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撲克橋04

師父要來, 陳嶺等人提前到了以後,誰都沒點菜,喝着茶聊天。

唐四平原本是打算把四方山的種植區規整規整, 連同業務一起打包賣出去的,如今有那株三角梅在, 他是說什麽也不肯賣了。

還提出一個讓人動容的請求:“陳大師, 要是我死後那三角梅還在,能不能移栽到墓園裏?我可以多花一塊買墓地的錢。”

陳嶺覺得這人要魔怔了, “到時候再細談吧。”

唐四平捏着杯子連連點頭, “是是是, 身後的事情交給孩子去辦吧,我現在想得确實過于長遠了。”

“童童現在還好嗎?”聽說唐四平不想離開四方山後,陳嶺有些擔憂, “你若是不想離開四方山,那童童怎麽辦?他會不會害怕?”

畢竟是在那棟別墅的櫃子裏,親眼看見自己母親被殺掉的, 都吓得不肯說話,到了夜裏就四處躲藏, 可見心理陰影有多大。

唐四平一愣, 落寞的臉上總算是挂上一點笑容:“陳大師,你們不知道, 那天你們走後,他開口了, 開口叫我爸爸啦!”

只要一想起這事, 就令人感動得想要落淚。

“我最初打算離開這裏,也是有孩子的原因,可最近幾天, 他好像忘了曾經的事情,還抓着我找媽媽。”唐四平垂下眉眼,手指摩挲着杯口,“我問他想不想換一個地方生活,他搖頭說不肯,說是如果我們走了,媽媽回來就找不到我們了……”

孩子的話總是最直接,也是最殘忍的。

唐四平每每聽到,都覺得心頭被揪住,疼得他想要嚎啕出聲,卻礙于當着孩子的面,不敢表露出激烈的情緒。

他的朋友很多,五湖四海皆有,有酒肉朋友,也有過命之交。

但能讓他将這些壓抑在心頭的事情說出來的,卻只有陳嶺一個。

“忘了是好事。”陳嶺說,“四方山的風水其實很不錯,再加上枭陽身死湮滅後,将靈氣歸還于山林土壤,種植區的植物會長得很好,生命力比普通的更加頑強。”

唐四平對此深有同感,“植被的生長速度比之前的快了那麽一點,但也屬于正常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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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之前的那些員工呢?”陳嶺記得,當出鬧鬼的事情傳出以後,好多人都不想幹了。

唐四平說:“走了一部分,高薪留下了一部分,我會去外地再招一些人過來。”

趙迅昌就是這時候進來的。

他被服務員領着前來敲門,從門縫中瞅見自己家小徒弟的瞬間就眉開眼笑起來。

陳嶺喊了一聲師父,起身替老爺子拉開凳子。

唐四平連忙起身,一手按住肚子上的襯衣,一手努力伸長,“趙老先生,我是唐四平,搞綠化的,幸會幸會。”

趙迅昌屁股剛沾到座位上,聞言也跟着站起來,像個和藹的大爺那樣握着對方的手上下搖動。

“哪裏哪裏,要多感謝你照顧我小徒弟生意。”

“你太客氣了,是陳……”大師的師父在呢,不能喊大師,唐四平改口,“是我該感謝陳先生才是,沒有他,我哪能安然無恙的坐在這裏。”

聽到對方誇小徒弟,趙迅昌立刻就不假謙虛了,松開手,落座,颔首道:“這是他應當做的。”

陳嶺心說是應該做的,還是收了錢呢,那天走得急,過後雙方都忙,也沒怎麽聯絡。

唐四平也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他的賬號,直接把錢打了過來,好大一筆。

沒有這筆錢,他還真的舍不得掏錢讓吳偉偉去買公車。

中年人遇到老人家,仿佛就有說不完的話,飯桌上,趙迅昌和唐四平從社會現象聊到國家經濟,從國家經濟聊到國際發展,其餘兩人,一個埋頭苦吃,一個努力夾菜。

陳嶺看着自己被堆成山的小碗,苦惱的嘆了口氣,這人當他是吃不飽的豬嗎。

擡手按住江域意圖再次拿起的筷子,沉痛道:“真的夠了。”

江域覺得不夠,“你才吃了這麽一點。”

陳嶺被這話噎得說不出話來,手放到桌下,比了個數字:“光是螃蟹你就給我剝了八只。”

