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枭陽10

草木環繞的別墅裏, 唐太太被保姆阿姨推上樓後,并沒有上床休息。

就如同一位真正疼愛自己孩子的母親那樣,焦急的守在客廳裏, 想要第一時間見到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李鴻羽背着銅錢劍,對女人真摯的演技仿若未見, 他兩腿微微分開, 雙手搭在膝蓋上,神情肅然的盯着唐太太那雙被薄毯遮住的腳。

唐太太幽幽嘆了口氣, 指尖在輪椅扶手上輕輕敲打, 語氣有些憂慮, “大師,你知道陳大師大概還要多久才能替我兒子治好病嗎?我看這都過去快二十分鐘了。”

“唐太太稍安勿躁,童童已經病了兩年多了, 即便符水是神丹妙藥,那也需要有個恢複過程。”李鴻羽擡起眼皮,因為唐太太敲打扶手的頻率突然加快而提高了警惕。

他知道, 枭陽按捺不住了。

唐太太一手撐住額頭,揉了揉眉心, “童童雖然不是我們的親生的, 但我和我丈夫一直視如己出,他變成今天這樣, 我這個當媽媽的真的很痛心。要是童童的病情真的能有所好轉,大師你放心, 我和四平一定牢記于心, 待事情結束後,必定回以重謝。”

向來安靜平和的女人,變成了話痨, 她低聲說:“之前四平對青玄觀口出不遜,實在是因為公司和家裏近來的事太糟心了,那絕對不是他的本意。事情解決後,我會讓他給觀裏的神明塑金身,修整殿宇。你看怎麽樣?”

“過後的事情就不勞唐太太費心了。”李鴻羽反手抽出銅錢劍,抓着劍柄,另一手兩指夾住劍身,稍一用力,銅錢劍潰散,變成由紅線串聯的銅錢串。

銅錢相互撞擊,當啷作響。

唐太太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也是,畢竟壞我好事的人,一個都活不了!”

她丢開毯子從輪椅上站了起來,雙腳從白色拖鞋中出來,輕輕落到地板上。她的腳指頭動了兩下,因為習性的緣故,即便是擁有一雙人類的腳,她依舊無法适應正常的行走姿勢。

腳踝關節擰動,腳掌一百八十度轉至後方。

唐太太活動幾下雙腿,滿意的直起身,撥弄着頭發溫柔道:“四方山是個精氣精純的好地方,幾百年才能找到這麽一個,我實在不願意離開。”聲音突然拔高,近乎破音,“可你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

李鴻羽大概是沒遇到過被女人如此嚴厲指控的情況,愣了下,不贊同道:“你若是不殺人,我們自然找不上你。說到底,是你自己做孽招來的報應。”

“報應一說未免太早了。”唐太太面容扭曲,眼皮睜開,眼球幾乎要凸出來,她的嘴也咧得更開,口紅被腥紅的口腔襯托得像是塗抹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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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對方已經露出了真面目,李鴻羽認為自己也沒有必要再多跟她廢話,帶着銅錢的紅線頭彈射而出,直朝唐太太的面門而去,卻撲了個空。

唐太太的身影飛速倒退,斜斜依靠在落地窗前,她沖着李鴻羽古怪一笑,纖纖玉指勾住腳下那株耷拉着腦袋的蝴蝶蘭。

脆弱的花被連根拔起,細細的根腳依舊連接土壤中,随着唐太太手裏的動作,紮根的土開始上下松動。

緊實的土壤變得松軟,一顆灰白色的半球形,被蝴蝶蘭細細的根帶了出來。

随着球形被徹底暴露,李鴻羽才發現,那根本就是一個顆骷髅頭!

