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羅格之花的隕落（13）

彼列留下了莉亞做誘餌,卻把已經神志頹敗,全無戰意的迪卡凱恩還給了崔雅。

這并沒有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莉亞是迪亞布羅的容器,他必然不會就此罷手,而智者迪卡凱恩，他已經完成了他撫育惡魔之王血脈容器的歷史使命，如今便是一顆廢子了。

只是和這些惡魔不同的，廢子在她手裏,照樣是十分有用的，畢竟，她的籌碼實在不多啊。

凱恩這時候已經不再是原本那個踟蹰滿志，自得意滿，又像是仙風道骨的神算一般的人物了,相反的，被掠走了自己的養女，再被崔雅的話擊中了內心最深處的脆弱，他這時候幾乎是一路垂着頭不說話，像是一瞬間就老了幾十歲。

沒有了期待，沒有了夢想，也就沒有了靈魂。

崔雅也沒綁着他，只施施然看着這個智者頹喪的模樣：“凱恩。”等到他們回到了她的巢穴，她這才笑眯眯的喊了他一聲----這是她一貫的略帶輕嘲之意的笑。

凱恩沉默的看了她一眼，一句話也沒說。

事到如今，他不知前路該如何走，不知未來，還是否有光明。

或許死亡，才是他最好的解脫。

他惶恐，他不知他自以為是的仁慈，是否的确會給整個人類帶來毀滅---他一方面疼惜自己那個純潔美麗的養女，一方面，在被戳破了那張僞善的面具之後，他卻也希望……隐隐希望，莉亞真的能就此死去，帶着迪亞布羅一起，永遠消亡。

處在這種複雜的想法的夾縫裏，凱恩真的無法面對自己。

所以他一言不發。

“你以為死亡就是解脫了？”崔雅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的真實想法，她的笑容裏，越發帶上了幾分嘲弄---真是天真啊。

怎麽年紀一大把了，號稱智者，卻這麽天真呢？難道這就是，東西方對于“權術”和“策略”的不同？

“你難道不覺得，你愧對人類麽？凱恩，你要是想死，早就可以自盡了，如今不自殺，是因為你根本沒有想明白吧？在崔斯特瑞姆，你被惡魔關了那麽久，但最後，有英雄出來救了你……”

凱恩的眼眸倏然亮起，他低低喃喃自語：“不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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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英雄救了我，那麽也會有人去拯救莉亞，會有人去封印迪亞布羅，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也是他算到的命運。

崔雅眯起眼睛看着凱恩，看着他像是一瞬間活了過來一般：“凱恩，我可以放你回去。”

凱恩不敢置信的擡頭。

崔雅微笑起來：“不信？”

他沉默着看着她。

看着這個女人又綻放出了那種像是毒蛇一般的笑：“只要你答應我兩件事。”

“你說……”沉默良久，凱恩終于開始啞着嗓子開口。

他的內心充斥着說不出的刺痛---如果能活下來，如果他還能繼續活下去……請原諒他，還有事情未曾完成。

這些惡魔的布置，他們的內讧，至高天上天使長們真正的打算，他不可以就讓這些消息永埋黃土。

哪怕是卑躬屈膝，他也必須要硬着頭皮活下去。

像是預料到了他的妥協，面前的女惡魔施施然的說道，連頓也沒頓，顯然是已經想好了：“第一件事，把你所知道的，有關那些英雄的事情，全部告訴我。”她微微一笑，看向凱恩驟然縮起來的瞳孔，“比如，誰從崔斯特瑞姆裏救了你，用的什麽技能，叫什麽名字，有幾個人。”

凱恩又一次沉默下來。

過了很久，他這才擡起頭來，眼眸裏的光已經熄滅了：“你為什麽要知道這些？你想……”

“殺了他們？”崔雅笑着搖了搖頭，“不是呢，我可不是那種喜歡殺人的惡魔啊。”

雖然如果必要的話我也不介意讓我的手上沾血，但那些人，可是主神空間來的啊。

有鑒于唐逸修他們在這個世界的團戰裏撈到了不少的積分，而崔雅隐隐有種預感，空間給她選擇這個世界，這個時間，而不是另外開一個新次元，是有它的用意的。

而他們或許有朝一日，會在某個世界裏對上---她有這種篤定。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也有可能他們不必刀刃相對，但總得……有備無患吧。

而她不可能主動去問唐逸修他們的某些細節，那麽，凱恩這裏，就是最好的消息來源之一了。

這或許，也是主神空間投放她進這裏的隐含獎勵吧。

凱恩猶豫了一下：“你真的不是要殺他們？”

“當然不是了。最少在這個世界上，”崔雅搖了搖頭，“我可沒那種能力。”

“好。”凱恩頓了一頓，“那第二個條件呢？”

“很簡單，停戰。”