江域剝螃蟹的手法一流,先将八條腿卸下來,手指一捏,再一捏,蟹腿肉就從破開的頭部完整的出來了。

然後是蟹鉗。

這就更誇張了,那麽硬的殼子,在老祖宗手裏成了小玩具,一掰就碎。随即揭開蟹殼,去掉腮須,将蟹身從中一分為二。

齊活。

全程不需要用任何工具,全靠那雙骨節分明,骨節修長的手。

陳嶺起初吃得挺美,但被塞多了就美不下去了,膩得想吐。

江域仔細觀察青年的臉,看他臉上的确寫滿了排斥,心裏流露出些許可惜。

拿起手邊的熱帕子擦了擦手,作罷,嘴上卻不甚遺憾的說:“你太瘦了,應該多吃一點。”

陳嶺敷衍的點點頭,心說我才不想胖呢,胖了不好看!

趙迅昌一耳朵聽唐四平說話,一耳朵時刻關注着小徒弟和老東西的交流,聽得鼻子都要歪了。

當着大人的面都敢這麽明目張膽的調戲,不像話,不要臉。

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哀嘆一聲。

唐四平止住口:“趙老先生,這是怎麽了?”

趙迅昌臨機應變,道:“沒什麽,就你剛剛說的那事,讓我頗有感觸。”

“是啊,我也是……”唐四平完全不懷疑老人家的話,繼續東拉西扯。

快要吃完飯的時候,趙迅昌綢褂子裏的手機突然響了。

來電人是錢箐。

錢箐字裏行間全是洋溢的激動,“趙老先生,雛鳥就要破殼了!!!”

趙迅昌驚喜過頭,手一松,手機掉進了湯碗裏。

陳嶺:“……”

陳嶺忙替他把手機拿出來,還好動作夠快,油水沒進去,只是沾了點湯汁。

替師父把手機擦好,手機那頭的人沒聽到回應,不停地沖着手機喂喂喂。

見屏幕上顯示錢箐兩個字,他一愣,放到耳邊,“錢姐?”

錢箐聽出是陳嶺,嗓門更大了,“你也在呢,正好,跟你師父一起過來看雛鳥破殼!”

陳嶺也驚住了。

金剛鹦鹉如果先後産下兩枚蛋,他們只會選擇親自孵化一只,好在危機四伏的自然界中,以保證至少有一只雛鳥能存活下來。

殘忍,卻也很無奈,這是它們能做出的最好的選擇。

但到了繁育基地,原本該被遺棄的鹦鹉蛋被放進了人工孵化箱,二十四小時都有研究員看顧。

錢箐說的,應該是那枚被時刻監測的鹦鹉蛋,而不是被雌性鹦鹉嚴嚴實實壓在屁股下面那只。

“錢姐,那另一枚呢?”陳嶺也很激動,鹦鹉蛋都孵化多久了,總算是要破殼了。

“另一枚的情況還不太清楚,雌性和雄性鹦鹉全擠在鳥窩裏,把攝像頭給擋住了。”錢箐挺無語的,若是平時,兩只鹦鹉見面後膩膩歪歪一陣後,雄性就會飛出去,到門口的喂食槽裏給雌性叼東西過去。

今天沒有,像個勇敢的小衛兵一樣,恪盡職守。

陳嶺道:“我跟師父馬上就過來!”

等小徒弟挂了電話,趙迅昌老大不高興的把手機搶過來,揣進兜裏,“本來還想給你個驚喜的,這個錢箐,壞我好事!”

“我現在知道就已經夠驚喜了。” 陳嶺拿上衣服,拽上趙迅昌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江域腿長,不緊不慢的,居然沒有落後。

等唐四平拎上西裝外套追上時,江域已經把單買了。

他頗為不好意思:“怎麽能讓你們請。”

“都一樣。”江域示意唐四平跟上,“得先去趟繁育基地。”

什麽繁育基地?