蝴蝶蘭被|操控着纏上骷髅,鑽進頭骨中,顫顫巍巍的将花朵從骷髅的嘴裏伸出來。花瓣一動,骷髅僵硬的骨骼開始咔嗒作響。

動作由緩慢變得自如,骷髅擡起張開的五指,朝李鴻羽抓去。

他一腳踹過去,挽起銅錢串朝前丢。

骷髅身體只是微微一晃,受到的影響極小。

李鴻羽出外勤沒有十次也有八次了,頭一次遇到這麽難纏的對手。而此時的唐太太并沒有安靜坐下看戲的打算,她離開別墅,穿過樹林,繞到那片蝴蝶花田。

花田中,一朵朵慘白的蝴蝶花朝向月光伸展着花瓣,花瓣根部的紫色暗得發黑。

她蹲下來,五指插入土壤中,随手抓住一把根莖,用力往上提拉。

安靜的泥土沸騰一般的翻滾起來,整片種植區因此而震動。天上的烏雲愈發晦暗,沉甸甸的壓在四方山上空,随時都會塌下來一樣。

陳嶺收回看向黑雲的視線,推搡着一個員工走入樓道, “別愣着了,都快點!”

今晚的辭別會上,大家玩兒得很盡興,喝了酒,跳了舞,精神亢奮到極致後,便需要安穩的休息。所有人幾乎是一回到宿舍就直接躺倒睡着了。

大半夜被呼喊聲驚醒,大家錯愕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直到聽保安隊長大喊鬧鬼才徹底清醒,趿上拖鞋,拿上重要物品往外跑。

宿舍樓共有五十多間屋子,陳玲和江域一組,保安和唐四平一組,胖瘦師兄一組,分三路挨個去敲門。吳偉偉則負責站在三樓樓道裏疏通人員,原本躲在書包裏的黃鼠狼也沒閑着,它負責望風放哨。

它歪着腦袋眨了眨眼,後腿用力一蹬,直接從五樓跳了下去,安然落地。

陳嶺跑到窗邊,發現黃鼠狼正朝着別墅後的那片種植區跑去,心下猜到什麽,扯着嗓子高喊:“大家快一點,快走!”

青年的催促聲,就連在五樓的唐四平都聽見了,他緊緊護住兒子的腦袋,一腳踹向正埋頭撿東西的青年。

“別他媽撿了!再耽誤命都快沒了!”

青年踉跄一步,頭也不敢回的往前跑,沒走幾步,就聽見緊緊跟在自己身後的唐四平在接打電話。

電話是陳嶺打來的,“唐先生,你們公司有員工大巴或者大型貨車嗎,有的話就把人全弄上去,把車開走,越遠越好。”

做城市綠化的公司,大巴沒有,用來拉樹的大貨車絕對有。

唐四平從人群中找出貨車司機,命令他去把車開過來,然後站到大樓正前方刻有“四方綠化”四個字的大型石墩上,放聲大喊道:“等貨車過來,大家有序上車,別推搡擁擠!”

“唐老板,到底出什麽事兒了!”有人在問。

說是鬧鬼,可他們一路下來連個鬼影子都沒見着。

再說了,真要有鬼,他們這多人,又都是青壯年,陽氣還不得把鬼給吓死,至于慌張成這樣?

唐四平對事态一知半解,無從解釋,忽略了這個提問,繼續叮囑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貨車很快就開了過來,員工們帶着疑惑有序上車,最後只剩下唐四平和童童了。

保安隊長把手伸過去,“老板你抓着我的手,我拉你上來。”

唐四平把孩子遞了上去,雖說陳嶺他們隐約提到這次的事情和自己的妻子有關,但他還是想回去看一眼,“你們先走,我回去找到我太太一起走。”

除此之外,家裏還有一只金毛沒帶走。

老總夫妻倆感情深厚,保安也沒有多勸,緊緊抱住昏睡的小孩兒,将貨車車屁股上的擋板拉了上去栓好。

“唐先生不上車?”唐四平背後是剛剛趕來的胖瘦師兄。

唐四平避而不答,問到:“請問陳大師他們人呢?是已經去別墅找我太太了嗎?”

