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可成追憶

被自己默默喜歡了很多年人擁抱親吻，這應該是發生在很多人幸福美夢中的甜蜜情節，就算一覺醒來，發現夙願并未成真，悵惘之外總能帶着些對美好未來的憧憬。

但現下的左瑜卻沒有這樣好運，在特勤部門訓練出的敏銳直覺告訴她，眼前的夢幻場面雖然美好香豔，但是隐藏在背後巨大災難，是她根本承受不起的。

在張欣吻上自己的一刻，一向敏銳聰慧的左瑜卻因為恐懼而突然放空，大腦卻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或者說全然忘記了去思考。

不只是忘了思考，她還忘記了呼吸，更品味不出唇上的感覺是如書中所言的甜美甘冽，還是其它。

此時左瑜的後頸被張欣慢慢壓下，讓她沒有絲毫後退的餘地。

呼吸間全是自己曾經朝思暮想而不可得的醉人氣息，可她依然只是害怕，只要想到張欣剛剛注視着自己的目光，涔涔冷汗就一下子打濕了衣領。

這是她在每一次噩夢醒來後都會有的反應。

夢裏的她慣例是躺在特警基地的宿舍，通宵不眠，木讷地盯着上鋪的床板。

直到東方漸白，一臉嚴肅的教官踹門進來，用呆板的腔調公式化地宣布，“特勤學警左瑜，狙|擊、秘密行動和追蹤訓練滿分，救援戰術演練優秀。”

“得意嗎，別笑得太早。”教官拎着手裏的文件夾翻頁，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猙獰，“對抗型心理訓練，零蛋！”

“哈哈哈，恭喜你，成為我們這次拉練裏第一個被淘汰的人。”

“別愣着了嘛，早點起來，收拾你的行李，回分局吧。”

張欣察覺到眼前人的出神，輕輕咬了左瑜的上唇，讓她一個激靈從自己的臆想中回到現實。

“欣欣你……”

“想什麽呢，方才我做的事情，委屈左警官了嗎。”

張欣微微拉開兩人間的距離，手臂依然圈在左瑜頸後，聲音還是淡淡的，在呼嘯的北風中幾乎細不可聞。

“委屈……”左瑜拼命抑制住自己回抱她的沖動，在自我保護的本能下節節敗退，“沒有，張欣你別，我們能，今天不談了好嗎。”

驚慌的情緒讓她開始語無倫次起來，下意識向後退去，張欣自然不放。

左瑜徹底慌了，因為怕弄傷張欣而不敢猛力掙脫，最後只能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眼前的左瑜，比張欣以往任何時候見到的都要脆弱，可她縱有再多的心疼不忍，站姿卻依然挺拔堅定，臉上的表情自始至終也從未變過。

“今天不談，那我們何時才有機會再說呢，是要我再等兩年，還是九年？”

“原來，你那麽早就知道了。”左瑜黑亮的眼睛裏現在充滿哀傷，張欣的筆直的身影倒映其中，那麽模糊，卻又那麽殘忍。

“以前每逢晚自習，你都要找盡天下理由坐到我身邊來，但是都被我拒絕了，你還記得我當初說的理由嗎。”

“記得，你說我心跳的聲音太大，吵到你做題了。”左瑜屈起一條長腿，将下巴架在上面，“這麽扯的理由你都想得出，可見有多讨厭我。”

“可你每次也接受得很好啊。”張欣笑起來，雖然依舊是沒有溫度的笑，“除了晚自習，吃飯、散步甚至課間操，你都會精神抖擻意氣風發地找機會靠近我。”

“可惜啊，只要我随便說出一個理由，都能讓你無法再上前一步，而是誠惶誠恐地退回去，回到那個你以為無限安全的角落。”

左瑜沉默地聽着，嘴唇已經被自己咬得發白發青。

“你成天說我是學霸，可感情的事情，我是真的，真的搞不懂了”張欣輕輕搖頭，“我給你時間，等着你長大，期盼你的勇敢，可我沒有想到，等來的，竟然只是你的冷漠轉身和不辭而別。”

“欣欣……”左瑜手裏捏着的一把雪已經凝成冰坨，凄惶的眼睛裏竟滿是哀求。

看到示弱的左瑜，張欣終于再也不是那副事不關己的表情了，平淡語氣也變成了質問。

“你以為只有你癡情若斯，會躲起來掙紮難過嗎？”張欣俯身跟左瑜對視着，“你最初消失的時候，我每天都會在痛苦的糾結猜測中徘徊，漸漸日子長了，連最初的隐忍期待都不敢有，不敢奢望你還能再回來。”

“對不起……”這番話對左瑜的震撼，似乎已經撐破了她承受力的極限。

“就這樣，我開始沒日沒夜沉浸在公司冗雜的業務裏，然而大伯等一些親戚一起為了我的婚事焦急，各式各樣的相親對象進入我的生活。不過你們的陳指導真是個奇人，他可是第一個我還沒想好借口拒絕，就開口拒絕我的人。”

張欣直起身，笑意更濃，“也想不到竟然是這樣的巧合，促成了我們的重逢。”

“說我不開心，那就太不誠實了。可是你怎麽想的，我卻還是無法猜透。畢竟你回來的第一件事，是從我那拿回了你的棉衣，連最後的紀念物也不留給我。”

“這樣也好，”說到後面，張欣的話已經像自言自語，後退着走向車子，“那就請你帶着你的猶豫彷徨離開吧，從現在開始我們心裏各自都有了答案，這個話題，希望永遠都不要再提起。”

張欣退到自己的車旁，反身拉開後排的車門，剛剛一直貼在車窗上向外觀望的承琤頓感措手不及，整只仙保持着極其猥瑣的姿勢一頭栽進雪裏。

頭頂傳來張欣關切的聲音：“哎呀，承琤你怎麽樣，傷到哪沒？”

“完全沒有，欣欣你不要擔心，我只是被眼前浪漫凄美的場景深深打動，打動。那麽再見，周三食堂見。”

承琤在張欣的幫助下重新站起來，深刻反思自己剛剛的舉動，美女面前，深覺丢臉，于是大踏步地朝着左瑜的方向走去，不敢回頭。

左瑜目送張欣的車子離開，松脫了力氣，整個人順勢躺進了雪裏，疲憊不堪安靜如屍體，還是剛剛結束遠距離武裝越野的屍體。沒有精神再坐起來嘲笑承琤，或者被承琤嘲笑。

承琤在不甘和寂寞中觀察了左瑜片刻，無聊迫使她研發出了手做娛樂項目，一個個用積雪塑成的食物模型在她手中脫胎，被整齊地排列到小左的屍體上。

過了許久，屍體正面再也沒有任何可以擺放模型的空間，承琤的創作激情也被北風席卷殆盡，她嘆了口氣，纖長玉指搭上左瑜鼻端，似在做無謂的試探。

還活着嗎，那就請快點詐屍。不然我可就要收屍了。

眼看新的居住地近在咫尺，自己卻只能陪着一具喘氣的屍體站在野外挨凍，承琤的不滿漸漸達到頂峰，“既然你非要執着地裝死，那就休怪小仙決計出此下策了。”

“你要，要做什麽。”左瑜轉動枯澀雙目，雖心如死灰卻依然忍不住害怕。

作者有話要說：

啊嘿嘿嘿，以後還是回到歡快的節奏。