唐四平一肚子疑惑,等到了才知道,是野生動物園旁邊的鳥類繁育基地。

他停好車,跟上,瞧見陳大師和他師父走得輕車熟路,不用猜就知道,這兩人鐵定是這裏的常客。

錢箐接到兩人已經抵達的消息後,便等在自己辦公室門口,見到人後,立刻用力揮手:“往這邊,我們去孵化室。”

孵化室跟繁育室不在一個地方,穿過長長的走廊,需要再拐兩個彎才到。

北城的基地至今為止別說是成功孵化出金剛鹦鹉,就連配種都沒成功過。今天這一消息出去後,所裏上上下下全部跑來圍觀。

可當趙迅昌等人到了以後,大家将被圍得水洩不通的門口讓出來,方便人經過。

被一雙雙眼睛注視着,陳嶺挺不好意思的,有種搞特權的感覺。

趙迅昌倒是受用,還教訓他,“別臉皮這麽薄,你去看的是你小侄子,他們讓道是應該的!”

陳嶺一聽,天哪,我居然長輩分了!

心情大好,腳下走得越發快了。

江域跟唐四平完全是沾了前面那兩人的光,暢通無阻的綴在後面,進了孵化室。

孵化箱裏是暖黃色的熱光,中間是一個人工搭建的小小的鳥巢。

鳥巢中央,歪着一顆白色蛋。

那蛋比雞蛋還要大些,外殼已經裂開一條,随時都可能破殼。

錢箐手裏拿着所裏的攝像機,拍攝畫面的同時,還有閑心說話:“咱們這次的鹦鹉蛋,無論是産蛋時間還是孵化時間,都比正常的更久。但按照監測圖來看,內裏的小鹦鹉體型也要比正常時間孵化出來的更大。目前,我還說不上這究竟是好是壞,得等小家夥出來後才知道。”

咔嚓,十分細微的聲音從接入孵化箱的小音箱中傳來。

圓潤飽滿的蛋殼又裂開一道縫。

有一只頑強的小東西,正努力的用身體和腦袋,去頂弄堅硬的阻擋,迫切的想要出來看看這個新鮮的世界。

身後有人踮着腳看到這一幕,激動地喊:“破了,破了,破了!”

旁邊的人也很激動,“這可是基地的第一只,也不知道另一只雌性孵化的怎麽樣了,要是都能在今天破殼,就這事兒咱們基地能吹一年!”

“可不是,平時有個研讨會啥的,那些基地趾高氣昂,鼻孔都是沖天上的,也不怕閃了脖子。這下好了,揚眉吐氣。”

在那些唧唧喳喳的說話聲中,蛋殼內的小東西伸出了一只腳。

霎時間,全場寂靜無聲。

那只爪子那麽小,卻很有勁兒,腳趾出來後是細小的腿,然後是另一只。

蛋殼有了大的突破口後,雛鳥的破殼變得容易許多。

之間那軟乎乎的肉色小東西,拼了命的将屁股從蛋殼裏解放出來,然後是短小的孱弱的翅膀,最後才是腦袋。

大概是用勁兒用過了,它一屁股坐到鳥巢上,腦袋垂着,腳和翅膀一起撲騰,怎麽也站不起來。

陳嶺看得全神貫注,激動之下,一把握住身後江域的手:“你看,有毛!”

毛是有的,就是很少,零星的乳白色絨毛服帖的黏在皮膚上,看着狼狽不堪,可憐巴巴的。

江域對鳥不感興趣,只對那只死死攥着自己的手感興趣,敷衍的“嗯”了一聲。

相比之下,趙迅昌表面要淡定許多,內裏的狂喜一點不比陳嶺少,他養小藍的時候,小藍已經快五歲了,已經是快要成熟的年紀。

幼時的憨萌可愛,他一點沒見過。

如今,他好像能透過孵化箱,看見雛鳥他爹剛破殼的樣子,差點鞠一把淚。

“想不到啊,小藍都娶媳婦當爸爸了,時間過得太快了。”趙迅昌欣慰,又不免傷感。

任何生命的成長,成熟,落敗,全都與時間挂鈎,這讓他想起了自己,也想起了陪伴自己的徒弟,他已經老了,而陳嶺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也不知道自己還能陪他多久。

陳嶺瞅見師父眼角的水漬,愣了。

他好笑地攬着師父的肩膀,遞過去一張紙巾,“師父,這麽多人呢。”

“我沒有!”趙迅昌怒吼,眼角的水瞬間蒸發,不留一點證據。

陳嶺反問:“你沒有什麽?我可什麽都沒說呢。”

趙迅昌吹胡子瞪眼,還心虛,假裝沒聽見似的,扭頭繼續去看孵化箱。

雛鳥努力的想要站起來,它頑強,堅韌,像一棵被風吹倒了還想直立的樹苗,不畏任何艱難。

然而,它高估了自己,幾番不成功後,它累了,卻沒有忘記本能,張開小的可愛的嘴喙,發出十分細弱的叫聲。

下一秒,留在繁育室門口,死死守着監控畫面的工作人員大呼一聲,“破殼了!”