胖師兄聽他這麽問,還以為唐四平已經知道真相了,點頭說:“現在挨個清點人數已經來不及了,你上車後讓司機馬上開車。我和我師弟還要再返回樓上,看看有沒有漏掉的人。”

“麻煩二位大師了,我這就走。”話雖如此,可等師兄弟二人轉身上樓,貨車也跟着開走後,唐四平拔足往墅跑。

在距離別墅不遠的地方,他感覺到腳底下動靜不對,地面深處有東西在不停地鑽動,使得整塊地小幅度的震動搖晃,仿佛随時都要塌陷一般。

“陳先生!”前面幾道熟悉的身影給唐四平帶來了安全感,他加快步伐,追上前方的三人。

陳嶺見他又倒回來,愣了下,“你怎麽又回來了?!這裏很危險。”

唐四平焦急道:“我妻子還在別墅裏沒出來呢,還有那只金毛犬,肯定也還躲在狗窩裏。我保證,只要找到他們我就走,絕對不留下來給大家添麻煩。”

“唐先生,你的妻子早就死了。”江域的聲音不帶任何情感,“如今的唐太太,是穿着人皮的枭陽。”

“你胡說什麽!”唐四平驚懼地後退一步,推開擋在面前的陳嶺和吳偉偉。

陳嶺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把人拉回來,“唐先生,你之前不是已經聽到我和江域的談話內容了嗎。童童之所以會魂魄不附體,正是因為他很可能親眼目睹了自己母親的死亡。他之所以會夜裏躲藏,是因為他知道,一旦入夜,危險就會降臨。”

唐四平甩開青年的桎梏,固執的往前沖。

“知道為什麽你養的狗到了夜裏就不肯離開狗窩嗎,那是因為它知道,到了夜晚,枭陽會外出覓食。”陳嶺擲地有聲的聲音傳來,“唐先生,它在恐懼,在害怕。”

“你們撒謊!它白天的時候最愛跟着我的妻子,如果真的換了個芯子,它為什麽沒有察覺?!”

陳嶺淡聲提醒:“你不也沒有察覺到嗎?”

“我,我……”唐四平語塞,臉上青白交加,是怒是驚,也是對真相的抗拒和逃避。

妻子出生書香門第,家境優渥,他一個從農村出來的泥腿子能娶上這樣一位溫婉的姑娘,實屬祖上燒了高香。

唐四平早年創業的時候,唐家條件着實不好。為了貼補家用,妻子偷偷背着他打了兩份工。

也不知是與孩子沒有緣分,還是因早年操勞過度,累垮了身體,兩人一直沒要上孩子……在這方面,他們看得很開,有就生下來,沒有也不強求。

後來,唐四平的生意越來越紅火,從一個小小的花草零售商變成了供貨商,又從供貨商發展成為如今的種植大亨。這背後的辛酸和眼淚,外人并不知道,唯有他的妻子,一直默默無言地,用嬌弱的身軀替他撐起了後方,撐起他偶有的疲憊,趕走他憋在心裏的諸多不如意。

唐四平一直覺得,自己對妻子的感情很複雜。

相濡以沫的愛情,相互扶持的親情,肝膽相照的友情,那個女人是他心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以為,他們可以相攜到老,可以一起躺進墳墓,攜手走入下一世。

如今,美好的願景被打碎了。

那些碎片倒映着他頹喪而恐懼的臉,不停地提醒他,你最愛的人已經死了,她死了。

“剛剛那些話都是真的……”唐四平擡起悲傷的臉,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如果是真的,那我太太呢……她還活着嗎?”

皮已經被穿到了枭陽身上,怎麽可能還活着呢?陳嶺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他這個真相。

眼前的唐四平太脆弱了,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輕易将他擊垮。

“陳哥,不能耽誤了,李鴻羽還一個人在別墅裏呢。”吳偉偉出聲提醒道。

事态緊急,陳嶺顧不上安慰人,留下一句“你快走”,轉身沖進別墅。

別墅客廳裏,李鴻羽還在與骷髅纏鬥,這玩意兒不是受陰氣和鬼氣控制,而是靠着枭陽釋放在蝴蝶花上的精氣活動,普通符箓根本奈何不了。

陳嶺快速經過客廳,去到廚房,拉開抽屜翻出一套刀具。

他取出一把刺身刀握在手裏,另外又取出三把帶出去,把菜刀遞給李鴻羽的同時,他運了口氣,用力朝骷髅的頭骨劈砍下去。

頭骨從中裂開,纖弱的蝴蝶花被切入的刺身刀切成了兩半。

骷髅喪失了力量來源,骨頭斷開,轟然落地。

李鴻羽頭一次用菜刀作戰,很不順手,調整幾下手指的姿勢,“唐太太從花園離開的,我懷疑她去了後面的花卉種植區。”