凱恩的呼吸驟停，他的臉上露出了十分驚駭的神色：“停戰？你的意思是……”

“不錯，停戰。”這個計劃，她已經跟彼列報備過了，而那個魔王在聽完了她的詳細闡述和計劃之後，想了一想，答應了她---前提條件是，他能幹掉目前的大BOSS迪亞布羅，自己做主。

“停戰！”凱恩的臉上顯出了一種無法掩飾的灼熱和無法掩飾的驚喜---如果可以和平，有誰願意流血犧牲？假如有第二條路走，誰願意……去死？

但他眼中猶有一抹懷疑：“停戰應該也是有條件的吧？”

“那是當然。”崔雅點了點頭，“你們現在不是有修道院和神殿嗎，我們這邊的要求很簡單，就是在你們的地方，也給我們留下足夠的傳道空間。”

其實人類世界裏，一直都有信奉惡魔的“邪教”的存在。

但既然對外的名字被叫做“邪教”，那麽自然而然的，就一直在被掃蕩，不見天日，無法進行傳教。

崔雅現在提的條件非常簡單：就是将天堂和地獄一視同仁。

既然修道院可以光明正大的存在，那麽信奉邪神的邪教，也應該讓它們合法合理。

“這……這不可能！”凱恩搖了搖頭，“沒有人會同意這種提議，不可能……你們要浸浴處女的鮮血，要屠殺人類，嗜食人類的靈魂，要是把邪教光明正大了，那……那世界就真的到了末日！”

崔雅仰天笑了起來，她對着一旁邊已經聽愣住了的克利奧勾了勾手指：“我的黑騎士，你來告訴這位智者，你們在騎士團裏，當年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你來告訴他，光明和黑暗，到底有多遠？”

“是，主人。”克利奧微微彎下了腰。

凱恩這時候才把注意力投放到這個男人的身上---在他身上，凱恩能聞到非常黑暗的，堕落者的味道。

但同樣的，這個男人的姿勢，表情，動作，卻無一不帶着一種久經訓練，令行禁止的味道。

甚至某些動作裏，還帶着一種說不出的高貴和傲然。

但先前他一直靜靜的像是雕像一般的立在那個女惡魔的身後，而他現在的動作，也看得出，他對這個惡魔的尊敬和服從發自內心---這樣一個複雜而矛盾的人，他說的話，真的能夠信麽？

“我們進入騎士團的時候，會有一種叫做‘滌罪’的儀式。它讓我們再也無法回憶罪孽深重的過往，好讓我們看的清楚明白，好讓我們準備好，面對最終的戰鬥……”

“是什麽樣的儀式能讓你們忘記所有的前塵？”崔雅微笑着誘導他說下去---她第一次聽說這些的時候，她也十分驚訝。

那些儀式和惡魔的手段比起來，到底誰才是善誰才是惡？

“我被鐵鏈綁在牆上，受人毆打。到了第三天，痛楚與饑餓令我陷入瘋狂。接着，才是鞭刑的開始。他們告訴我，我必須親身體驗所犯下的罪行，所有曾經帶給我堕落快感的罪行。鞭刑先是奪去快感，接着抹去罪行，最後留下純淨的我。”

凱恩的臉，越聽越是蒼白。

崔雅這時候加了一句：“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了，這些騎士團的人們，全都要将自身奉獻給所謂的‘最終戰’，像他這樣的人，無父無母，家族俱亡。而他雖然武力拔群，但卻連自己的妻子都無法保全，也被禁止為她複仇……因為他從頭到尾都不該娶妻，所以最後得到死亡的命運，就是那個女人活該。現在，凱恩你告訴我，這所謂的騎士團，到底該不該存在？”

凱恩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過了很久，他的臉上流下了兩行血淚：“好，我盡力促成你的條件。”

哪怕要賠上我的畢生名聲。

但在這時候，凱恩也明白了，讓黑暗和光明互相争鬥，才是對人類最有利的條件，不過哪一方勝利，到最後，會被滅絕的還是人類。

而人類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離開他們的戰鬥，盡量争取時間發展壯大自身，而不是像現在那樣，被天堂所驅役，變成他們之間戰鬥的炮灰。

崔雅這時候才微微笑了起來，漫不經心的托了腦袋：“嗯，那麽現在，想必你也是時候告訴我，那些救了你的人的情況了吧？”

她的眼眸緊緊釘在凱恩的臉上：“你可不要想着隐瞞我什麽呦。”

凱恩深深出了一口氣，開始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說了起來。

一旦開始了這個過程，他就無法再停止下去了。

就好像堕落的快感，一開始接受，就無法再停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兩章完結本世界。

下個世界的選擇是二選一：

種馬男的後宮世界/聊齋志異。

從下個世界開始有輕微團戰and歷史人物亂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