繁育室內,兩只親鳥縮在鳥窩裏,扯着嗓子大聲叫喚。

從外面的監控視頻可以看到,內裏的雛鳥要比孵化箱中的幸福很多,它有愛它的父母,醒來還沒睜眼,就已經感受到了母親的溫度。

碎開的蛋殼散在窩裏,雛鳥二號被小紅的嘴喙扶了起來。

而另一只雄性鹦鹉,已經探出頭來,準備去尋找食物。

雛鳥剛剛出生,腸胃發育不完全,無法正常消化食物,只能吃流食。那麽雌性必須在它出生後不久就去覓食,等食物在胃部消化成糊狀物質,再通過胃部的收縮,将東西反出來,張開嘴喂給雛鳥。

如今這麽重要的一件事,不知為何,落到了本該在一周後才加入喂養的小藍身上。

但當它看見玻璃外面的陳嶺和趙迅昌後,這項艱巨的任務就被排到第二名。

它太高興了,撲騰着翅膀,用腦袋在玻璃牆上蹭來蹭去,恨不得在兩個飼養人懷中輪流撒歡。

錢箐想了想,用鑰匙打開了門,讓陳嶺和趙迅昌進去。

下一秒,小藍就沖進了老爺子的懷裏,張嘴喊:“有了,有了!”

有外人在,它的表現一向很含蓄,向來的大嗓門也被藏起來,微弱得只有陳嶺和趙迅昌聽見。

小藍膩歪一陣後,又撲進了陳嶺懷中。

小腦袋在青年的頸窩左靠靠,右靠靠,怎麽也靠不夠。

遠處挺拔的樹上,傳來一聲鳥叫。

小藍這才舍得出來,一擡頭就看見立在玻璃牆外的江域。

一人一鳥對視幾秒,挑釁似的,小藍故意又把它的腦袋靠回青年的頸窩上,它今天喜得貴子,高興,誰都不怕!

它還記着給孩子弄吃的,只靠了一下下就從青年懷中出去,飛到食槽那兒拼命地啄食。

趙迅昌拍拍徒弟的肩膀,“走吧,它今晚應該不會跟我們回去了。”

話音剛落,正啄食的紫藍鹦鹉突然扭頭看過來。

趙迅昌突然有點背後說人壞話的心虛。

陳嶺小聲說:“真夠精的,好像真的能聽懂似的。”

趙迅昌還沒開口,小藍就側對着兩人身體突然擺正過來,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兩人。

陳嶺跟趙迅昌默契的誰都沒有動,也不說話,直到鹦鹉飛走,兩人才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

為了掩飾自己被一只小鹦鹉吓出來的冷汗,趙迅昌率先轉身,邊走邊說,“走。”

陳嶺緊跟在後,快出門時,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小藍正探頭望着兩人。

退出來後,他站到監控屏幕前。

小藍已經把腦袋縮回去,腦袋湊在雌性腦袋旁,發出細碎的叫聲,聽着像是在交涉。

陳嶺揉了揉眉心,覺得自己想多了,正欲擡腳離開,忽然發現監控上的小藍張開嘴,開始往幼鳥嘴裏反食。

幼鳥餓,拼命地伸着脖子想要更多。

錢箐突然出聲:“這兩只鹦鹉非常健康,個子大,體格強壯,說實話,我真的覺得也不可思議,本來還以為這麽久才被孵化出來的幼鳥會不健康。”

陳立問:“那你知道是因為什麽才會這樣嗎?”

錢箐搖頭:“不清楚,雄性和雌性都是純種的紫藍金剛鹦鹉,按道理講,是不會出現這種異常的。”

“走了。”趙迅昌打斷兩人将要繼續的話題,随口說道,“只要雛鳥身體健康,沒有疾病不就行了,自然界的物種和人類沒區別,人類都有早産的,鹦鹉就不能有晚生的嗎!”

