“你們去看過了嗎?”

“沒有沒有,現在就去看。”胖師兄拉着瘦師弟一起走到方塊花布前,直接掀開頭骨位置觀察起來。兩人經歷過大風大浪,除了覺得血腥,沒有別的排斥感。

于是再檢查了頭骨後,他們又将餘下的每塊骨頭都檢查了一遍,“的确跟去年幾樁的作案手法相同。”

陳嶺問李鴻羽:“能詳細說說去年的事嗎?”

“可以。”李鴻羽背着手,表情沉重,“第一樁發生在隔壁秀水市的随山,和這次的情況相似,也是大學生上山露營失蹤,被發現就是啃食過的白骨。第二樁是在市內商場,被害者是商場倉庫的庫管,男性,死了快十天才被人在一個箱子裏找到,因為天熱的緣故,骨頭上殘餘的血肉腐爛,已經長蛆。還有第三樁……”

秀水市的剝皮剔骨案前前後後加起來足有六樁,死法一致。受害者在死前究竟見過誰,何時被害,何時失蹤,無人能說清楚,包括被稱為天眼的遍布各處的攝像頭。

陳嶺:“除了精怪邪祟,普通人不可能悄無聲息的做完這些兇殘的事。”

“既然死了這麽多人,我們怎麽沒聽說過?”吳偉偉疑惑道。

“因為涉及鬼神精怪,為了不造成社會恐慌,當地政府封鎖了這個消息。”李鴻羽似是頭疼的掐着眉心,“沒想到,那東西會跑到北城來。”

陳嶺:“你們當初就一點線索也沒有?”

“有。”特調部調查了兩個月,收獲很小,李鴻羽尴尬道,“那東西晝伏夜出,多在淩晨作案。對于獵物沒有特定目标,男女都可,但必須是年輕的。之前被吃掉的六個人,年齡都是在24至28之間,可以說是人類精力最旺盛的年齡段。”

“晝伏夜出?” 陳嶺腦子裏滑過一條信息,閃得太快,沒能抓住。

他搖了搖頭,一時間理不出更多的頭緒。

想到今晚大家都要住在員工宿舍裏,提議道:“我們剛好六個人,每兩個人一間房,晚上睡覺的時候,大家輪流休息,每個房間都要确保有一個清醒的人。”

李鴻羽點點頭,“若有響動,就立刻出去查看。”

陳嶺說:“保安之前看到的白衣女鬼應該就是那只吃人的精怪。市裏的人明明更多,它卻選擇在距離市中心遙遠的四方山下手,如果不是這裏有它看上的獵物,那就是它本身就藏在這四方山的地界內。”

吳偉偉好奇問,“陳哥,你更傾向于那種可能性?”

“後者吧。”陳嶺解釋道,“唐先生在昨晚之前就曾見過那只白衣女鬼,說明那東西在四方山守了不是一兩天了,可除了今早出現的新鮮屍骨,四方山并沒有發生別的命案。”

“你的意思是,如果是前者,它應當早就下手了。”吳偉偉道。

“嗯,我是這麽想的。”陳嶺想起了之前貼到趾骨上的禳妖魔符

禳妖邪符最初是用來對付鼠患蛇禍的,經過時間變遷和不斷加持,漸漸演變為今天的可消一切妖邪。若是貼到妖邪精怪身上,可讓其顯出原形;若是貼到被害者身上,也會顯現出一些與精怪本體相關的東西。

可當他把符紙貼上去以後,居然只是冒了點輕煙。

可老祖宗明明說了,符紙是起了作用的。

陳嶺陷入迷瘴,思維被四面八方的霧霾擋住,暫時找不到突破點。

“在想什麽?”江域的聲音離的很近。

陳嶺回神,老實說出了自己的疑惑,“既然符紙起了作用,為什麽無法辨別出精怪的本體,江域,我想不通。”

“世間有數不清的萬物,只要有契機、機緣,方可得道成精。”江域的手不知何時從後面繞到前方,扣住了青年的下巴。

他指向不遠處的樹林,“一片樹葉,一顆雜草,一只瓢蟲,流動的水,被河水沖刷的石頭……不要把思維局限在一方世界裏,你需要把思維跳脫出去。不一定非要是獨立的植物動物才能成精。”

陳嶺的心被老祖宗的一席話勾走了,完全忘了要避開對方的觸碰。

江域光明正大的用指腹在青年的下巴上摩挲幾下,眼睛微微眯起,落在近在咫尺的漂亮的颌骨線條上。

陳嶺定定的站在原地,低聲自言自語道:“所以禳妖邪符産生的煙霧是有指向的,可到底是什麽呢?”

“不急,慢慢想。”江域松開手,眷戀的撚動幾下手指,來自于青年的體溫還在。

吳偉偉忽然開口:“煙霧可以說明精怪其實是無形的嗎?”

