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千裏姻緣

一修年輕時縱橫沙場，憑借戰功爬上領導職務，現在被這樣一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戲弄，心中真實格外惱火。

“臭小鬼，那你自己說，你是為了什麽來救人的！”

“能為了什麽啊，還不是為了我自己嘛。”

左瑜緊了緊手裏的缰繩，在馬上挺直脊背。

誰是小鬼啊，她兩邊的智齒從去年開始就陸續拔地而起，飛速生長啊，說發炎就發炎啊，多麽成熟。

“為了自己？”一修冷哼一聲，“參與這種事對你有什麽好處？”

“好處多了。”左瑜笑着沖他搖頭，“有個牧民老奶奶，看着比我奶奶的媽都老，在剛剛隊伍出發之前攔住我，朝我的背包裏塞了滿滿的手把肉和油果子呢。”

左瑜說着從包裏摸出一塊果子來，舉在鼻端陶醉聞了聞，做靈魂出竅狀，“嗯，真香，絕對是牧民傳統手工制作。”咬一大口，支支吾吾，“風味獨特，回味悠然。”

“想不到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無恥堕落。”

一修伸手抹一把臉上的雪水，氣憤不已，“哼，瞧你那點出息。随便收群衆的東西違反紀律知道嗎？”

“您別急，往後聽，您會覺得更沒出息呢。”左瑜歡樂地咀嚼，眼睛都眯了起來，嘎吱，嘎吱——

“那你先說完了再吃。”一修劈手奪過食物，怒視着左瑜。

左瑜用手背蹭掉嘴角的殘渣，“其實您也知道，比起專業的救援隊伍，我們機關技術民警明顯經驗不足，甚至還比不上民間探險愛好者自發組織的救援小分隊。”

“雪原的天氣變幻莫測，我們成功的希望比渺茫還渺茫。這支隊伍裏應該沒人好意思說，自己是去救人的。”

最多只能能算是，某些領導急功近利，增加自身升遷砝碼的犧牲品。

“所以我只能說是為了自己，為了以後活着回去，看到美味的手把肉和油果子，不會覺得心虛，覺得有愧。”

左瑜把食物再搶回來，從衣服上擦擦，和着雪繼續吃。

“好，算你說的有理。”一修的氣消了大半，沉吟半晌，“等到順利完成任務，你就到我家去喝酒吧，我閨女做的下酒菜那是一絕，讓你個貪吃的小鬼飽飽口福。”

“那先謝謝老鬼了，”左瑜抖抖缰繩，遠目遐想：

“我的口味很狹隘的，一般只喜歡鴨脖、肉扡子、肉包以及酸菜魚、酸菜魚湯面、酸菜粉絲汆白肉……哎您別走啊，我還沒有說完……”

……

接下來的兩天，天氣條件愈發惡劣，左瑜所在的搜救隊果然進展緩慢，茫茫雪原上的跋涉讓許多人的體能都到了極限。

一修轉業前曾擔任野戰部隊一線指揮員，全隊只能依靠他的生存經驗和石岚沉着冷靜的指揮調度，得以度過一個又一個難關。

第三天，電臺裏傳來好消息，全部被困的人員和牲畜已經被兄弟部隊順利救出，除去個別有體溫過低的症狀緊急就醫之外，群衆無一傷亡。

石岚帶隊走到一修挑選好的避風處，命令全員就地修整。

大多數人都被折磨得愁眉苦臉，只有左瑜，抱着膝頭坐在那傻樂。

“又怎麽了，發燒嗎？”石岚伸手探探左瑜的額頭。

“明天要去一修處長家吃好吃的，我在想要不要提醒他準備好食材，好款待我啊。”

“誰說明天就能回家的。”石岚氣笑了，“你這麽閑，那交給你一個任務，到後面去關照一下随隊的兩名記者同志。”

左瑜撇撇嘴，“他們都是強壯的成年人，會自己照顧自己。”

随隊帶記者來，第一時間将感人的救援鏡頭捕捉下來，這又是領導的“小巧思”，可實際上大大拖累了他們的行進速度，增加了救援的成本和負擔。

“服從命令。”石岚板起臉，又緩和下來，“全隊就你最活潑可愛，安撫一下他們的情緒，接下來還要趕很遠的路。”