老爺子的話太有道理了,錢箐反駁不了,“趙老先生說得對。”

趙迅昌點了個頭,帶着徒弟擠出人群,突然聽見背後傳來砰地一聲。

那只雄性鹦鹉不知何時撲到了玻璃牆前,嘴喙用力的啄起來。

砰砰砰、砰砰砰,固執,焦急,生怕趙迅昌把它給丢下。

錢箐去把門打開,它第一時間就飛了出來,依依不舍得看了眼繁育室裏那只架在高樹上的鳥窩,指揮道:“回去,回去,回去。”

生怕人不帶它走。

唐四平今天大開眼界,不但見到珍惜鳥類破殼,還看到一只會說話的紫藍金剛鹦鹉。

想起家裏的孩子應該會喜歡,他問陳嶺:“這是什麽門路買回來的,能介紹一下嗎?”

陳嶺掃他一眼,“國家的,我師父代養而已。”

唐四平:“瞧我這腦子,這種鳥怎麽能私人喂養的呢。”不過往後倒是能帶童童時不時來圍觀一下。

到了停車場,礙于對方的熱情邀請,趙迅昌上了唐四平的車。

陳嶺同來時一樣,坐在江域的副駕駛,懷裏還抱了一直略微沉手的鹦鹉。

車子發動後不久,他就察覺小藍情緒不對,他摸摸鳥頭,道:“師父不會不想抱你,是你最近太重啦,他抱不動了。”

小藍最近體格健碩,長胖不少,已經超标正常體重,達到了2公斤重。

四斤的體重,偶爾抱一抱沒什麽,若是連續抱半個小時,趙迅昌感覺自己的老胳膊會受累,不慣着它要抱的臭毛病,直接丢給了小徒弟。

結果沒想到,陳嶺一不小心,把殘酷的真相說出來了。

小藍氣死了,拼命掙動,大翅膀展開足有一米五,翅尖直接怼到江域臉上。

江域被羽毛尖掃到鼻子,當場打了個噴嚏。

霎時間,副駕駛上的青年,和青年懷裏的鹦鹉集體不動了。

陳嶺假裝自己不存在,鹦鹉假裝自己是死的,剛剛撲騰翅膀的絕對絕對不是它!

江域一腳踩下剎車,拎起鹦鹉扔去後座,冷聲警告:“待穩了,不準動。”

小藍乖巧的縮着翅膀,小心髒噗通直跳。

它總覺得,自己再鬧騰一下,會落得滿地鳥毛的下場。

太可怕了。

陳嶺假裝看窗外的風景,希望餘波不要碰到自己這兒。

好在,那鋒銳的視線在自己臉上梭巡一圈後,就被收了回去,老祖宗對他終歸要更心軟一點。

之前在繁育基地的特權感是環境給他造成的錯覺,但是現在,陳嶺覺得自己在江域這裏,是真的有特權的。

江域的縱容,讓他有種被寵的感覺。

這和父母給予的截然不同。

父母的寵,讓他窩心溫暖。

而江域的寵,讓他忍不住想傻笑,心裏像是冒着一捧熱泉水,熱氣溢滿,輕易就能帶動血液,讓他變得躁動。

江域忽然勾唇,側臉看向青年,“好看?”

陳嶺猛地回神,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居然轉過頭來,癡癡地盯着老祖宗的臉看。

他清了下嗓子,不能讓對方站了上風,誠實的點頭,說:“好看,我就沒見過你這麽好看的。”

江域唇角的笑意加深,“不着急,慢慢看,反正往後都是你的。”

陳嶺發現自己老是說不過這人,心裏堵得慌,恨不得撲過去咬上兩口!

這時候,安靜如雞的鹦鹉突然大喊:“師父,師父!”

陳嶺立刻坐直。

唐四平的車子在趙迅昌的指揮下,輕易超過了前面的車。

趙迅昌黑着臉,搖下車窗怒吼道:“你們在前面摸什麽洋工呢!車速慢得像蝸牛,趕緊的,快點!”

陳嶺這才去看速度盤,心說老祖宗車技牛逼啊,把豪車開出了三十邁的速度!

江域坦然說:“我想和你單獨待一會兒。”

後排的金剛鹦鹉因為趙迅昌的出現,突然腰板挺直,什麽都不怕了,大喊:“不害臊,不害臊,老東西真不害臊!”

江域:“……”

陳嶺驚愕地看向小藍,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趙迅昌沒想到自己曾經的一句嘀咕會被鹦鹉學了過去,渾身一抖,急忙關上車窗,指揮唐四平趕緊超車。

再不超命就要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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