陳嶺半蹲下來,用刀尖撥開骨頭,與最初從四方山被挖出的遺骸一樣,每一根上面都沒有肉,并且留有細小的齒痕。

之前的猜測沒有錯,這裏的确是枭陽的大本營。

白天裏枭陽是相夫教子的唐太太,到了夜裏便是外出覓食吃人的嗜血怪物。除了這一具,說不定其他地方還藏着更多的屍骨。

難怪她一直忍着沒有動過四方綠化的工作人員,一旦有員工失蹤,四方山就會引起外界的注意。

若是警方帶着警犬前來搜尋,很可能就會像金毛犬那樣,把屍骨從地裏深處帶出來。到了那時,枭陽便不能留在四方山,必須去尋找新的地方駐紮。

百年靈山并不少見,但大多數都有山神和寺廟道觀鎮守,山精要是敢占山為王無疑是自尋死路。

看來四方山是枭陽目前所能找到的,靈氣最充沛的地方了。

陳嶺站了起來,掏出三清鈴,鈴身震動,頻率很快。随着他手腕一動,內裏的鈴舌開始往兩邊搖晃,撞擊銅鈴內壁。

李鴻羽納悶的拿出自己的三清鈴,一點響動也沒有。

提着砍骨刀的吳偉偉忍不住說:“我們陳哥的三清鈴那是傳了不知道多少輩的,跟普通的不一樣。”

李鴻羽把三清鈴放回去,“陳嶺他當真沒有門派?”

一時是朋友,不代表永遠是朋友。

平日裏趙迅昌對吳偉偉也算照顧,說話不怎麽避諱,吳偉偉早就知道趙老先生出自龍虎山,但他留了個心眼,就是不說,“真沒有。”

他一頓,又拖拉着聲音說:“可能是我陳哥天賦高吧,你沒瞧見,他畫出的雷符威力極強,崩裂天地那種,啧。”

李鴻羽一本正經道,“有機會一定讨教。”

陳嶺被後面的尬吹搞得頭皮發緊,回頭用力剜了吳偉偉一眼,“別廢話了,趕緊的。”

樹林裏的那片蝴蝶蘭種植田已經空了,土壤中是一個又一個人形大小的深坑,旁邊留有腳骨和指骨的壓痕。

看着那一個個密集的空洞,陳嶺只覺得頭大無比,胸中憤怒,這得是吃了多少人!

“小心行事。”江域的聲音挨近,“那些東西就在附近。”

樹林中的一切都是枭陽的耳目,他們的一舉一動皆被密切監視着,指不定哪裏就突然蹦出來一個偷襲的骷髅。

陳嶺做了個深呼吸,握緊手裏的刺身刀,頭也不回道:“大家小心。”

天空的烏雲變得更加濃厚,仿佛就緊緊罩在頭頂,踮個腳就能觸到。

風吹過,帶起一片片飛揚的樹葉。

這一幕有些眼熟,陳嶺反應過來,大喝一聲:“來了!”

吳偉偉曾距離那些利如刀片的樹葉咫尺之遙,一下子就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條件反射的擡起砍骨刀擋住臉。

下一秒,樹葉從四面八方飛來,纖薄的葉片快如利刃,陳嶺只是被輕微碰了一下,胳膊上就留下一條細長的口子。

江域的眸色深沉,情緒翻滾而起,黑色瞳孔浮現出暗色的紅。

他薄唇抿緊,單手将人護入懷裏,空手畫符,暗紅色的符箓躍然于半空。

被精怪操控的樹葉紛紛停滞,墜落到地上。

他低頭,鼻尖貼近青年的發梢,“去找到樹葉的源頭。”