左瑜不情不願站起來，才走了幾步，就聽到兩名記者毫無避諱的抱怨。

“他X的，受這麽大的罪，最後被別人搶了先，兩手空空地回去。”

“我跟你說，這夥人說是機關骨幹，其實都是些爹不親娘不愛的廢柴小喽啰，真正有神通有門路的人，才不會被派來幹這些。”

左瑜站停了腳步，皲裂的嘴唇上有鮮血滲出來，給他們扔下自己的軍大衣，頭也不回地走了。

“石隊長，招呼你的人，我們不能休息了，眼看要有更大的暴風雪，我們必須到最近的安全地點避一避。”

在觀察天象的一修大聲喊着，催促大家整頓裝備歸攏馬匹。

石岚在地圖上仔細分析，最後選了一個高速公路收費站作為目的地，雖然不是距離最近的公共設施，但路況相對簡單，能夠保證行進過程的安全快速。

……

一行人疲于奔命，終于在日落之前到達了高速邊緣，一修遠遠地勒住馬，狐疑地指着前方，“你們看那是什麽。”

公路的欄杆上，有一個人背對着他們坐着，從纖細的體态看應該是女人，有節奏地一晃一晃，随時像要掉下來。

一修的話音未落，左瑜的小矮馬早就沖出了隊伍，她一路拍馬來到土坡下面，一個助跑翻上去，走上前，跟欄杆上坐着的人對視。

“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來找我嗎。”左瑜看着一臉無所謂的承琤，心中卻很是感動，“之前那麽粗暴地對待你，對不起，真是我不好。”

“哼，才不是來找你的。我來是因為看中了這裏的無限商機”承琤把頭扭到一邊不看她，“至于為什麽會遇到你嘛，我想大概是因為千裏姻緣一線牽。”

不是，絕對不是！

“老君的教訓那麽慘痛，月老卻不吸取他的教訓，還要堅持收你為徒，真是勇氣可嘉。”左瑜的感動已經全數轉為傷腦筋。

“可能月老對我的評價更加客觀準确。他每次見我，都積極地肯定我的學習能力，還要在下一任月老人選的提名會上，推介我為候選仙。”

不要，千萬不要。

左瑜摸摸腮幫子，生怕上火引發智齒疼痛。承琤看着她一臉牙痛的樣子，頗為不屑。

“算了跟你這樣的凡人說不清楚，請你站遠一些，不要阻礙我經商致富。”

？？？

左瑜這才注意到她的腳下，橫七豎八擺着各色品種的多肉植物，在這極寒的天氣裏，開花的開花，發芽的發芽，每個個頭兒都是市面上普通品種的好幾倍。

“這裏是高速公路，你占路賣東西，是違法的，額，就是不對的，而且性質很惡劣。”

左瑜一個頭有兩個大，但是這一次還是想小小地徇私一回。

她從馬上把背包取下來，将植物們統統塞進去，正忙着，突然慘叫一聲，“啊！”

低頭一看，手裏一盆原本嬌嫩可愛的多肉，赫然變成了仙人掌，有刺紮進了手腕的嫩肉裏。

不用問了，當然是那一位違章攤販搞的鬼。

左瑜清秀的臉變得扭曲，聲音也開始顫抖。

“好疼好疼，貌似刺破了重大穴位，啊筋脈寸斷。”是的，就這樣訛上你了。

承琤開始不屑管她，但經不住她反複哀嚎，半信半疑拿過她的手來看。

“你別小題大做啊，我，我陪你醫藥費吧。”

說着翻出一只荷包，全倒出來，“這是我所有的錢，我們私了吧。”

出來沒幾天，都學了點什麽啊。左瑜停止假哭，拎起裏面兩張紅色的大鈔，湊上零錢剛好250元。

在高速上擺攤已經很喪心病狂了，“居然還有更喪病的人停下車來買，不要命了嗎。”

“因為之前堵車，大家也很無聊，所以照顧我的生意呗。”

“你這證照全無的違章小販，別當自己是正經商人了好嗎，趕緊跟我回家去。”

“我才不走呢，這裏人山人海，充滿了無限商機。”

左瑜把手腕上的仙人掌刺拔下來，順着承琤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前方不遠的收費站前，黑壓壓擠滿了人，把出入的地方都堵得水洩不通。

作者有話要說：

求評論哎，巴紮黑，歡迎大家來說點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