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羅格之花的隕落（11）

“光明從來不是全部光明，而黑暗,也不是永恒黑暗,”崔雅懶洋洋的縮在椅子上，這麽對基德說道，“而光和暗,永遠是世界的組成部分，基德，你們何必要為天堂浴血奮戰呢？你想過嗎，如果世界上的惡魔真的全都消失了,那麽人類到時候……會迎來什麽樣的命運呢？以天堂那些大天使們對你們的惡意,你覺得到時候,這天下，還會有人類的容身之所麽？”

光和暗的道理，在二十一世紀是盡人皆知的。

所以現代社會的人，太多的都是無信者。

只信自己，不信神，不信不勞而獲。甚至更多的有信仰的人，他們所求的也未必是神靈的恩賜，而是某種自己心靈的寄托。

而這種，才是正确的對待信仰的方式。在暗黑破壞神的世界裏，人類把一切罪惡歸于惡魔，又将一切善美歸于天堂，這本身就是帶上了偏見的。

就好像身上流着萬惡之源迪亞布羅血液的莉亞，她偏偏是如今羅格最純潔最美麗又最受人歡迎的女人，明明身上流着罪惡之血，卻選擇了最光明的道路---這難道不是善惡的一種最好的見證麽？人類，就像莉亞那樣，應該自己選擇她自己應該要走的道路，而不該被惡魔所左右和影響，也不該為了天堂，去上戰場流血。

基德的眼神明滅不定，顯然內心交戰激烈---他從小所受的教育和信仰，竟在短短一日之內被颠覆，而他這一刻竟還該死的覺得，這個女人，說的好像有那麽一點道理。

“但是證據呢？你說的那些證據呢？！”

“啊，證據啊，”崔雅攤了攤手，“我現在可沒有。”

基德的眼眸一瞬間暗了下來：“你是戲耍我麽？”

“有些事情，如果是謊言，是遲早一定會被拆穿的。”崔雅微微笑了一笑，“關于這件事，經常出現在哈洛加斯冰原之上的大天使泰瑞爾最清楚了，你若是有親屬在哈洛加斯作戰的話，親口問一問泰瑞爾，想必這個代表真善美的大天使，是不會說出謊言的吧。畢竟，當初就是他投下了不贊成滅亡人類的那一票。”她頓了一頓，又笑道，“實際上，在天界圖書館中也有這方面的記載，但很可惜，你*凡胎，是看不到啦。”

“你怎麽會知道這麽多！”基德這會兒看着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什麽鬼魅一般---盡管知道這個美人實際上是個惡魔，但就是惡魔，也不是人人都知道這麽多秘辛的吧？何況，她說的秘密裏頭，還有關于天界的最高秘密，至高天的---那些事情，又怎麽可能是什麽阿貓阿狗的惡魔就随随便便能說出來的？

但同樣的，她說的越是詳細，說的越是輕描淡寫，這卻反而是在他已經被擊打的極為脆弱的心防上敲下了毀滅的喪鐘。

崔雅眯了眯眼眸：“我知道的遠遠不止這些。”她湊到半老頭耳邊，笑眯眯的低聲說道，“你想打倒迪卡凱恩麽？我還知道一個秘密哦，關于他那個人見人愛的養女的。”

陷害一個純真無邪的女人，她好像真的沒有罪惡感呢。真是……這就是惡魔的靈魂麽？

“那個叫做莉亞的美人，她之所以會時常恍惚和頭痛的原因，是因為，她的母親，是在被迪亞布羅附身的狀态下生下她的。所以，她實際上……就是那位魔王的皮囊。莉亞必須要死，而迪卡凱恩，你猜她到底知不知道，莉亞真正的血脈？”崔雅說着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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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你這個惡魔！”基德嘶聲指着她喊。

她居然連自己上司，還是頂頭上司，最厲害最高等的魔王迪亞布羅都敢出賣。

迪亞布羅附身的事情，基德都從來沒有聽人說過。

而莉亞純真無邪的容貌，又哪裏看得出來，會是迪亞布羅的血脈？

為了要達成自己的目的連自己上司的女兒都敢出賣……這個女人……和她的容貌截然相反，這就是一條一直在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啊，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撲上來咬人一口！

但聽了這麽多的秘辛，甚至還知道了“如何讓羅格營地都相信你”這樣可以幫他在營地裏快速取得權勢聲望的秘密，仿佛是最後一絲“這個女惡魔在說謊”的希望也被擊潰，基德的身體在離開的時候幾乎是有些搖搖欲墜。