煙霧能聚能散,如同空氣,可以擠壓在一個容器中,亦可被稀釋釋放,彌漫在廣闊的天地中。

“是枭陽嗎?”陳嶺腦海中靈光閃過,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他的語氣從遲疑變為堅定,“枭陽,最初記錄于《山海經》,後來《淮南子》中将枭陽描述為出自于山林,于是枭陽又有一個新的名字,叫山精。山精,顧名思義,山中靈氣精華的集結,無形亦可有形。無形時它穿越于山峰林間,有形時它面黑醜陋,身上長毛,生着一雙反踵,見人就笑。對了,正因為顏值為負,它更喜歡晝伏夜出,這樣就不會有人看清它的樣貌。”

江域的手落在青年頭頂,指尖插入發絲間,溫柔的揉弄,像是在對青年答對問題的獎勵。

陳嶺思維亢奮,不去計較男人的小動作,伸手擋了一下,見對方又把手放回到自己頭頂,也只是無奈的瞪了他一眼,

“如果是山精枭陽的話,基本就可以斷定,四方山應該是它現在的據點。”

“四方山這麽大,我們上哪兒去找啊 ?”吳偉偉苦悶道。

“你忘了,精怪吃人可以形補形。”李鴻羽陰沉着臉,可見這次的案子有多棘手,“它很可能把人吃掉以後,穿上活人的皮肉骨骼隐藏在人群中。”

“豈不是這裏每個人都有嫌疑?唐四平,唐太太,還有四方綠化的員工,保安,打掃衛生的清潔工阿姨……四方綠化有将近一百名員工,我們要挨個排查嗎?”吳偉偉光是想想那情景就頭疼。

“它穿着人皮就跟活人沒有區別,根本排查不了。”陳嶺喃喃說完,神色一凜,“吳偉偉你怎麽還在這兒,趕緊回去抱黃鼠狼!”

“這不是大家分析得太驚險刺激了嘛,我聽得太投入,把要緊事給忘了。”吳偉偉傻笑着抓了抓後腦勺,轉身就跑,胳膊在半空揮動兩下。

大家在外面分析出的內容,唐四平并不知情,他正在書房裏焦急的接打電話。

之前被狗刨出來的遺骸讓四方綠化上下惶恐不安,如今事情過了不到兩天,又來一出……任誰也不敢再在這種環境中待下去。

短短半個小時裏,唐四平接到無數通說要辭職的電話。

無論他如何好說歹說,員工都不願意再留下。最後沒辦法,唐四平只能忍痛割肉,許諾大家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日工資按照三倍計算。

做了如此大的讓步,也只是留下了一小部分人。

書房的門被人輕輕推開,唐太太推着輪椅進來,膝蓋上放着一個圓形托盤,盤中是一杯菊花茶。

“我知道你為公司的事情很心煩,但也要注意身體。”唐太太把菊花茶放到書桌上,白皙的手指捏住小勺攪拌,好讓裏面的冰糖快點融化。

“公司裏一下子辭職了六十多個人,威逼利誘用盡了也不肯留。”唐四平愁啊,四方山挖出第一具骸骨的事上了新聞的,如今又一下子這麽多人辭職。

紙包不住火,外界遲早會知道四方山鬧鬼的事,到時候誰還敢來這裏應聘面試!

“時間一長,大家就會把這件事忘了的,實在不行,我們也可以再搬去其他地方。”唐太太十分善解人意,她推着輪椅來到唐四平面前,蔥白似的手指輕柔的搭上丈夫的大腿,替他揉捏捶打。

唐四平在妻子溫柔的安撫下平靜了些,他長長嘆了口氣,語含期盼,“希望陳大師他們能把那東西給抓起來,否則就算是再搬到其他地方我也不會安心的。”

“一定會的,我看陳大師好像很有能力。”唐太太替丈夫按摩幾下,似是乏了,捏着自己的手指笑着說,“我先出去了。”

唐四平站了起來,“走吧,我得下樓去招呼客人。”

他走上前去,雙手握住輪椅後面的橫向把手,把妻子推了出去,快要徹底離開走廊時,盡頭的房間突然發出“咚、咚、咚、咚”的聲音。

“他又發病了?”唐四平心情疲憊到了極點。

“進書房前我剛去看過。”唐太太拍了拍丈夫的手背,柔聲說,“我再去看看吧,你下樓去招呼陳大師他們。”

唐四平點點頭,轉身下樓。

待丈夫徹底離開,唐太太推動輪椅朝走廊盡頭走去,她神态溫和,唇角是愉悅的弧。安靜的走廊裏,那突兀噪音已經消失,只剩下輪椅壓過地板,偶爾發出的嘎吱聲。

聲音來自走廊盡頭的最後一間房,房門把手上挂着一只可愛的毛絨玩具,是只紅眼睛的粉色小兔子。

唐太太的手握住把手,小幅度的,一點點的轉動。

“咔”,門開了,被一根手指推開一條縫隙。

縫隙不斷變大,光線投進去,在漆黑屋子裏的地板上,打出一條光帶。

唐太太停在門口,“寶貝,你怎麽了?睡醒了嗎,是想找人陪你玩嗎?”

