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回宮

“西市,廬河?”姒槿一愣,猛地記起什麽。

上一世七夕那晚,她原本想要去西市的廬河邊放燈許願,不料卻在半路遇上了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的君宜修。

那時她一門心思都放在他身上,見他受傷仿佛傷在自己身上一般,也不顧的其他只想将人救下。

她知道東市有一位致仕在家的老太醫,于是便連夜将人背到東市。只是當時已是宵禁,街上已不許人行走,老太醫家中也不願開門。

折騰到半夜,姒槿擺出公主的身份懇求,這才讓人家開了門。

她來不及等君宜修蘇醒,只能将君宜修安頓好,次日一早便匆匆回宮……

那時她還不知,冷若冰霜的君宜修會對老太醫的孫女白思怡一見鐘情。

想到這裏,姒槿眸色暗了暗,垂眸掩去眼中的悵惘,道:“罷了,今日游玩了一日,現下也有些乏了。”

說着,姒槿擡頭看了一眼夜空中的黑雲,察覺到隐隐有雨滴滴落額上,又道:“好似要下雨了,我們還是早些回宮的好。”

重活一世,姒槿不知道君宜修是否還會在十裏巷遇襲,也不知他是否會再次遇上白思怡。

她只知道,她與他再無瓜葛。

回宮的路上下起了雨,好在卿言提前為她們備了幾把油紙傘。

姒槿與梅萱撐着一把傘,一旁夏蘭獨自撐傘,手中提着一盞燈籠照明。

夜風攜着雨水的涼意灌入領口,姒槿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梅萱取出提前備好的披風攏在姒槿肩上。

“夜風涼,還下着雨,殿下莫要着涼。”

因下着雨,路上的行人幾乎不見。入了宮後,各宮的宮人也早早休息了去。

走在路上,除去三人的腳步聲,只剩雨滴落地的聲音。

為了盡早回宮,姒槿特意抄了條小路。

從芙蓉園後園直穿過一條青石板路,便能早些回到靈沂宮。

芙蓉園中白日裏争豔的荷花此時早已閉合,雨水打在荷葉上,叮咚作響。

後園有一條不淺的小何,河上架着一座精致的拱橋,行至橋中央,姒槿身旁的梅萱突然驚呼一聲:“河,河裏有東西!”

姒槿順着梅萱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河中隐隐漂浮着個白色的物什。

看起來似個人,因離着遠了,卻也看不清是什麽人。

“這裏怎麽會有死人啊……殿下。”梅萱因為驚恐,聲音中隐隐帶着顫音。

相比之下,提燈的夏蘭倒顯得沉着了許多。

盯着湖中的人望了片刻,姒槿轉身欲走,本想回宮派人将人撈出來再深究細查,一旁的夏蘭卻突然驚慌開了口。

“這人好像是……”

極少見夏蘭失措的模樣,姒槿頓住腳步回頭。

“公主,湖中之人好像是慕容皇子。”夏蘭望着姒槿急急道,“此人身上的白衣繡有銀色暗紋,在月光下會有輕微反光。二皇子平日裏多穿的便是這款式的衣物。”

姒槿一愣,目光重新落到湖中之人身上。

她記起來了。

上一世慕容繁曾在大魏宮中受過一次重傷,因醫治不及時險些喪命。

如果她沒有記錯,正是七夕這晚受的傷。

七夕那晚她将君宜修安置好後匆匆回宮,回宮時已是破曉時分,本該是宮中最安靜的時候,但她遠遠地卻聽見有壓抑的哭聲。

行的近了才認清哭泣的人正是慕容繁的随侍段辛。

段辛見了她仿佛是見了什麽一般,充滿死氣的眼神頓時綴滿亮光。

他撲倒她的腳邊說是求她救救他家殿下。

姒槿一問才知,原來是慕容繁身受重傷危在旦夕,太醫局的人卻不肯搭理。

後來姒槿出面,太醫局才派人診治。

雖救回慕容繁一條性命,他的腿卻因診治不及時再也無法站立。

慕容繁受傷一事沒有瞞過多久,很快便傳到北疆。

北疆以大魏虐待質子為由,要求大魏釋放慕容繁,并割地賠償。

當時此事鬧得沸沸揚揚,大魏釋放質子,但堅決不同意割地賠償。

北疆不依不饒,兩國邊疆戰事連連。

後來大魏将慕容繁遇襲一事交由大理寺查辦,最後查出竟是北疆自己人動的手腳。

魏帝一怒之下,派兵北上。

于是便開啓了大魏與北疆的連年戰事。

只是大魏外強中幹,很快便對戰事感到吃力,無奈之下只能議和。

北疆同意議和,但在要求得到萬金賠償之餘,還要求大魏公主萬裏和親。

那時姒槿已入君府,宮中适齡的公主只剩蘇姒盈一人,哪怕她百般不願,最後也只能披上嫁衣,走上和親之路。

送蘇姒盈和親那日,是姒槿上一世最後一次見她。

姒槿只記得,那個頑劣的少女在一夕之間長大。她嘴上說着以大魏的江山社稷為重,眸中卻再也不見往日的靈動,只剩滿滿的死氣。

從思緒中回神,目光觸到湖中的白色身影,姒槿心中道一句萬幸。

上一世她為救君宜修耽誤不少時間,沒想到這一世直接回宮卻讓她正好撞見慕容繁。

人應該是沒死,希望一切都還可以改變。

“梅萱,你去趕緊去知會段辛。”姒槿冷靜吩咐,說完看向夏蘭,問道,“你可會水?”

夏蘭搖頭,急急問道:“奴婢這就去叫人!”

“等你叫來人,慕容繁估摸着已經死透了。”姒槿一邊說着,一遍将身上的披風解下塞入夏蘭懷中,“我去救人。”

說罷,姒槿從橋上躍下,落入水中。

夏蘭面色大驚:“公主!”

浮上水面,姒槿抹了一把臉上的湖水,待視線清晰後,動作迅速靈巧地向慕容繁游去。

游到那人身邊,姒槿咬着牙使力将人撈起,撩開那人貼在臉上的發絲。

果真是慕容繁。姒槿就着月光打量着浸在水中的人。

此時的慕容繁雙目緊閉,唇色煞白,發絲淩亂,哪裏還有平日裏谪仙的模樣。

與其說是落了難的郎豔獨絕如玉公子,倒不如說是只剛從地府中鑽出來游蕩的水鬼。

可能稍微好看些吧。姒槿心中嘀咕。

好不容易将人運到岸邊,姒槿費力地爬上岸,看一眼滿手的淤泥腐草,嫌棄地一把抹在慕容繁的白衣上。

作者有話要說:  收藏收藏評論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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