一直在旁聽着他們說話的，還被崔雅給調戲了一番的克利奧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憂郁的看了一眼他笑的狡黠的主人：“好不容易才抓到的五巨頭之一呢，就這麽放回去？”

“他要是不知道天使有多壞，又怎麽會知道，我們有多好呢？”崔雅的笑容裏永遠藏着毒藥，笑裏藏刀，說的就是她現在的神情了吧，“他若不走，他若不回羅格營地，那我要他何用，跟他費這些口水又有何用？給他時間，去驗證我所說的事情，給他時間去毀掉他內心最深處的信仰，只要假以時日，他就會是我手裏，最鋒利最好用的一把刀。”

“主人……英明。”克利奧看着她的眼神裏，仿佛也有着說不出的矛盾。

崔雅瞧了他一眼，忽然又微微的笑了起來：“克利奧，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只屬于惡魔的堕落者了呢，永遠不被人類接受的堕落者……”

“我沒有忘，”克利奧艱難的說道。

他沒有忘，從他被為了妻子被逐出騎士團，手刃仇人堕落的那天開始，他就已經只屬于惡魔了。而聖光，早就已經遠離了他的生命。

***

基德回到羅格營地的時候，他很是經過了一番掙紮。

最初，他根本沒有想過，要用自己掌握的這些秘密去攫取更多的權利。

盡管基德是一個很标準的，一切向金幣看齊的商人，但在此同時，他卻也是一個人類。而莉亞的容貌是這樣嬌嫩清新，讓人一看就覺得美好善良，要通過傷害一個這樣的女孩子去攫取權利，哪怕是像基德這樣的半老頭兒，他實際上……也很是有點兒心軟的。

有個詞，叫做我見猶憐何況老奴，說的就是像莉亞那樣的美人兒。

但基德回到羅格營地，卻在同一時間，被一堆人盤問了---無它，有職業者隊伍親眼看見，他被一隊惡魔給綁走了。

于是人們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他究竟是怎麽逃出惡魔的控制的，衆所周知，落入惡魔手裏的人類，還沒有能囫囵的，甚至半根毛都沒傷着的走出來的。

基德，憑什麽例外？甚至于看上去，他還沒有堕落！

從追問變成了逼問，基德到底也是曾經的五巨頭之一，如今被人這樣對待，他又怎麽可能不惱不怒，不羞憤？

等到最後，逼問他的人一層層變為高層，直到最後他曾經的那些共事者們打着詢問的幌子行逼問的事實，他便再也忍不住---勞資是為了誰隐瞞？隐瞞個P啊！

他立時把莉亞的事情一口氣說了出來，盲眼的修女阿卡拉一聽大驚失色，當下所有人，看着迪卡凱恩的眼神就不對了：“我們需要檢驗，莉亞身上的血脈。”

迪卡凱恩不同意。

在一張激烈的打鬥之後，凱恩憤然帶着莉亞離開了營地。而同樣的，他們一樣，落到了崔雅的手中。

而在他們走後，基德沒有再繼續隐瞞，把那天“愛瑪”那個惡魔所說的一切，包括至高天的投票，和那些大天使們對人類的真正态度，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說了個底朝天。

他當時的想法很直接也很簡單：既然我無法做出決定，我也無法肯定愛瑪說的到底是真是假，那麽集合所有人的智力和能力，總能判斷，到底人類應該做出什麽樣的決定了吧？

這一往下查，就發掘到了更多愛瑪沒有說起的事情。

比如說，人類從始至終根本不需要參與天堂和地獄的戰鬥。

而自從出現了人類，天使和惡魔就不再正面交鋒，他們的人不再死去，取而代之的，大批量死亡的，是這世界上的人類。

而最初的人類，實際上是天使和惡魔的混血，但正是因為這種混雜的血脈，導致了兩邊都不把人當人看，完全就是當做消耗品和炮灰，看似對他們十分友善的天堂，實際上，抱着的也是和地獄一樣的心态---誰也沒比誰好。

在知道了這點之後，整個人類世界，失聲了。

人本就是自私的生物，如果這些年來的血淚是為了他們自己的未來，那麽或許對人類來說這仗還有打下去的必要，而現在知道了真相，為什麽還要繼續為不是他們的戰争而抛頭顱灑熱血呢？

當下，哈洛加斯，正面戰場上，出現了大批量的逃兵。

就連天使，當下也猝不及防，根本不知道為什麽原本和他們并肩戰鬥的戰友，忽然換上了仇恨的，不理解的，憤怒的眼神。

作者有話要說：本卷估計15章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