屋子裏傳出一聲嗚咽,随後便是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唐太太失落的垂下眼簾,聲音依舊溫和,“好吧,那你自己乖乖呆在樓上哦,樓下有陌生人來了,你藏好,別出來,否則又要被吓壞了。”

樓下,唐四平親自泡了壺新茶給大家沏上。

四方山上的一切都可能是枭陽的僞裝,所以陳嶺在說出方才的推理結果是有所保留,“唐先生,那精怪很可能已經化身成人,僞裝在我們之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最好将公司裏的所有員工都留下來。以防精怪逃跑。”

“你說那東西能變成人?!”唐四平驚呼出聲,聲音大得響徹了整棟別墅。

陳嶺也不怕把人吓着,“沒錯。如果它變成你的員工,混進下班隊伍中離開了四方山,我們要再想抓它就不好辦了。”

“可,可剛剛有不少員工打電話來說辭職的事,我都給準了,現在該怎麽辦?”唐四平急得滿頭虛汗,拿出手機卻不知道該給誰打電話,打通了也不知該說什麽。

陳嶺哪知道該怎麽辦,詢問的看向李鴻羽。

李鴻羽想了片刻,建議道:“就說開辭別會。”

唐四平馬上照辦,給宣傳部和人事部分別打了個電話,說是念在大家多年一起合作的份上,再最後聚一聚,屆時會有抽獎活動,完事除了結算工資外,還要多給一筆遣散費。

早走一天晚走一天,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別。

通知放出去以後,嚷嚷着要走的人都停歇下來,打算抽完獎,拿到遣散費明天一早再走。

四方山距離市區不算近,為了圖方便,即便是戶口在本地的員工也不願意回去,全都住員工宿舍。

晚上七點整,大家齊聚在食堂裏。

食堂被人事部和宣傳部的布置了一番,到處挂着彩帶氣球,正前方臨時設置了一個小禮臺,上面放置着紅色的抽獎箱。

陳嶺一行人跟着唐四平到的時候,食堂已經坐滿了,每張長方形的小桌邊整整齊齊坐着四個人。

見到唐四平,有人大喊了一聲“唐總好”,這就像一個口號,聲音一落,轟然的掌聲響起。

只要一想到下方可能坐着吃人的妖怪,唐四平就兩股戰戰,虛汗浸濕了貼身的襯衣。

他咽了咽口水,張開嘴卻無法出聲,只好又吞咽幾下唾沫,“陳大師,你說那東西不會現場殺人吧。”

“不會。”陳嶺往四下掃了一眼,疑惑道,“唐太太不來嗎?”

“來的,還在打扮呢。”想起妻子嬌俏的臉,唐四平眼神暗了幾分,“陳先生,我似乎沒跟你們說過,我妻子的腿是因為出車禍才變成這樣的吧?”

陳嶺說沒有。

唐四平:“車禍已經過去好幾年了,她一直走不出當時的陰影。其實按照骨科醫生的說法,她的腿早就好了,可她就是站不起來。”

“為什麽?”陳嶺一臉好奇。

“說是心理上的問題。可我有帶她去看過心理醫生,沒用。”唐四平懇求道,“我聽說有用符咒治病的術法,陳大師你若是會的話,能不能替我妻子治一治。”

陳嶺笑了下,“唐太太的心病恐怕不好治,這靠不了別人,只能靠她自己。”

“其實心理醫生也是這麽說的,外人如何幫忙都沒用,最重要的還是需要她自己走出來。”唐四平嘆了口氣,露出懇切的神色,低聲說,“那陳大師,離魂症你能治嗎?”

離魂症,即三魂七魄總脫離肉身在外游蕩,身體太虛,陽氣壓不住自身陰氣所致。

陳嶺皺了皺眉,“誰有離魂症?”