枭陽不是植物成精,這些樹葉自然不是來自于她本身,而是樹林中萬千樹木的某棵,或者某幾棵。

陳嶺會意,在江域的掩護下沖入樹林。

起初禳妖邪符點燃,煙霧飄揚,指向東南方向。他拔腿就跑,同時握緊了刺身刀,為接下來的迎戰做好準備。

穿過一小片針葉林,陳嶺總算是看見那棵不斷釋放飛葉刀片的香樟樹。

香樟樹年頭不長,陳嶺從側後方進攻,刺身刀插入樹幹,腳下用力的同時,伸長胳膊勾住一根橫向的樹枝。

低頭咬住刀柄,兩手一起抓住樹枝,身體前後晃蕩。

蕩到高度差不多的時候,他驟然松手,雙腿恰好勾住對面的樹枝。他卷腹坐起來,頭頂不遠處的樹枝上,一朵蝴蝶蘭嵌在樹皮中。

陳嶺念起禳妖邪咒,拆開了伸縮棍。

咒鞭緊握于手,随着咒語完畢,帶着紅纓穗的鞭頭飛了出去,好好的蝴蝶蘭被碾成了泥。

怕被咒鞭影響,陳嶺不敢多用,趕緊把它卷起來塞回了伸縮棍,裝回書包裏。

他兩腿懸空,低頭看向下方,又轉頭向前方的橫向樹枝,鎮定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惱。

他一點一點的挪動屁股,腰身往後扭,試圖先抓住樹幹再将身體滑下去,用之前蕩秋千的辦法蕩回之前的樹枝,再踩住插進樹幹的刺身刀回到地面。

然而手裏這根樹枝不給力,太粗了,身體剛墜落下去,陳嶺就後悔了,根本蕩不起來!

這事兒整得太尴尬了,不上不下的。

在樹上沒挂多久,李鴻羽他們到了。

吳偉偉不清楚狀況,張嘴就喊:“陳哥你挂那兒幹嘛呢。”

陳嶺硬着頭皮說:“我沒挂!我剛從上面那根樹枝下來,準備往下跳呢!”

腳底距離地面至少有兩三米,掉下去摔不死,只是容易傷到腳踝。他咬了咬牙,閉上眼睛,腳尖在空中踩了兩下,正打算松手,下方傳來樹葉被踩過的脆響聲。

他睜開一只眼睛往下看,江域正仰頭看着他,兩條修長的胳膊往上伸直,“松手,我接着你。”

陳嶺頓時什麽也不擔心了,閉眼,松手,一氣呵成。

江域的手很穩,大手不偏不倚地卡住青年的腋下,将人輕輕放到地上。

吳偉偉驚嘆,一個人從高處墜落的沖擊力是很大的,如果說上次見江哥單手抱人是臂力強勁,今天這一幕足以說明,強健的不只是臂力,江哥的下盤也是相當穩的。

這得紮多少馬步才能練出來啊。

陳嶺覺得有點丢臉,威武形象眼看着就快沒了,急忙板起臉裝出嚴肅的表情,問道:“那什麽,你們發現枭陽的蹤跡了嗎?”

“沒有。”李鴻羽說。

“她肯定是想偷襲我們。”吳偉偉思維跳脫得很快,轉頭就把之前的事給忘了,“陳哥,我們要不要分開走?”

“不要,枭陽行蹤詭秘,行事兇狠,擺明了是想在今天把我們全弄死在這兒。大家集中在一起會比分開行動更安全。”陳嶺活動幾下手腕和腳踝,再次取出禳妖邪符,尋找精怪氣息所在的方位。

江域跟在陳嶺身後,平靜的面容少有的浮起絲絲遺憾。

回味了會兒指腹的觸感,他視線滑動,将青年從頭到腳打量幾遍。

哪裏都好,就是瘦了點,得養胖一些才好。

陳嶺感知敏銳,被釘在背上的露骨視線搞得緊張起來,差點同手同腳,正想回頭讓老祖宗收斂一下,周遭的樹木突然沙沙作響。

一具又一具白色骷髅從遮擋的樹葉間顯露出來,壁虎一樣貼在樹上,用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被圍困在中間的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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