“是我領養的孩子。”唐四平與唐太太膝下無子,早三年前從孤兒院領養了一個男孩兒。還沒從隔壁城市搬到四平山起,男孩兒就已經患上了這個毛病。

唐四平道士請過,沒用;按照中醫的法子治過,收效甚微;唐太太看心理醫生的時候,他把孩子一同帶去過,醫生嘆氣搖頭,判斷是自閉症。

“唐先生,之前怎麽沒聽你說過孩子的事。”

“那孩子膽子小,見不得生人,情緒容易失控,所以就讓我太太把他安置在房間裏。”唐四平領着陳嶺等人來到一張特意安置的圓桌前,“我想着也見不着面,索性就沒說。”

唐家也真夠多災多難的,陳嶺說:“找機會先見一見吧。”

背後的衣服被輕輕拽了一下,扭頭一看,是吳偉偉。

他懷裏抱着書包,書包裏是縮成一團,豎着耳朵聽外界聲響的黃鼠狼。

陳嶺他們随着唐四平離開別墅後,吳偉偉以頭疼為由,要留在別墅休息。除了在廚房忙活着給女主人炖燕窩的阿姨,整個一樓只有他一個人。

趁着沒人,他把黃鼠狼放了出去。

黃大仙知道自己要做什麽,落地就跑沒了影子,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才回來。

它是只小啞巴,與人類溝通起來比較困難。吳偉偉怕被家裏的女主人和阿姨發現,沒有多耽誤,抓起黃鼠狼塞進書包裏,前往食堂。

唐四平和唐太太的關系十分親密,陳嶺不好當着他的面問,“唐先生,我去趟衛生間。 ”

吳偉偉很懂的說,“正好,我也想去。”

食堂附近的衛生間隔音不好,來往的人也多,兩人從衛生間門口經過,去了樓梯間,背對着門口,坐在樓梯上。

吳偉偉把拉鏈拉開,憋壞了的黃鼠狼立刻就把腦袋鑽了出來,閃電似的蹿出來,跳到陳嶺膝蓋上。

陳嶺給它順毛,“在唐家的別墅裏有什麽發現嗎?”

黃鼠狼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陳嶺茫然地和吳偉偉對視一眼,問它:“什麽意思?”

黃大仙鼻尖聳動,張開嘴又出不了聲,急得抱住腦袋直轉圈。

陳嶺被它轉得眼睛都花了,按住它的腦袋,勒令它停下,“老規矩,我問你答,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

小黃鼠狼用力點頭。

陳嶺:“見到唐太太了嗎?”

小黃鼠狼胡須動了動,表示見過了。

陳嶺:“唐太太身上有你熟悉的味道嗎?”

黃鼠狼睜着漆黑的小豆眼,搖了搖頭。

陳嶺又問:“唐太太身上有你害怕的味道嗎?”

黃鼠狼搖頭。

“那就是讨厭的味道?”

黃鼠狼瘋狂點頭。

“什麽味道?”

黃鼠狼歪着腦袋,看了看陳嶺,又轉頭去看了看吳偉偉,然後爪子在半空中揮了揮,捂住鼻子,閉眼仰倒。

陳嶺:“香水,石灰,熏香?”

這幾樣東西皆具有刺激性氣味,時常被用來驅趕老鼠。黃大仙雖不是老鼠,但它們嗅覺靈敏,遇到這些味道的第一反應也是躲避。

小黃鼠狼黑色的眼睛閃閃發光,在青年說到最後時點頭再點頭。

“我們被發現了。”陳嶺忽然沉默下來,視線的焦點落在下方的樓梯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的意思是,她是故意在身上留着熏香味?”吳偉偉有些緊張,“陳哥,你讓我留在別墅,是因為早就懷疑到唐太太了嗎?”

“嗯。”陳嶺擡眼,“你沒發現嗎,唐太太至始至終都表現得很鎮定,看到白骨時也只是皺眉而已,沒有表現出正常人該有的害怕。”

“那你為什麽還要讓唐先生召開辭別會,不直接把唐太太抓起來?”

“因為起初我也不确定。退一步說,就算真的确定,唐先生恐怕也不會相信我們的話,還會讓唐太太提高警惕。”陳嶺略煩躁的按了按眉心,“最主要的是,你別忘了,她很可能是枭陽。本就是山間精氣的聚合,可從有形化為無形,逃跑起來太容易了。”

吳偉偉憂慮道,“那我們怎麽辦?”

“走一步看一步。”陳嶺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回去吧。”

吳偉偉心裏還有疑惑未解,緊跟上去,“那山精到底是什麽時候吃掉唐太太的呢?”

“我猜是車禍後。”陳嶺握住安全通道的門,微微使勁兒,“車禍後唐太太腿腳無法站立行走,正好給了枭陽作惡的機會,同時也是完美的僞裝。”

吳偉偉想了想又,“反踵?!”

“對,腳掌腳趾在後,腳踵在前,所以枭陽是倒着走路。可如果坐在輪椅上,反踵就不再是問題。”陳嶺握着門把的手猛然一松,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吳偉偉:“怎……”

小黃鼠狼機敏地跳起來,用小爪子去堵他的嘴。

陳嶺用氣音說:“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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